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风堡不是扬州城中最华丽的地方,却一定是最威严的地方。这里住着的是董成诺,一诺千金,公正严明的董成诺。诺风堡在扬州城内独居一方,使得柔弱的扬州多了一份肆虐的张狂之气,却也能和扬州城相互融合。
这里本该是个好去处,只是云舒儿走进去时看到的却是一片缟素,董成诺竟会在自家屋内被人一剑穿心而死。天下虽大,能这样杀死他的人并不多。
云舒儿悲痛不已,奔上前去,竟被董天明拦住:“云门主能来此,我们万分感谢,但我不希望我父亲的奠堂被人玷污,门主请回吧。”语气强硬,竟是把云舒儿当作仇人一般。
云舒儿心生疑窦,往日她与堡中之人相处无不舒心,可是她刚进来时就感觉到了仇视的目光,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们是真的恨云舒儿,只是这恨实在是不知从何而来。
见云舒儿许久都不说话,杜仲看不下去了,问董天明为何忽然间如此对待云舒儿。
董天明便说:“就是你眼前这个所谓的年少有为的青门门主云舒儿,杀害了她最好的朋友,也就是我的父亲。”此话无异于惊天霹雳,任是云舒儿绞尽脑汁都不会想到竟有人会怀疑她杀死了董成诺。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董成诺和云舒儿是忘年之交,常有来往,云舒儿要杀董成诺自然也是占尽天时。云舒儿不予争辩只是她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她不会担上这杀害好友的罪名。
董天明见云舒儿不承认,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就在七日之前董成诺收到了飞鸽传信,约他一见,回来时就将自己关在屋内,自言自语,前日家仆送菜去,竟看到云舒儿将剑从董成诺的身体里拔出来,这样的铁证若是换做别人已然没有回转的余地。云舒儿只是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凌光,身形一闪手已按住董天明的太阳穴。董天明打了一个激灵,云舒儿又退回原来的位置,“当”的一声,一把细而长的剑已插入墙壁之中,那是云舒儿的剑。
曾有人猜想这把剑有多长有多细,今日见来,足让人惊叹是谁的手艺竟能将剑造成这样若这剑在他人手中,只是一堆废铁在云舒儿手中,它是另人惧服的神器在场的人谁也不会相信那样的剑也可以杀人在此之前没有人见过她的剑见到之后就不会再忘云舒儿这才道:你们可看好了,我云舒儿的剑之长之细世间再难找,你们尽可去检查一下堡主的伤口,看是否为我剑所伤。若是,云舒儿任由处置。若不是,此剑于此便是一个凭证,云舒儿定捉拿真凶。
董天明叫人打开棺木,亲自查看伤口,董成诺胸口上的伤口虽小却远不及云舒儿的剑,但这一点不足以证明董成诺不是云舒儿所杀,她可以随便带上把剑。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这理由说不同,剑客视剑如命不是因为他们的剑有多宝贵,而是越是武功高强的人越是珍视自己的剑,越是依赖于剑和自己的默契,那时,剑 便是他的朋友。
云舒儿明知这理由行不通,却也不辩解,她现在想知道的是更加详细的内容,这样她才可以找出真正的凶手,还自己一个清白。
杜仲想要为云舒儿申诉,云舒儿将他拉到一边,嘱咐他不得再言语,而后对董天明拱手道:“请问少堡主,我与堡主有何冤仇?若是我有心杀害堡主又为何要等堡主回到诺风堡后再来杀害堡主,何不在约定之地动手,也不怕别人知道,顺便还可以毁尸灭迹,这样不是更为方便么?这显然是有人知道我会来扬州,设计了这样的圈套。”
董天明细想云舒儿的话,觉得的确有道理,家里的人也不相信是云舒儿所为,可是却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的杀死父亲的。
见董天明犹豫,云舒儿便问那索命的信件是否还在,那家仆是否真的看到了自己杀人的场景。
董天明仍无法决断,硬是说云舒儿是在狡辩,想将云舒儿轰出去。 堡主夫人从后堂走了出来,一巴掌打在董天明脸上,她悉数往日云舒儿和董成诺之间的种种道出,并肯定的说云舒儿绝不会是杀害董堡主的凶手。董天明听母亲一说,也觉得自己实在是鲁莽了些,不该亲信他人所言,忙向云舒儿作揖,请求云舒儿的原谅。
