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坏事真正可怕,一经失足,永世不得超生,哪里还需要官府花力气刺配?墨字早刺做心鬼。
“有什么事?那人是谁?你喜欢她?”胖子跟在铁生身后,亦步亦趋。
铁生看看屋内,回答:“不是,我担心青姑娘!”云心总叫青羽帮忙,何家一有事,她立刻躲得人影不见。此刻又站在山顶偷窥,实在可疑。
“青姑娘有谢先生照顾。”胖子应声而答,理路清楚。
铁生又看了看屋里,把胖子带出去,方才愤怒斥责,“你不懂事!你自私0
“我失忆。”胖子耸耸肩。
“就算失忆,善良的品德是不会忘的。你根本不关心别人死活,你就是这么个自私的人。”铁生痛心叱骂。
“不,我关心你。因为你会保护我,我只关心会保护我的人。”胖子同他解释。
“青羽一直在保护你。”铁生答。
“她有这个心,但她没能力。没能力,跟没心也差不多。”胖子冷静分析。
“谢扶苏有能力。”
“但他没心。”
“你凭什么觉得我就有心啊!”铁生想哭。
“我觉得是。”胖子摸着狗胖的脑袋,温和道。
轱辘话说到这里,就没意思了。铁生愤愤然扭头离开,“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胖子呆立片刻,轻轻扭扭狗胖的耳朵,对它道:“其实我还是有很多话好说的,昨天晚上我还想了一首诗呢。”便指着西斜的太阳,吟诵道:
“啊,月亮!
它高高挂在天上。
它一定照过我很久、很久、很久了。
可是我完全不记得,
什么时候?
什么地方?
什么人。”
狗胖汪了一声。
胖子低头望着狗胖,满脸苍凉寂寞,“我也不是故意忘了我是谁碍…”阳光浅淡,忽有两条人影飞来,更不打话,一人一边挟了胖子,便待要劫持而去。
谢扶苏坐在房中,提笔正删补一张方子,猛听见屋外细微的破风声,立马知道不对,将笔一掷,破窗而出。胖子刚刚张开嘴时,谢扶苏已掠在院中。狗胖嗷呜一声跌下来时,谢扶苏已经掠至他们身前,双掌分袭这两人面门,这两人都着黑衣蒙着面,抬臂一对掌,不敌谢扶苏内力,双双被震回去,毫不犹豫翻腕亮出尖刀,朝谢扶苏疾刺。
青羽扑在门口叫:“先生!”谢扶苏五指如钩,向两人执刀手腕钉去。他手指快到两人手腕,两人刀锋也早到了他手腕,便要划下,不料他手一转,闪电般倏起倏落,两柄匕首当啷落地。两个蒙面人握着手腕疾退,满眼是惊骇。谢扶苏道:“朋友,我立誓不再杀人。不知什么地方有误会,要朋友们前来劳顿,可否告知一二?”
这两人并未回答,又有两条人影,自后飞来,竟直取青羽。铁生站在院中,发出怒吼,就奔来相救。他虽然天生怪力,但没正经习过武,怎敌真正武林高手?好在那两个,倒似不敢让青羽受惊,作势晃了晃手,并没真碰青羽,反而先对付铁生,啪啪打了他四掌,铁生皮厚肉粗,难得被人打这么结实,嗷地痛叫一声,振起双臂对敌。谢扶苏也早一手拖了胖子,捷似飘云,闪至青羽身前,手一晃,抓住了后来人其中一个的手腕,另一个同伴忙救护,谢扶苏手已经放开那人手腕,戳中他的腰眼,时机掌握之巧,竟像是这人自己挺身上来请他戳似的。
这人腰眼一麻,内力全泄,躬腰狼狈退下。先前被抓手腕的人也捧着手,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他骨头没断,只是给谢扶苏轻轻一扯,就脱臼了。他竟能忍着脱臼之痛不开口,也算条汉子。
