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张家一早赶来,踩着吉时来,踏着吉时去。倒是极讲究。
庄嫣然一张精巧容颜隐在纱罩里,看不清面上表情。庄重眼看女儿就要上车离开,老泪控制不住的在脸上纵横。
拉着她的手沉声说道:“小然,爸就送你到这里,以后的路就是你自己的了,一定要幸福。”
纱罩内隐隐透出啜泣声,庄嫣然死死攥着庄重的手。喉咙酸涩到哽咽,这一刻心中被绝望铺陈满,才觉得自己是不幸福的。
“您放心吧,我知道要怎么做。您年岁大了,一定要注意身体。女儿走了。”松了庄重的手,抬起头环视人群一周,才想起他已经去往西平军那边道贺。怎会在这里看到她。身姿一矮,就已上了车。
莫公馆的车子行驶在去往西平军的路上,兴致怏怏。西平督军的四子娶亲,就算如今西平军与临安军解除友邦关系,行了面子上的礼数也是要去的。
“还要多久?”
林子成回过头:“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七少要是累了就先小瞌一会儿。”
莫桐未:“嗯”了一嗓,闭目不言。
不多时,林子成转过头轻声唤她:“七少,我们到了。”
其实不用他说,莫桐未也知道到了。此刻张府来了许多重宾,婚庆的热闹传到车里就唯有吵杂。她一个杀手本就觉轻,怎会听不出。
林子成率先下来将车门打开,莫桐未拾步下车,整了整飒爽的戎装,晴空下微微眯着眸子,绝世独立,慵懒贵气。
眼风扫过人群,同一双灼灼的狭长眼眸相撞,那人笑容温润如风,立在人群之中一眼瞄到,果然最出挑。
莫桐未走过去,风倾宇也捻了倜傥的笑意迎了过来。一切形容景致当真与旁人无异。
“莫七少怎么此刻才来?”
“我临安城离这里跟风七少比起来,终归是远了些,所以自然迟。”
周遭其他的人见到莫桐未到来,过来与之寒暄招呼。莫桐未自始保持丝丝顺滑的笑意同几人浅谈几句,实则眼前人谁是谁根本一无所知。
风倾宇安静的立在人群之外,淡笑不语。
其中一个同样着了戎装的军官伸手由请:“莫七少一同过去坐吧。”
莫桐未抬眸看了一眼天色,接亲的人可能还要晚些时候来,一只脚抬出,就要跟着过去了。
风倾宇淡咳一嗓,揉了揉眉宇道:“既然迎亲的车队还没来,莫七少也正当有时间,可否借一步说话。”
莫桐未嘴角一弯,这厮愣在那里跟她装好大一棵树呢,别说,还真真。
遂退却了几人道:“各位先去坐吧,我同风七少闲聊两句。”转首打发了林子成,两人一路来到张府后花园相对清幽之地。
莫桐未顺手折了一根花枝把玩,坐到长椅上懒懒的看他:“风七少,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风倾宇曲起手指弹上她的头,咧嘴:“再装。”贴着坐过去,手臂一抬就已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想死你了……”
莫桐未瞠着眸子唏嘘:“风倾宇,快放手!这里人多眼杂,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些呢。”
风倾宇狭眸闪着清亮玩味的光,不松反倒更加紧了几分。
“我风倾宇自己的女人有什么揽不得,抱不得的?允许他张四少娶亲,还不允许我风七少亲亲自己的女人?”说毕薄唇就已凑上来,伴着清淡干爽的烟草味和缕缕薄香。
饶是莫桐未自持镇定,一颗心沉浮几许,仍旧隐隐不安起来。毕竟让旁人看到了,便是有千张嘴也解说不清了。
纤手一用巧力,就已脱身而出。不给他留有半点契机,跨出一步之外站定。
“风倾宇,别瞎胡闹砸了我的场子啊。”
风倾宇也不追赶,之前不过逗弄她罢了,他风倾宇再淡定又不是浮云。掸了掸微皱的戎装,慵懒的靠到椅背上眯起眼睛调侃:“这女人有工夫就是麻烦,一不顺心就过起招了找个女扮男装的媳妇更难,抱一抱还得四处探寻一下有没有人的。”
莫桐未手中花枝抛过去,沾了力道破风滑过,被他利落闪过。
此刻前边大厅已经开始喧哗,娶亲的车回来了。
风倾宇眸光一沉,立起身道:“走吧。”
莫桐未侧首睨他,刚刚锣鼓喧天的一瞬,他的眸中还是有难掩的落寞。心里果真是不好受的。
“怎么?后悔将她拱手让人了?”
风倾宇前行的步伐一下顿住,转过身子盯盯的瞧她。薄唇微抿着,线条有几分刚毅,竟也说不出的凛然似风。
垂在身侧的手轻微一抬,就已将她的手腕握在掌中,淡淡道:“是有几分不舍的,你如若知道我同她之间有怎样的过往,便会体会我此时的感受。当年我母亲为了我父亲在战场上被数盏枪火打死,而我就生生的看到了这一幕。所以我尤其讨厌战争与杀戮,母亲素来疼我,她的死让我的世界至此一片黑灰,我选择离开清城远赴法国,一起就是数年,但伤痛并未减退过。其中是她一直写信安慰我,每次回到伤心地也是她时时开导我。这份情意是不能忘记的。而今她嫁给张四少,能否幸福也只是个求知。我岂能一点都不担心的。”
莫桐未的心里微微震撼,没想到他与她之间还有这么多情深意切,如果不是自己穿来插上这一杆,他同她应该会在一起的罢。
抽出手,悠悠叹息:“是啊,这样的情份莫说你难以割舍,怕是这一辈子庄小姐也不会忘怀的。你们两个是这个世界上最应该在一起的人。”眸子一抬,看向人声沸鼎的方向:“走吧,不去看看终归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