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民族大多数人信仰伊斯兰教,在黎巴嫩有一半的居民是基督教徒。由于纪伯伦的父母是天主教马龙教徒,纪伯伦也随父母亲信奉了基督教。
纪伯伦小的时候,经常听母亲诵读圣经,圣经中的博爱思想对他的影响很深。然而现实世界与圣经中所描绘的理想王国反差实在太大了。在贝什里材的山岗上矗立着威严而阴森的马尔·萨尔基斯修道院。
穷苦的村民把它当做苦难心灵的最后一处避难所,而实际上,统治者也正是通过它,利用这些虔诚教民的愚昧与轻信,将他们的财富与自由剥夺殆尽,而他们依旧向宗教寻求保护,对这样的现状也逆来顺受了。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黎巴嫩,不仅处于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的残酷统治之下,西方列强也利用宗教、贸易和武力,加紧进行隐蔽的精神渗透和公开的物质掠夺,黎巴嫩的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都经历着从封建主义到半殖民地性质的变化。以种族、血缘为纽带所维系的旧经济与社会结构,迅速走向解体,巨大的社会变动酿成无数社会悲剧。许多黎巴嫩人不堪忍受土耳其人的统治,纷纷背井离乡,飘零海外,带着改变贫苦命运的幻想,到美洲等地寻找生活的出路。
在他们的心目中,在美洲,尤其是美国,是可以找到自由与财富的地方,1895年,处于饥饿状态下的纪伯伦一家也抱着同样的幻想,由母亲带着他们兄妹四人漂洋过海,前往美国。父亲哈利勒没有同他们一起去,据说是有一些财产问题需要处理。1895年6月,纪伯伦一家5口登上航船,经埃及、法国,奔赴美国东海岸的波士顿。
十九世纪末的美国,并不像这些移民者想像的那样富有,相反,那时候的美国经济也正处于低迷期,社会矛盾不断,各种暴力事件层出不穷,治安也十分混乱。就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全世界有了一股移民美国热,世界上许多国家都有移民过来,和纪伯伦一家一样,怀揣美丽的梦,背井离乡,来到这个据说能给人自由与财富的国度。
纪伯伦一家在美国波士顿的华人区租了一间破旧不堪的房子,暂时安顿下来。可以说,这个区是波士顿最穷苦、最肮脏的贫民窟。从中国、爱尔兰、叙利亚和黎巴嫩等地涌来的移民大都聚集在这里,他们彼此竞争生活空间和生活资料以求生存,甚至会为一根木柴而喋喋不休地争吵,他们就这样挣扎在美国社会的最底层,当然,纪伯伦一家也不能逃脱这样的命运。
波士顿爱丁博格街,这是一个远离市区的地区,但这里似乎更加喧嚣,一排排破烂拥挤的小房子之间夹挤着一道道狭窄脏乱的通道。路边随时可见的是一堆堆臭气熏天的生活垃圾和在其周围舞得嗡嗡做响的苍蝇。便道上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废置而又舍不得扔掉的各种物品,天天会有不同国籍的孩子在这里打架,摔东西,调皮的大孩子甚至会拿砖头砸他讨厌的孩子家的玻璃,这里混杂着多种语言,对不使用这种语言的人来讲,这些全部是噪音。小孩子的不听话也常常会引起大人们之间的争吵,大人们的叫骂声,孩子的哭闹声,使这片本该宁静的角落越发嘈杂、混乱。屋子里又总是潮湿阴暗,由于房子密密麻麻的排列,连不宽敞的街道也被搭建了临时的简易棚,阳光几乎照不到地面,更进不了屋子,纪伯伦一家就住在这样紧张、恶劣的环境中。
由于语言的障碍,纪伯伦一家在这里的生活状况并没有得到改观,反而面临更加严重的拮据与艰难。