遭此伤痛,任何的举动都是可以理解的,云舒儿扶起董天明,心中有的只是同样的痛,她让董天明将事情的经过再自己的与她说上一番。董天明便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从董天明所言中可以知道董成诺是死在书房的,而送饭过去的是个年轻人,他本是坚信杀死董成诺的就是云舒儿,可是一番盘问下,却知此人从未见过云舒儿,只是凭着董天明描述的云舒儿的容貌才会如此肯定的,此刻云舒儿就站在他面前,他才知那日所见并非云舒儿。
还有一点让董天明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他为父亲合上双眼的时候,感觉到的是父亲的安详,似乎死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解脱,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董成诺一生为善,为人豁达,会有什么事情会让他耿耿于怀。
先不论其缘由,眼下云舒儿想知道的是到底谁会是凶手。
云舒儿本是来看望董成诺,岂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心中更急于破案,便将自己的剑留下做个见证,等她抓到凶手之后再回来龋
一番客套,董天明虽然对云舒儿仍有怀疑,但也相信在堡中杀了董成诺的并非云舒儿,而云舒儿也的确有这个能力找到凶手。
拜祭完董成诺,云舒儿便带杜仲离开了诺风堡,刚出门即被一群人围住,她看过去,领头的竟是洪帮的副帮主洪霸,云舒儿正纳闷洪帮怎么会如此兴师动众,看架势是来找自己的,可是依照祁未的性子不该是如此行事才对。
隔着一群人,洪霸喊道:“云舒儿你杀了洪帮主,我们要杀了你,拿你的人头祭奠我们帮主!”说着拔出剑。
云舒儿先是一惊,继而苦笑,她来此未有几日竟被指认连杀两人,还都是高手,想到此她竟不想解释了,等着洪霸出手。
可是奇怪的是洪霸竟没有出手的意思,双方就这么僵在那儿,洪霸的额头渗出汗来,云舒儿只管琢磨董成诺遇害之事。不一会儿,诺风堡大门被打开,董天明领人出来了,一见洪霸,言明事情经过,让洪霸离开。
洪霸本是想来联合诺风堡一起对付云舒儿的,怎会料到这个少堡主竟然替云舒儿说话,心中知道杀云舒儿不得,可是却不想失了自己的威信。
董天明见他犹犹豫豫,也猜出了些许缘由,便道:“云舒儿以她的剑为信,会去缉拿真凶,若是时间一过,她找不出凶手,洪帮主再来追究也不迟!到那时,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此话一出,洪霸心中也知董天明在为他找理由,便顺着董天明的话,说什么要有证据,既然已经认准了云舒儿,云舒儿走到哪儿都会被找到。然后向董天明拱拱手,带着人就这么走了。他走得很是匆忙,似乎一点都不愿意呆在这里。
云舒皱了下眉,转身谢过董天明,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走过一条街她突然让杜仲先行回去,没等杜仲有什么反应,她就走开了,杜仲一脸的莫名其妙也只能照办。跟了云舒这么久他也习惯了,她像个很大的谜团,可不知为何他从不想知道真相,青门云舒,她永远都是那样拥有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云舒就这么往前走,她像昨日一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她一边走着心中便想着事情,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等待着一个不知会何时出现的人。扬州城有很多奇特的风景,她却没心思欣赏。碎风的琴声传来,云舒儿抬头望去“红枫楼。”
茶楼占据了这里最好的地方,放眼望去皆是风景,云舒儿就坐在临窗的一个位置上。对面,一个青衣玉冠的男子正在弹奏一曲《望江南》。他十指修长,曲音悠扬,云舒儿听得入神。一曲罢,云舒儿道:“你的琴声里为何有那么多哀愁,曲本为清心之用,你既用琴,该知琴之心。”
那人听完并不恼,却道:“姑娘说得有理,我就为姑娘弹奏一曲,如何?”
