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你……”
“别你不你的了,没事出去吧。顺便把许放喊进来。”
许放进来时,风倾宇正扎在一道光影里瞌目沉思。修长英挺的身姿多少还是能看出几分落寞,庄小姐结婚,他不可能不难受的。他同她的感情从几年前就已开始,这么多年每每从法国回来,都会大把时间粘在一起。整个清城都以为庄小姐会嫁给风七少的,没想到他未娶,她倒先嫁了。
“七少,您叫属下有什么事吗?”
风倾宇转过身,几步跺到沙发上坐下,掏出一根烟点燃。再抬首,眯了眸子看他:“庄重那边有什么动向?”
“没有,庄府一直在张罗嫣然小姐的婚事。其中张家来过两次,送了些与婚礼相关的东西,与庄统制私自见面的时间并不长。”
“嗯,继续监视。”庄重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女儿嫁了,张家却当众声称同风家合作,他怎么可能会安然的坐以待毙。
许放退出几步,又顿住,迟疑须臾还是问出心中梗塞已久的话:“七少,您不是喜欢嫣然小姐的吗?而且嫣然小姐更是对您情深意重。为什么……”
风倾宇猛吸一口烟,接着按进烟灰缸里。语气平淡得没有丝毫波澜:“我是喜欢她,可是我不爱她。”再抬首,眸中光色如清冷夜空上的闪亮星子:“我有爱的女人了。”俊逸的眉毛微微挑起,脸上泛起柔和的笑容,说不出的柔和温润。
许放哑然:“可是并未见七少跟哪个女人过多来往过啊。”
风倾宇狭长眸子桃花怀邪:“平日往来是不便,不过她早晚是要跟我私守的。”立起身,戎装在光影里烙下一缕青灰,闪身上楼了。
庄嫣然收到风子心递给她的礼物时忽然有些透顶的绝望,虽然子心说:“这是我七哥亲手给你挑选的礼物。”可是她多了解他啊,他的品性喜好她又怎会不了然于心,况且这些早在曾经都是她特意留意铭记的。
“呵,原来七少果然对我一丝留恋都没。”
风子心一怔,担心她在礼物上看出什么破绽,艰难的扯笑:“怎么了嫣然姐?不喜欢我七哥的这个礼物么?不喜欢我就再让他重新给你买一个。”
庄嫣然穿着水蓝旗袍,映着脸颊微微水润,刹如晴天雪空,一汪明媚。笑了笑:“谢谢你的礼物,子心。”
风子心彻底傻了:“你知道这是我买给你的?”
庄嫣然不置可否,她同她也在一起这么久,又怎会看不出来。轻叹口气,已经立起身:“他本意就是要让我看出他的绝情绝义的。”就连半丝留恋都不让她对他存留。
“嫣然姐,你也别不高兴,一是他真的没时间。二是他也是真的想让你幸福。”
庄嫣然倏地立起身,着了魔一般:“不行,我要去找他。”如果不问这一次,她怕她会后悔一辈子。此番去过了,一生怎样当真也就认了。
风子心伸出手阻拦,却已经晚了,庄嫣然的水蓝身姿早已消失不见。
风倾宇眯着眸子打量她,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泊:“怎么这会儿跑过来了?有什么得紧的事么?找人传达……”
他的话还未说完,她就已经扑进他的怀里。那清爽的香气何其动人心魄,熟悉得另她心里隐隐作疼。一抬首,就已吻上他的唇。
风倾宇没料到她会有这个举动,条件反射性的推开。出手急而重,险些将她推倒在地。意识之后再伸手扶她,她却已经站定在山海之外冷眼凝睇着他。
哧哧的笑过一嗓,悲绝道:“风倾宇,你好狠的心。如果你此刻说爱我,我亦愿放弃一切跟随你。只是我不曾想过,这么多年的情意就是过眼云烟。”
风倾宇似习惯了一个人唇齿的味道,这点香气让他心中不适。眉头一蹙,也不再扶她,返身坐回沙发上,解开袖口衬衣的扣子。
松了口气。
“如果嫁给张四少能过上幸福的生活,那就嫁了吧。女人终要有个归宿的。”眼皮一抬,盯着她抿唇道:“我说过我有爱的女人了,如今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庄嫣然颤了一颤,头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清公馆的,来来回回就只有一句话:“如今她已经是我的人了。”这句话能被他说出,就说明那女子在他心里已如生命之重。
风倾宇何许人?军家有头有脸的少爷,青葱年岁时也曾叛逆不羁过。白雪翠竹时也曾放荡不安过。但他尤是洁身自好,早在男子对男女之事微有企及的时候,但凡有点家境的少爷怕是早早跳进这坛染缸。唯他,虽说表面上常和风月场合的女子调笑,也混过风流七少的头衔。可是她知道,他有轻微的洁癖,便从不允许女子过度近身。这一次他却对她说,她是他的女人了。
庄嫣然头脑中有他坚定的眉眼,和嘴角温软的笑意。一切曾经迷恋入髓的美好,这一刻俨然头顶刺目的日光,那样灼热却又寒彻骨髓。
明明已经认了命,奈何这泪还是肆无忌惮的滴淌下来,就连止息的余地都没有。
风子心呼呼的找到庄嫣然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像一片秋季瑟缩的枯叶,生命力干涸之后,就唯有随风飘零的命运。这命运浅薄得另人发指。
她走过去,抱住她,轻抚她的背,却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语。
在感情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想当然。相反的,却有很多恕难从命。
庄嫣然如期大婚。
一场西式婚礼,穿得不是传统的凤冠霞帔。白堂堂的婚纱,虽不如现代的样式繁复,但在那个民国时代也算极长脸面的样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