为了生存,纪伯伦的母亲、哥哥与两个妹妹都开始四处寻找工作。布特罗斯,也就是纪伯伦的异父哥哥,在那时是个刚满18岁的青年,他是一个懂事的人,他热爱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们,对他们的感情既真挚又细腻。为了供弟弟纪伯伦上学读书,为了让母亲和妹妹们能够享受安宁和较为宽裕的生活,他在一家小商店里出卖体力换取报酬。
母亲卡米拉与两个女儿在家中编织些手艺活赚点钱。他们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纪伯伦身上,希望他能有朝一日改变全家人的境遇。
纪伯伦于1895年9月1日进入奥利弗·布里斯区的公立侨民小学,开始了在美国的最初阶段的学习。
在这里,纪伯伦更加好学与努力,很快成为学校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尤其是他的英文大有长进,一天,纪伯伦安静的坐在院子里,手捧着一本书认真的读起来,以至于连母亲的呼喊都没有听见,母亲卡米拉走到他跟前,“你在读什么书?”“《汤姆叔叔的小屋》”,纪伯伦很认真地回答母亲。可是,这个回答却让母亲卡米拉非常吃惊,因为她知道这是一本难度很高的英文小说,“我亲爱的纪伯伦,你能告诉我这里面都写些什么吗?”母亲指着纪伯伦手里的书说,纪伯伦很认真的把书里面介绍的故事情节讲给母亲听,母亲开心地望着这个可爱聪明的小家伙,心里充满了喜悦。
纪伯伦对母亲说:“我将来写小说,也要写成我现在阅读的小说一样。”母亲听后,非常开心,她知道纪伯伦的进步是巨大的,他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不会让自己失望。
纪伯伦得到母亲的赞许和鼓舞后,学习更加努力,在学校,也深得老师的喜爱。
在课余时间里,纪伯伦还专心画画,用画笔描绘自己宏伟的蓝图,把自己的感想全部融入到那小小的画纸上,纪伯伦并没有经过什么特别的训练,但是他不同于常人的艺术天赋已显现出来。
学校的女教师吉·弗里明特·帕尔很快发现了纪伯伦这一特长,这位女教师很担心生活的贫困会折断这位还没有展翅起飞的年轻天才的翅膀。为了避免纪伯伦艺术生命的夭亡,她把他介绍给当时波士顿在诗歌、艺术界的头面人物戴伊先生。
戴伊先生是一位非常迷恋东方文化和东方精神的人,他很欣赏纪伯伦这一家具有典型的东方文化色彩的家庭,也非常同情纪伯伦家的困窘生活。但是,他更欣赏纪伯伦本人好学的态度和艺术才能。
戴伊先生是纪伯伦遇到的第一位在文化界和艺术界有名气、有影响力的人物,这也为以后纪伯伦走上艺术道路提供了一个契机。戴伊先生接受了纪伯伦,并给纪伯伦提供物质上的帮助,同时,戴伊先生也锻炼他的绘画能力,使纪伯伦最大限度的发挥艺术才能,他给纪伯伦很多诗集和各种关于宗教的著作,并且鼓励他给这些书籍设计封面并用笔画出来。
这样一来,纪伯伦渐渐有了设计封面的酬劳,有了保障,在精神生活上,他阅读了大量的书籍,同时也锻炼了绘画,这对他来讲,一举多得,为纪伯伦以后走上文学创作和绘画艺术的道路有很大帮助。
从此以后,纪伯伦一边上学,一边画画,他的文学功底和绘画艺术在这一时期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纪伯伦熬过了漫长的等待,终于有机会把自己作品展现在众人面前,尤其是波士顿绘画艺术界很多知名人士的面前,1898年3月8日,戴伊举办了一次画展,在戴伊先生的鼓励与支持下,纪伯伦将自己创作的一些画也拿来参展。
