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眸光流转,静静的回望:“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白末一直低垂着头,盯着雪白鞋尖,看着极认真费力的样子。这对父子的交谈似有似无的透露出某种玄机,听起来似有天大的秘密分人了然于心一样。
老王爷是个极细心的老人家,在宋楚和白末说要来之前,就已命下人准备收拾好了房间。所以他们一到此,只管入住便是。
白末坐了两天的马车当真是累了,一吃过饭就由小菊扶着回房休息了。宋楚和老王爷留在正厅,能看出他们有话要谈。
一见白末已经离开正厅,宋楚放下茶杯,眸中一深:“她是干地前朝的公主。”
“哐”一声响动,老王爷手上一抖,茶杯滑过,撞击碟碗后发出一声脆响。只见两条粗眉拧了拧,不确定的再问:“你说白末是干地的前朝公主?”
宋楚点点头:“是,白末这俱身体就是干地前朝公主白简,这也是在参加宫九夜婚宴时知道的,不过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
老王爷眸色一暗,仿似一瞬老了十几岁,悠悠立起身,走到门厅处望出去,疮痍满目之后就唯有岁月的斑驳落破。当年那场风花雪月散尽,有谁失了心,伤了身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数算不明。诗容啊诗容,莫非这就是天意?几十年前我错过了你,如今你的女儿却成了宋楚的挚爱。眼见他的爱比起当年的了还要浓烈几分。轻叹口气,终于知道当时为何一眼看过白末,就带回了府嫁与宋楚为妻。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她的,她的女儿又怎会不沾染她的几分风华呢。
宋楚缓步踱过,他知道父亲有一段故事,一段发生在干地的久远的事。一瞌眸子,问:“您知道干地前朝灭亡之后前室的人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是想问关于白末的?”
“是的。”他只关心她。
老王爷走前一步,扎进那道光影里,任日光将眸中水汽蒸干。然后才缓缓道:“莫家乃干地重臣,一直在整个干地指撑大权,但同样野心勃勃。几年前血洗了干地皇宫,将皇室所有人杀尽,得了干地的天下。至于那个公主,听闻是被莫凌晨留下,为了安抚民众指责嗜杀一说,也为了安抚白家仅存的一根血脉……东厢世家的当家祖母,是要立为后的。”瞳孔一阵收紧,仿佛还能望到当年那片腥红,漫无边际的红,血液淌过青石地面,成江成河。染了他雪白的衫摆,却义无返顾的仍想趟过那片血海。他爱的女人就在里面,她的血液就混淆在里面……老王爷捂着胸口,忽然无遏制的疼起来……
宋楚上前一步扶住他,见到豆大的汗珠从他腮上滑落下来。知道往事不堪回首,却偏偏萦迂心头……
“来人,将老王爷扶下去休息。”
府内下人赶忙将老王爷扶到寝室中,宋楚亲自将被子为他盖好,静瞧半晌,起身出去。门板轻瞌的一瞬,掩出满室日光。
一路来到清华园,小菊正端了茶杯从园中出来。见到宋楚拜了一拜:“王爷,王妃已经睡下了。”
宋楚摆摆手:“你先下去吧。”大步刚一跨出,一撩折扇唤住她:“丫头,以为这王妃还是别再唤了,就叫夫人吧。”
“是,王爷。”
宋楚启门进来,缓缓走到床沿,曲指磨了磨床上人的脸颊。嘴角弯了弯,意欲起身上床。却见白末“嗖”一下从床上半坐起身。
“宋楚,你什么意思,那个王妃的名号还给苏夏留着呢是不是?”
宋楚俊眉一折,挑起折扇敲上去:“我说,白末,能好好说话么?一惊一乍的吓唬谁呢?”又伸手抚上去揉了揉她的发顶,冷脸不化:“这个名号你稀罕么?”
白末直言:“不稀罕!”
“这不就得了,天天王妃王妃的唤,也不嫌慎得慌。”嘟囔完一嗓,兀自上床睡了。背对着她,理也不去理了。
白末反映了一刹,“扑哧”笑起来,看来这声“王妃”俨然成了苏夏的代名词,的确有心理阴影。
嘻嘻的凑上去,轻唤:“宋楚……宋楚……”
宋楚即不抬头也不应声,手臂一捞就已将她带进怀里。一只手把她的头往胸膛按了按,微微眯起眸子:“要睡就好好睡,再说话就把你丢出去。”
“可是……宋楚……”
“长本事了是吧?”
“可是……”
宋楚手臂一松,任她从怀里脱身,操着手臂抱怨:“果然学不会服贴呵。”
白末瞪他一眼,说正事:“那个胡人会吃人是真的对不对?”否则驻守大臣怎会住上这样的府邸,一路走来,明明到处皆是作古的小城,偏偏这里华丽优雅。
宋楚神色一怔,刹时平静若水。一双眸子泛着点点清光,一伸出,再度轻轻揽住她:“就是有那么一个部落,他们生性野蛮,嗜杀成性,的确有吃人的本事。”
这一点白末倒不怕,老王爷一直安好,且被长年安置在此,就说明肯定有阻截胡人的心得。宋楚的本事绝不输与他。但老王爷说得没错,现在更可怕的反倒是苏正龙。
“你将苏夏驱回宫中,我们又知道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苏正龙还怎能容得下我们?只怕现在一心就是想置你我于死地的吧。”
宋楚枕着一只手臂,闲适的看她:“所以你怀疑他将我调到这里分明就是在找机会除掉我?”
“难道不是吗?”
宋楚漫不经心的笑笑:“早在他当上皇上的那一刻起,置我于死地就成了他此生最大的期望,以前这个苏夏倒有点护身符的作用,现在事事当真不好说了。”这一战只怕再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