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因为极度惊恐反倒有了一丝情绪,手中一松,碎片哗啦落到地上。
天色一点点沉顿下去,西阳西下,接着是漫天绮丽的霞光,直到大殿的格子窗上再渗不出一点光色,唯有块块迷离不均的光。
苏夏抬起头望出去,脸上挂着温润朦胧的笑意,心中揣测这是到了撑灯时间。以前还在宣王府的时候,这个时候已然到了用膳时间,也是整个宣王府最热闹的时候,老管家常常带着下人满园子的找,因为宋楚总会在某一处睡着了就忘记了时间。她就挽着老夫人的胳膊立在散着明黄光晕的厅门前等候,看着执了月白衫子的风倾男子大步踱来,眼角本就狭长,因为困倦更显惺忪慵懒。老夫人絮絮的叨念,他揉着眉宇冲她使眼色,让她疏通说情。那一闪而逝的意韵宛如他还是白雪翠竹的少年郎。
泪水在笑颜盛开的花面上一滴滴流下,她伸手触及了,才觉得自己竟在这样美好的回忆里幸福的哭了。是真的幸福吗?为什么手掌捂上胸口的一刹还是清析的感觉到那里翻江倒海的撕疼着。如果时间不曾流逝,就定格在那个撑灯时分的晚上,是不是他就可以永远只在她的眸中展眉扯笑?如果时间不曾流逝,就定格在那个翠竹也散着薄香的年代里,她便可以一直站在整片花海中观瞻远望着他?
可是,没有如果呢……
殿门发出响动,两个嬷嬷推门进来。殿中大而空旷,再加上不燃灯火,就像废弃已久的冷宫。
“公主?”
一个嬷嬷快速点燃灯火,室内瞬息明亮起来。另一个嬷嬷一眼看到颓靡在角落里的苏夏,惊叫一声扑过去:“公主……公主您没事吧?”
苏正再没了反抗的气力,只回忆就将她半生气力用光了。任由两个嬷嬷扶到软榻上,轻瞌一下眉眼,便觉铺天盖地的困倦。
一个嬷嬷叫喊太医的声音徒留半面,就再也听不真切。
白末吃过晚饭到院子里赏月,今晚皓月当空,如华的月光将大地照得宛如白昼。她想起那个被大火燃尽的夜,当时月光就是如此,只是没有这样萦绕鼻息的花香。
“一个人赏月?”
白末猛然回头,老王爷从正厅里走出来,深蓝的衫子衬得眉目和蔼温润。抛却时间的纤尘不讲,宋楚和老王爷是有点像的。
“爹,您身体好点了没有?”
老王爷走进几步,盯着她的眉眼临摹须臾,笑语夸赞:“只是前些日子太累了,休息一下就无大碍。你这样一双灵动的眉眼同你母亲当真有几分相似,都是世间少有的绝美。”
白末一怔:“您认识我的母亲?”
老王爷额首瞧着明月,眉角附满相思。口气婉转似轻叹:“认识,当年我带兵在干地作战,曾见过你母亲,她救过我的命。不过这都是在你母亲嫁给你父亲之前的事了。”神色一转:“宋楚呢?怎么没陪你一起赏月?”
白末无奈的笑笑:“睡着了,他每天都要比正常人多睡上一些时间。”
老王爷扯出一丝笑痕:“宋楚虽然平日看着比一般人要恍惚些,实质这个世界上能赶上他清明的怕也没有几个。只是他在乎的东西少之甚少,才总是迷离不清的样子。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从你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刻一切就再不是往昔。你出现后我看到他眼中的那点亮光,就似开启他灵魂的一道光,是过去的二十几年不曾在他眼中看到的。”转过身,同她四目相对:“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便是天下所有也换不去的。所以你们两个要珍惜彼此,有这样一份感情实在难得,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了,你继续赏月吧,我回去整理一下明日带回去的东西。”
白末送走老王爷,心里忽然不平静,老王爷眉舒目展间都能看出是个有故事的人。就在谈及白末的母亲时,他的眸中也燃起一撮晶亮,不知这光与他所提到的宋楚眼中的光有何差距。
小菊端着茶盏上来,还有一些精致的糕点,一并放石桌上唤:“夫人,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坐啊。”
白末悠悠的踱过去,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水,甜食果然好东西,平复心情的效用极佳。
小菊将茶盏端起来递给她:“喝点茶水冲冲。”
“你从明盛国带回多少茶叶,怎么喝也喝不完的感觉?”
小菊眸子倏然一睁:“您不喜欢?”
白末一口饮尽:“喜欢,这茶的香气很特别,让人有上瘾的感觉,美好得欲罢不能。”坐到椅子上,问她:“王爷还没醒来么?”
小菊轻掩唇齿“扑哧”笑了:“王爷哪天睡觉不错过晚饭时间啊,只怕再有个一两个时辰才会醒来吧。”
白末翘着二郎腿侧首瞧她:“小菊,我今儿掐算着你流年不利。”
“什么利不利的?”,刚一问出,头顶被人敲了一计。还不待咆哮宋楚淡若轻风的语调就已传来:“多嘴的丫头,感情本事比你主子还长啊,都敢当着本王的面嚼舌根子了?”
小菊一吐舌头,快速回过身拜:“王爷,奴婢没有说您坏话,只是告诉夫人您还要再睡一会儿。”看了一眼白末:“夫人,您说是不是。”
白末一只眼睛眨了眨,举起手一千一万次的承诺:“小菊刚刚绝对是背着你说的话,可是,调调好像就是在嘲讽你呢。”
“四夫人……”小菊哀怨的长鸣。
宋楚挑了眉宇笑:“看清你主子的本质了吧,心凉了还不快下去,杵在这儿等着绝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