来参观画展的有许多名人,因此纪伯伦在这次盛会上结识了不少文化界人士,这为他今后在艺术道路上的发展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平台,在这次与众不同的聚会中,纪伯伦结识了当时非常有名的女诗人约瑟芬·布鲁斯顿,她很欣赏纪伯伦的画,给了他很多的鼓励,而且,戴伊先生还提议让纪伯伦给这位美丽的妇人画像,约瑟芬很欣喜,这对纪伯伦来讲,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啊!因为这就意味着纪伯伦得到了戴伊先生和约瑟芬女士甚至他们这一社会层面上人士的认同,这对他来讲,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经过这次画展,纪伯伦对自己的绘画更加有信心,他频繁地出入戴伊先生的画室和波士顿的公共图书馆,为图书设计封面。这样不仅提高了自己的绘画水平上,还接触了不少文化艺术界人士,因此,他的生活状况也好转起来。
母亲卡米拉深深的为纪伯伦所取得的成就自豪,所有的亲人都为纪伯伦而欢欣鼓舞,他们也更有了生活的乐趣。阴霾的时光终于过去,这一家饱受困苦的人终于展开了笑脸,纪伯伦知道自己能有这样的结果离不开家人的支持,对于家人为自己的付出,他心存深深的感激。
不管人们经历着何种苦难,时间总是以自己的步伐和频率向前迈进,把人们推向一个又一个崭新的明天。
一晃,纪伯伦一家在波士顿已经整整生活了3年,生活状况较以前已有了改善,纪伯伦为了满足母亲的愿望,也为了实现童年时代的梦想,决定回国深造民族语言文化。
1898年9月,纪伯伦回到自己做梦都思念的祖国——黎巴嫩,他是多么快乐啊!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味道,与他整整阔别了3年。
他用力地呼吸这新鲜的空气,望着远处的山峦,听着潺潺的流水,是啊,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地方!这里的人们应该多么幸福!
这年冬季,纪伯伦进入贝鲁特著名的“希克玛”睿智学校学习,主修阿拉伯语、法语和写作。
重新回到祖国的学校学习,纪伯伦有着由衷的喜悦,这种心情融入到他的学习中,使他的学习生活轻松而又愉快,纪伯伦在波士顿时积累下了深厚的文学功底,在这里,他优秀的文笔立即引起了他的阿拉伯语教师扈利·尤素福·哈达德的注意,他很快发现纪伯伦是一个极为擅长写作的少年。
为了让纪伯伦在写作上有所造诣,尤素福·哈达德推荐纪伯伦阅读了《圣经》、伊斯法尼编著的《诗歌集成》和阿拔斯王朝大诗人穆台纳比等的诗作,纪伯伦很快吸收了这些作品中的精华,这对提高他的文学修养和文字运用能力非常有帮助,不久后,纪伯伦在写作上也有了巨大的进步,他写的文章经过尤素福·哈达德教师的修改,发表在这位教师创办的校刊《复兴》上。
他成了学校小有名气的作家和诗人,这让纪伯伦感觉很幸福,他觉得物质的贫乏并不可怕,精神的富有才是最值得夸耀的资本。
纪伯伦在贝鲁特愉快的学习着,进步着,很开心。但是,他并没有忘记他还有一个很粗犷的父亲,尽管父子俩的脾气不和,父亲总是打骂讥讽他,他仍然爱着父亲。1899年的暑假,纪伯伦决定回家探望父亲。
纪伯伦回到了故乡——贝什里村,这里大部分房屋都是红屋顶、白墙壁,教堂高高耸立,十字架如雪山一样高。郁郁葱葱的杉树,湛蓝深邃的天空,从山间直流而下的瀑布,还有群群飞鸟飞过,这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然而,物是人非,村里面的人家已经差不多都在那次移民潮中涌向世界各地,整个村落显出一派凄凉的景象。父亲哈利勒并没有因为纪伯伦的归来而欣喜若狂,他始终是这样,喜欢喝醉酒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嘲讽一下不如自己甚至是比自己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