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菓摇头,说,“安明郡主直到现在还对婉侧妃嫁与太子一事耿耿于怀,时不时的还到芳雅阁去闹腾。当年她就一心想要嫁给太子,还让安阳侯去求皇上下旨,说是能做个侧妃也不介意。可是最后太子殿下却纳了侯府里最不得宠的五小姐。”说到这里,她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姑娘你是没看到,婉侧妃进太子府那一日,那不可一世的安明郡主可是连鼻子都气歪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桩渊源,她口中的安明郡主,让我不自觉的想起了夏妖娆,不知道她们两个若是站在一起会是个怎样的场面。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来到了繁华的闹市,我掀起车帘,对前面正专心赶车的泾朔说,“泾将军,在前面放我们下来吧,我们下去逛逛。”
他淡淡的应了声,“是。”没一会,马车便在街边稳稳的停了下来。
辛菓拉着我一路乱窜,一会儿跑到捏泥人那儿瞧瞧,一会儿又跳到耍大刀那儿看看,脸上满是甜甜的笑意,玩得不亦乐乎。
我倒也没有她那般惊奇,在夏国的时候,我就经常跟着哥哥们在街上跑跑窜窜。
虽然祁国的京都比夏国的皇城还要热闹许多,但是没有了亲人在身旁的我,即使再多的人簇拥着,也觉得甚是落寞,反而人越多,这种感觉就越是明显。
我们随波逐流,跟着涌动的人群一路走走看看,身后的泾朔依然目无表情,只是周身的寒气让他身旁一尺之内没有人敢近身,活像尊煞神。
我不自觉的笑了笑,视线无意识的一瞥,于人潮中之中,我赫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只是不清明的一眼,并且还是人潮攒动的茫茫人海之中,可是那种心潮澎湃的荡漾,几乎让我连血液都开始沸腾。
那个背影…那个背影好像是……燕北?
像巨石掉进了平静无波的小水沟,搅乱了心中一湖宁静碧水,瞬间海浪滔滔,咆哮撕裂着向我涌来…
我迫不及待的穿过层层人群,拼了命的向那个影子奔去,心里既惊喜又害怕,惊喜着重逢,却又害怕是一场自我陶醉的惘然。
我在人群里跌跌撞撞,心中起起伏伏,却在茫茫人海中,失去了他的踪影。
心,蓦地一沉,像是溺水之人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中绵绵而来的恐惧感,似要将我彻底覆灭…
我失魂落魄的四处张望,目之所及,无不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他们或笑或闹,或稚嫩或沧桑,无论哪种状态,哪种表情,都不是我曾为之熟悉的身影。
最后,我还是弄丢了你吗?燕北。
最后,还是连最后一面都不能相见吗?
我茫然的看着周遭的一切,心中空荡,晃晃悠悠,不知所去。
是谁说过,人生本是飘萍,飘萍的一生,只为随波逐流,涌向大海,沉入海底,千年万年。
若结局只是分离,心中注定伤怀,那飘萍的一生,是否也可以选择遇见或者永不相遇?
后面传来辛菓焦急的喊声,“夏姑娘,夏姑娘!”
她挤到我身边,抓住我的手腕气喘吁吁道,“你刚刚怎么走那么急啊?奴婢还以为将你跟丢了呢!我们……”
她嘴巴依旧不停的在说着什么,可我却全然听不见一点声音。
城中的喧嚣突然全部消失,耳边一片寂静,脑中反复浮现出的全是燕北那眉目俊朗的样子。
是谁?曾在夏国皇城中拉着那个初来乍到的少年,对他说:燕北,你拉着我的手,这样你便不会走丢了。
是谁?在我被二哥恶作剧的一推差点从抛得老高的秋千上掉下来时,在空中紧紧的抱住了我。
是谁在对我温暖的微笑,在我耳边低语,清璃,别怕!睁开眼睛。
那温润的声音似春风化雨,续续绵绵,尽数倾洒进我心田,那白衣盛雪的少年抱着我荡漾在碧空。第一次,我那么接近天空,就连净透的白云也仿佛轻薄的绕在身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辛菓紧张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她忧切的在问,“夏姑娘,你怎么哭了?”
我抬头,呆呆的望着她,将手慢慢抚上脸颊,冰冷的的液体落入指尖,带着丝丝凉意,如寒针刺骨,钢刀入心,我胸腔登时血气翻涌,喉间一阵腥甜……
并不是我真的想哭,只是被困在那尽是美好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真的无法……
她手足无措的替我抹去脸上的泪水,担忧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要不然我们先回府去?”
我强压住心中那股不适感,吸了吸鼻子,道,“我没事。”声音有些哽咽,我说,“我刚刚只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有些想家罢了。”
再次朝四处望了望,涌动的人潮中,依旧没有那抹身影的踪迹,莫非,当真只是自己看花了眼?
我抹了抹泪水,暗自叹息一声,刚想收回目光,却意外的看见了昨夜在月香楼登台的那个花魁,好像叫漫……漫云,对,是那位绝世倾城的女子。
她一身鹅黄色光艳香蝶群隐在日光下,背影清丽又隐隐透着一丝急切。
我问辛菓,“月香楼离这里还有多远?”
她瞪大杏眼盯着我,惊呼道,“姑娘?你问月香楼做什么?那可是家青楼!”
我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释,只是严肃看着她,一言不发。
半晌,在我灼灼目光的逼视下,她终于妥协,望向前方,努嘴道,“渃,就在前面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