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握住酒盏的手指微微泛白,本是举向众人的,奈何微微动了一下,一昂头饮下。
座下有人一惊,之后便拍掌叫起好来:“太子殿下真是豪爽,我们在此同祝太子殿下新婚大喜。”接着四座纷纷端起酒盏同饮而下。
紫衣立在一旁,笑容溢了满面,如霞光飞溅。靠近几分,压低声音提点:“当心身子,这样喝是会醉的。”亲腻中带了几分羞却。
宫九夜弯了嘴角,回以一笑。
此情此景,郎情妾意。
只是来之前便听闻明盛国皇帝身体气象已经十分微弱,虽说表面不言,但明盛国太子大婚多多少少也有点冲喜的意味。而今,皇帝果然没有出席。
宫九夜同在坐重宾唏嘘道完,便是玩命一般的一一敬酒。酒香刹时在整个大殿肆意弥漫,只是闻着白末都觉得自己微微醉了。然而那宫九夜似不打算罢休,执起酒盏又是连饮三杯。
众人也只当是宫九夜高兴,毕竟殿上女子还是他此生娶得第一个女人。
白末觉得这宫九夜倒是不滥情,只是那神色是真的高兴么?隐约中却为何不见半点喜意,反倒徒有掩盖伤痛的错觉?打量中视线正与宫九夜的相撞,那狭长的眸子已微熏,却仍如一汪清水,静静的倒映着她的一双明眸。
宽大的衫摆被人拽了一下,顺着力道望过去,宋楚净白修长的大手隔着苏夏伸过来,如鬼魅一般扯着她的衫子。再一侧首,脸色冰冷,如塞北冰雪。白末瑟缩了一下,沉头不语。
空气中即时漫起乐声,一群舞者姗姗步入,轻衫水袖凌空甩起。节目这便已经开场了。
白末细心看殿中舞蹈,人影晃绰间,时而与那两道打量视线相撞,撞得一片眉目生花,电闪雷鸣。心中一烦,索性将视线落回桌面,细细斟酌起手中堪为古董的高雅杯子。这一静坐才发现周身酒气浓重,侧首瞧了,苏夏不知今夜是着了什么魔,竟也一杯接一杯的饮得急。
那边的宋楚,也不怕自己的王妃喝高了有伤大雅,风轻云淡的握着杯子一副悠然景致。时不时的瞟视她,生怕她多瞧了其他男子一般。
苏夏当真觉得自己喝得有些高了,再抬头望向宫九夜和紫衣,两俱身姿晃了一晃,就成了当年的自己和宋楚。男子英俊无边,风华绝代。女子娇艳如花,眉目含羞。当时是怎么一片似锦如花景致啊,那样绚烂的一幕任谁会想到,有朝一日所有色彩会退去,就唯剩黑白凉薄。心中苦海一翻,手中新执的一杯,再度饮下。
白末似乎已经看出几分眉目,摇了摇头,感叹,婚姻这东西啊,几家欢喜几家愁。
几个精致的节目舞毕,宫九夜那厢已经站起身来,由请:“各位到御花园中赏赏景致吹吹风吧,为大家精心准备了其他节目。”
白末松了口气,一双腿都坐麻了。满殿之上从头至尾氤氲着酒分子的醉人芬芳,闻久了不免心中压迫,出去透透气也好。
宋楚率先起身,伸手过来拉她。指腹毫不顾及的捻上她的脸,一点红润因为饮了酒的原故而微微发烫。灼进他的血脉,这一拭探不禁冷了眸子:“过会儿不能再喝了,跟在我身边别走散了知道吗?”
白末心中羞却,攥住他的大手嗔怪:“宋楚,我又不是两三岁小孩。”
宋楚眸子一眯,淡淡道:“还不如两三岁小孩呢。”
苏正龙望了憋屈的苏夏一眼,眸中暗色一转,随着众人散去。苏夏尤站在一旁等候,纵使心中滚烫如岩浆,面上仍旧不曾表露半分。一脸笑意委实温婉,对两人轻声提点:“王爷,带着妹妹去园中吧。让众人等候不好。”
转身一刹,白末只觉一双如鹰利眸盯紧他们如猎物一般。慌乱的望向众人了,入目皆是散去半面的背影,没有半点异常的端倪。
宋楚攥着她的手掌捏了捏:“看什么呢你?”
白末跟上他的步伐:“没看什么。”
园中此刻景致一看就是经过极精心的布置,入目瑰丽四起,虽说暗夜,灯火通明却宛如白昼。中心湖面大如自然湖泊,水上行舟自如,湖子中央有节目盈然水上,坐船便可一直抵达。
花间放置了软椅和桌子,美食林立,花色繁多。灯火丽影中节目已经开始,一段婉转千回的折子戏。白末倒觉得清清浅浅的唱腔同昨夜听到的无异。
众人分人择了自己的爱好游园观景去了,夜风徐徐吹起,酒意仿似散了大半。
宫九夜同几位重宾唏嘘交谈过,款步走出人群。视线在花间寻觅半晌,入眼一抹盈白身姿撞进眼瞳,时间仿如回到往昔,这一身冰雪之气和那晚的雪夜真是像,如今却又似有什么不同了。仿如那一夜的雪被倾洒上了大片大片淡蓝皎洁的月光,更加亮人眼瞳几分。
“看什么呢?”紫衣走到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满园华服男女,她倒没看出什么不同。
宫九夜揉了揉眉宇,略微疲惫:“没有,刚刚喝得有些多了,微许困倦。我去走走。”
紫衣轻声唤:“殿下……”
宫九夜转身看她:“还有事?”
大红衫子着实喜庆,装点着女子的容颜一片生华。先前的喜气彼时落寞半分,静颜相望:“你会不会觉得我跟你不相配?”毕竟她不是公主也不是富家小姐,虽得皇后喜欢,却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生身来历,五年前的一切在她的头脑中就只是一片虚无茫然的白。
宫九夜淡淡笑起:“怎么会嫌弃,如果是我凉薄的性情让你感觉不适,也只能如此了。”天性使然,他还不会对一个全然没有感觉的女子欣然展笑。身姿一转,已经没入暗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