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那个冷冷立在在那里思索了半晌的泾朔,居然蹦出了一句八竿子打不到边的话,他说,“泾朔绝不允许夏姑娘再伤殿下的心。”
他的思维简直跳跃得令我匪夷所思,就如同两个人刚聊到吃饭,一人却早已跳跃到了睡觉。可吃饭和睡觉还总有点关联吧,我只是去月香楼找个人,什么时候又与慕容孤赫扯上关系了?
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如实道,“我只是想进去找个人,我……”
“找伶人?”他冷哼一声,深眸里尽是嘲弄。
我有点懵,不知道这又与伶人扯上了什么关系?
正欲开口,只听他冷冷道,“殿下对姑娘一往情深,姑娘何必还贪念于风月场合中的美色。”
贪恋风月场所中的美色?我?我有点震惊。
他冷目紧锁着我,口中振振有词道,“昨夜那伶官泾朔也见过,眉目虽清秀,却与殿下根本没有可比性,泾朔愚昧,真不知道姑娘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还记着昨夜的那件事儿,并且一直耿耿于怀。
对于这种被误解的境地,我真是无从解释。我竟不想自己在泾朔的眼里,还是个此等色女?
我汗颜的同时,也有点惊奇。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泾朔说话最多的一天,这不禁让我想起那日在马车上亦对我话语滔滔的辛萍,他们的话如出一辙,都口口声声的说着慕容孤赫对我是如何如何深情。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告诉我是谁率领铮铮铁骑灭我夏国,又是谁命人斩杀了我父兄,让他们在死后竟还要惨遭鞭尸之苦。
他们此刻对我的声声指控,并不公平。
我心中起伏难平,紧了紧手中的匕首,“你放是不放?”
他说的坚定,并且简单明了,“不放。”
我恨得咬牙切齿!
握紧匕首刚想要有所动作,背后却突然被人用手指重重一点,身体立刻僵硬得动弹不得,阻止了我所有的行动。
我被那木头点了穴!
泾朔将我拖到街边,吩咐辛菓,“你在这儿陪着夏姑娘,我去把马车赶过来。”
说罢,他转身离开,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我僵着身子立在街边,心情沉入了谷底,身旁辛菓那丫头一直细细的瞧着我这张脸,反反复复,眼中涌动的复杂之色简直溢于言表。
我无力的喊了声,“辛菓。”也没怎么抱希望的问她,“你能帮我把穴道解开吗?”
她双目紧紧盯着我,却小心翼翼的问道,“刚刚泾将军说的都是真的吗?夏姑娘你喜欢…”
我没好气的打断她,“你别听他胡说。”难道我的样子看上去很花痴?像色女?
我正色道,“我去月香楼真的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你先帮我把穴道解开好不好?”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却十分坚定立场,“辛菓不能答应夏姑娘。”
我顿时如被泰山压顶,一阵沉闷。
之后,无论我如何绞尽脑汁,磨破嘴皮,她都不再理我。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的脸,没有转移过视线。
我联想起她先前那极为异常的一系列举动,兀自揣测道,“辛菓曾在画里见过我?”若我没记错的话,她刚刚还赞美我来着,说我像从画儿走出来的一样,只是话没说完,样子却惊得不行。
她身子震了震,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忙支吾道,“没……没有…”
诡异…
实在是有些诡异……
我又问,“画中的我是什么样子?”
她脚步不稳的向后退了退,空洞的大眼睛茫然的左右转动,双手在胸前拼命的摆动着,“我没有看见,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啊!”她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烁着惊慌与无措,看起来几乎陷入疯状。
没看见?她分明就是一副心中有鬼的样子!
我心下更为疑惑,继续咄咄逼问,“你是在哪里看见那副画的?”
她幽魂似的又退了两步,脸色惨白,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一些话,神情极为恐惧,仿佛看见了青面獠牙的九幽恶鬼。
恐惧?她究竟在害怕着什么?
某种不知名的东西,似乎穿过层层暗涌,正在渐渐浮出水面。
冥冥之中一些千丝万缕的纠葛,仿佛就要慢慢解开。
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气流紧紧包围着我,它们在我耳边呼啸撕扯,冲天的呜咽声中似乎某个隐隐的答案呼之欲出,并且一经解答,便是识破惊天。
我自然不愿意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我知道了这个秘密,我便在慕容孤赫面前握住了一份筹码。
可是上天似乎总不能如人愿,当我正欲开口将辛菓的防线全面瓦解,泾朔却不早不晚,正好赶在此时驾着马车奔了过来,“辛菓,快将夏姑娘扶上马车。”
闻此声,辛菓身子一抖,眼中的迷惘之色渐渐恢复清明,她走过来解了我身上的穴道,看我的眼中,却隐隐有了防备。
我身子动了动,感觉手脚已有些麻木。
辛菓扶着我上了马车,却一直低头垂目,不知在沉思些什么,与来时的兴致盎然已判若两人。
我知道也许我已触犯到了她的一些禁制,其实我并不是一个爱窥探别人隐私的人,但她隐瞒的东西,似乎并不只是隐私那么简单,仿佛跟我也挂上了某种关联。
那幅画,究竟是怎样一幅画?
看她刚才的模样,根本就是在画里见到了我的样子,可是自小到大,我也就只有过一张自画像,而那张画像早在三年前就由和亲使节送去了辰国,祁国又怎会有我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