这时节,最先发难的那两人,被谢扶苏敲中手太阴肺经,血气还没缓和过来,但见后来的两位同伴遇难,少不得咬牙来救。铁生适才吃痛,大怒未解。一步踏上前,将那被谢扶苏戳中腰眼的人双手举过头顶,冲着前来救援的两人砸去。那两人心惊胆战,双双往旁一避,竟没敢接,任那可怜的同伴呼哧一声飞出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又有一条小小身影飞来。
依然紧披着紫红的斗篷,赶不及接住被铁生丢出的蒙面人,但来得及射出一条手巾。
手巾柔软,在她手里,却利如铁片,破风飞出,挨至蒙面人的身体,倏然又变软,卷住那人的肩背。那人本来是头冲下摔出去的,得这手巾一卷之力,得以放正身躯落地。斗篷女孩流星赶月,并不理会铁生,手一扬,七道寒光直取谢扶苏。
谢扶苏袖子一圈,七道寒光厉芒顿敛,化回本相,原来只是女孩手中的一根银簪。谢扶苏袖风搭住银簪,就要顺势碰她的手。
她手指一磕,银簪断成两截,都射向谢扶苏的心窝。她自己却从谢扶苏袖边一闪而过,拉住胖子的手臂。
狗胖跑过来想咬她,她抬起雪白小靴子,随意一踢,狗胖头壳破碎,倒毙当常鲜血与脑浆瞬间弄脏了靴尖,她本能地在地上蹭一蹭。
青羽捂住脸,大声尖叫。
谢扶苏冷哼一声,也动了真火,鼓足真气,袖管一回,将银簪击落,顺便一肘击向斗篷女孩。
他击得正好,斗篷女孩蹭了靴子后,顺便打算赏青羽一脚。谢扶苏急忙将斗篷女孩逼退,女孩手里还拉着胖子,胖子鬼嚎起来。四个蒙面人都纵身扑上。谢扶苏虽然不在乎胖子的死活,但到这地步,断不能坐视他们胡为,叱道:“尊驾未免欺人太甚!”放手激战。
四个蒙面人武艺也算高强,同谢扶苏自不能比,唯有斗篷女孩,伏着刁钻招数,与谢扶苏还略可支吾,但四五十招之后,必定落败。铁生很具义气,不忍谢扶苏独斗,在旁边也要帮忙,但实在不懂武,反给谢扶苏添乱,过了两手之后,索性回身护住青羽。谢扶苏已经稳居胜算了,四个蒙面人根本已经被打得东倒西歪,真正能打的仅剩斗篷女孩一人而已。
有个人像叶子一样,从树林中飞起。明明没有风,但他身形却像被狂风所吹那般迅猛轻捷,直掠向这边来。
这个人也蒙着面,但武艺与四个蒙面人相比,显然是阳光与萤火的区别。他扬袖,一左一右发出两道劲气:一道刚猛,生生将谢扶苏逼退;另一道阴柔,竟将地上狗胖的尸身卷起,扔向唯一一个尚存行动能力的蒙面人,那蒙面人伸手捞祝
谢扶苏知道来了劲敌,抢步上前。
他身后有人要保护,退不得;敌众我寡,缓不得。只能硬碰硬、快打快、强拼强!
剑光闪过空际。
没人知道这剑是从哪里来,又是如何闪过。它像是已失去了形迹,只余剑意。
谢扶苏拂袖,他的袖忽然变成了剑,织成剑网,要防来人的无形之剑。
无形之剑骤然消失,消失之处仿佛有吸力,谢扶苏的剑网为之一滞。
那人喝道:“走!”
空气中又有了剑,那剑像是凭空凝结出来的,刺向谢扶苏肋下。
谢扶苏的袖子模糊了,像一朵云、一片雾,虚不受力地罩向这支剑,腰身同时一扭。
青羽张着嘴,叫不出声。
这个剑术高绝的蒙面人似乎看了青羽一眼。轻轻的叮一声响,地狱的剑尖仍然刺中九霄的云袖。
这一声响之后,蒙面人、斗篷女孩,全都悄然遁走,带走了胖子,甚至带走狗胖的尸体,只留下地上一团血迹、两截断簪,还有谢扶苏袖上一个小洞。
谢扶苏面色凝重,这是他到栖城来,所遇最强劲敌。若他手中还有当年那柄宝剑,跟此人好好对打一场,最后谁输谁赢?结果尚难预期。
“先生,这是怎么回事?”青羽喃喃,看着地上的血,“好过分……”她歇斯底里哭起来,“这好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