我身子抖了抖,心悬在半空,被她那声‘姐姐’,叫得毛骨悚然。
我有这么个反复无常的妹妹吗?再说她的年龄,也足够做我姨了。
我不敢反驳她,也无力反驳,只能努力睁大模糊不清的双眼盯着她,见她在那里愉悦的吟唱,“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
她唱得极好听,字正腔圆,音质不高不低,流泉一般澄澈,清风一般温润,与她整个人幽怨的气质格格不入。
渐渐的,那声音里开始带着哭腔,“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
如万鬼嚎叫,又似杜鹃滴血,声声断肠。
只见大颗大颗泪珠从她眼眶里漱漱落下,“可是姐姐,你不该抢在走了他以后还害死我的孩儿啊!我可怜的孩儿,他只是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姐姐你果真心狠手辣啊!”
她双手紧扼住我的脖子,银眸中闪烁着滔天的恨意,冰冷的手指在不断收紧,一副我死了也难解心头之恨的模样。
我挣扎不了,只觉喉咙发紧几乎不能呼吸,肺里的空气渐渐被抽干,我痛苦的眯着眼,心中不甘这一世竟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我好不甘啊!我还没有找到燕北,还没有杀了慕容孤赫,还没有回去拜祭过父兄,还没……
我还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太多,根本数不胜数。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或者本就是命不该绝,恍惚中,夜空中突然晃过一道白影,月影清辉,来人身形修长,仙姿怡然,是一位男子。
他手持一把利剑,剑气袭人,寒光闪烁,风从他身上吹过,瞬间带起一股凛冽的气势,撩动周边的树叶沙沙作响,一道剑影,快而狠的向红影刺去。
那红影身子一斜,利剑从她的左边檫肩而过,她挥动手臂发出反击,红纱从她的掌间忽的飞了出去,狠而凌厉的直直扑向白衣男子,男子眼疾手快翻身一闪,顺利躲过。没想到那红纱‘呜’一声竟在空中自动蜿蜒回来,男子猝不及防,被击中腰腹。
只听他闷哼一声,手中的利剑在空中划出道道银芒,与那根红纱打在一起,他招招连绵不绝,似行云流水一般,瞬息之间,那红纱已经断成碎片,从空中缓缓飘落。
我呆呆站在原地,那一刻,恍然觉得老天还是待我不薄的。
英雄救美这种老掉牙的戏码,确实没有太新颖的剧情有待发展,但在我命悬一线的关键时刻,出现的这位‘白衣天使’,多少还是让我有些心情舒展之感的。
茶花突然发出一声,“咦?”她有些纳闷,“你是如何闯过迷花阵的?”
她眼中犀利的寒光乍现,完全没有了刚才那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白衣男子向前走了两步,步伐款款,怡情淡雅,可是月色凄迷,尽管我已凝神远望,还是看不清他的样子。
只听他彬彬有礼道,“在下只是救人心切,若是误闯的前辈的迷阵,还请见谅。”
这个声音?好似有点熟悉。
“夏姑娘,你可还好?”他突然开口问道。
我心中大喜,“是襄王?”
他温温答道,“正是。”顿了顿,又温柔安抚,“夏姑娘莫要害怕,本王定会救你出去。”
不能说是不惊喜,因为我根本没有想到还有人会来找到我。
我本来以为我死定了。
茶花突发神经的拖着我向前走了两步,伸着脑袋细细向前望了望,然后转过头来凝声问我,“他是你的男人?”
男人?根本不是,她为情所伤,我更不敢刺激她,刚欲开口解释,她却又神经质的点了我的哑穴。
只见她在那里咯咯笑了起来,眼中却分明有着极痛的绝望,“千万别相信男人的话!他们这一刻说爱你,愿意为了你牺牲一切,下一刻,却会为了别的女人,将你狠狠踹开!”
她恶狠狠的咒骂,“天下的男人全是些绝情寡义的东西!全部都不得好死!死后也要下地狱,被拔舌!下油锅……”
她在那里数着种种骇人听闻的酷刑,疯狂而又激动的失声谩骂,一张煞白的脸狰狞得可怕。
慕容北珩可能有些在听不下去了,毕竟他也是个男人,身份又那般尊贵,男性尊严多少有些受辱。
可是这家伙心思深沉,语速仍旧不急不缓,听不出任何不悦,“在下不知道前辈为何对世间男子会有如此大的成见,不过这位夏姑娘只是个手无缚鸡的女子,又与前辈无冤无仇。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放了这她,我慕容北珩在此,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
茶花闻言,激动的猛拉我的头发,我吃痛的瞪着她,却听她在我耳边笑颜如画的呢喃道,“你看,你看!多么深情的男人?他们爱你时,对你缠绵细语,死也甘愿。不过……”
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那些都是他们骗女人的鬼话!你千万不要相信,不能相信,若是你信了,那就是你踏入地狱埋葬自己的开始!”
我知道她曾经受过伤,也能理解她的心情,这世上的男人确实是坏的多好的少,但我想说只要我们擦亮眼睛好好挑挑,说不一定也能挑出一个好的不是?也不用武断的一棒子全打死吧!
她迷惑的看了我一阵,见我也迷惑的看着她,震破耳膜的尖叫,“你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