云舒儿谢过之后,叫来小二续上茶水,凝神听着。同样的一双手,这首曲子却是愉悦至极,像是绷紧的神经瞬时放松,多时的情绪瞬间释放。一曲结束,云舒儿脸上露出笑容,连声赞叹,又问青衣可知自己是谁,青衣男子只道不知。
听云舒儿道出姓名,那人并无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的说:“青门门主云舒!你的命值一千两黄金。”
一个琴师竟然知道江湖买凶杀人之事,定然不是什么平凡之人,云舒儿惊叹之余,忽又觉自己可笑,若不是这个人很特别,她也不会有那分闲心,特意过来听曲儿。
云舒儿玩味似的问:“难道你不想要!”青衣人摇摇头,或许在他心中只有指下所弹的那把琴才是最重要的。
“琴语书音漫舞风,与君歌罢自长吟。今日过后,不知是敌是友”云舒儿心中惆怅,忙起身告别,心中不舍,步伐却没有丝毫的放慢。
回到客栈时天已黑了,云舒儿忽然感觉累了,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起来就听到杜仲的声音,她打开门只见杜仲正和两人理论着着什么,云舒儿走过去,那两人连忙走近道:“我家相爷五十大寿想请云门主前去。”说着递过来一张请帖,云舒儿拿过来,让他们转告曹正,说是一定会到。两人应诺,瞪了杜仲一眼转身离开了。
杜仲气汹汹地骂道:“一人得道,狗兔升天,这曹正是越来越没王法了,这些下人真是狗仗人势。”
云舒儿笑杜仲此举真不像是个大侠所为,大侠似乎都该是心胸宽阔,以德报怨的那种。杜仲很快就反驳了,在他看来能明辨是非,行侠仗义便是大侠,更何况,他从未承认过自己就是大侠。
让杜仲气恼的还不止这些,云舒儿竟然答应应约,不知她心中怎么想的,脸上一副不满的样子,这样的表情云舒儿自然看到了,既然看到了,她自然不会忽略。
“怎么了?”云舒儿问得直接,杜仲却不想说实话,他想了一想,才略显生硬的说:“我们不是来找黄金的么,不找了?”
“黄金自然是要找,但董堡主的事情我也要查清楚。”黄金的事是任务,而董成诺的事情则是一个情字,这份交情不深不浅,却足以让云舒儿气愤,因而必然要查清楚才觉得对得起董成诺。
“你说说看,江湖上能一剑杀死董成诺的女子有几人?”
杜仲的回答是三个人,这和云舒儿想的一致:罗刹女玉萦萦,黑水圣母姬艳绝,还有云舒儿。
冒充云舒儿杀死董成诺的绝不会是黑水圣母,那么就只有罗刹女玉萦萦了。
虽说这是个合理的推测,云舒儿却觉得依旧是疑惑重重,单是董成诺死时安详的面容便是难以解释的,除非是他甘心受死,如果真是这样,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呢?谜题重重,竟是无处下手。
杜仲看着云舒儿面部表情的变化就知道云舒儿心中定然是举棋不定,总觉得该有更好的解释,只是眼前的情况不允许。
“那人既假借我的名义杀人定不会只是为了做这一件事,我想祁未的死也与此有关,她还会再露面的,我们要做的便是等。你去洪帮打探一下,我想知道更多的细节。”像是忽然有了想法,云舒儿的心情忽然间就恢复了,伸了个懒腰,懒懒的说道:“我先回去睡一会儿,寒绪和艾儿也该到了吧,等他们来了就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