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会放过我的父兄,我不相信。
他,是何等残暴的人,我早已见识。
他继续说,“本……本将可以答应你放过他们!”
“但条件?”我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问道,无论前世今生,都深知,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毫无所求的恩赐。
他立在阳光下,一身银色盔甲发出耀眼刺目的光芒,却怎么也隐不去他浑身散发出的深深寒意,他凤目里碎着冰却藏着冲天豪气,“你觉得你现在还有什么是本将看得上的?”
我一个亡国的郡主,身上的确没有什么他看得上的,除非……
他是要我?
我心中一动,就像是游走在黑暗中的人忽然寻到了一束亮光。那样急切的,迫不及待的想去握住它。
父曾说:清璃,只有靠近敌人,摸清他的性情脾好,你才能出其不意,给他沉痛一击!
我不需要摸清他的性情脾好,我只需要靠近他,然后杀死他!
我抹了抹泪,对上他那双凛冽似冰的眸子,心中无惧,只有那翻天的恨意。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乎淡不可见的笑意,朗声道,“果然是个聪慧的女人,一点就通,本将喜欢聪明的女人!”
看来,我们在这一点上已经达成共识。
他居高临下,静静凝视着我,眉宇之间,有一种阴暗和明亮交织的光。他犀利的目光带着一些窥探,一些凌厉,甚至有一丝复杂,令人捉摸不透。
我微微收回目光,被这道犀利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无所遁形,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几乎都快停止流动。
半晌,只听他冷声吩咐,“将城门上的尸体放下来,再找个安静的地方葬了。”
我扬起头,“我想去送他们一程。”
“女人,不要得寸进尺!这已是本将的底线!”他剑眉微蹙,眯眼看着我,周身的气息,很危险,并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把他们葬在望阳坡。”这,已是我唯一的请求。
他大手一挥,自有一派凌厉的豪气,“照她的意思办!”
爹爹,大哥,二哥!等着清璃,等我手刃了仇人,定当回来守着你们。
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有人上来解开了我手脚上的链锁,我被一名婢女带到一辆马车前,她恭敬的替我撩起车帘,四目前对,皆是一愣。
我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让我跟夏妖娆同乘一辆马车?
我和夏妖娆关系向来不好。
果然,她看见我,脸色陡然变冷,睨了我身旁的女婢一眼,问,“你将这个女人带到本宫的马车前来做什么?”
“主子吩咐,让这位姑娘暂与公主同乘一辆马。”
“狗奴才!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吗?居然让本宫和一个低贱的官妓同乘一辆马车!”夏妖娆怒吼,火冒三丈。
果然是夏妖娆,什么时候都是趾高气昂。
“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公主见谅!”她换她公主,显然是没将她当作她们祁国的太子妃看待。
夏妖娆脸色一白,“是谁叫你带她来的?你马上让他给本宫滚过来!要不然到了祁国本宫告诉太子殿下,要他好看!”
“这……”婢女十分为难。
“怎么?他既然敢送个官妓过来,就没有脸来面见本宫?”夏妖娆柳眉一挑,眼中满是鄙夷。
然后她转头,对身边的侍女香梅吩咐道,“去把那个将军给本宫传过来,本宫有话要问他!”
香梅急急的跳下马车,飞快的走了。
“不错嘛,夏清璃,都这副落魄样了都还能找到靠山?”
她淡淡的瞥我一眼,继续阴阳怪气道,“本宫还以为你那两个哥哥死了,燕北也不在了,你就可以安分点了。看来本宫真是她太小看你了。”
她对我敌意,几乎从她有认知的时候就开始了。
犹记得当年她还在流着鼻涕,走路不稳时,就已经开始对我翻白眼吐口水。
那时,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来自明文社会的大龄女青年,着实不该与这生在古代又完全没点教养的小女子计较。
这一不计较,就不计较了十多年。
父亲曾对我说:清璃,让着点妖娆,她其实并不是个坏孩子,只是被你皇叔宠坏了!你也知道,在皇宫里长大的孩子多半是孤独的,就像父亲当年一样!
所以,在别人艳羡夏妖娆的时候,我却同情她,因为我知道她虽然高高在上,却并不快乐!
也许,还很孤单。
“你又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宫!叫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宫!夏清璃,你是不想活了吗?”她怒气冲天,在那里暴躁的吼叫。
她总是叫嚣着让我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可是我不知道我这种眼神究竟有哪里不对。
她暴跳如雷,扬起手就要朝我的脸上匡过来。
她的脾气,一生气就想动手。
以前总是有大哥二哥或者燕北在前面挡着。
只是现在,大哥二哥死了,而燕北在这场战争中也没了音讯。
我想这次,再也没有人会为我挡在前面了吧。
我不想挣扎,也不想躲开,真的,全身都沁着寒凉的冷意,连动都懒得动。
闭眼,只是无奈的闭眼,等待着疼痛的降临。
可是,并没有等来预想中的疼痛。
我睁开眼睛,对上了那抹冰寒的眸子,冰寒如海般深邃的眸子。
他的手,正紧紧抓着夏妖娆的皓腕,力道很大,因为我看到夏妖娆那张脸因为吃疼而扭曲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