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扬风尘,急速驶走。
风子心愣在原地失了心魂一般,不肯回神。一颗芳心只因那点魔力就已热流翻涌。只是那抹身形那张容颜在心里细细临摹了,才发现着实纤瘦许多。她的心里竟酸触得几欲热泪盈眶。
直到站到风倾宇面前了还只“叭叭”的掉眼睛,却哽得一句话也不说。风倾宇浑身疏导劝解的解数已经用尽,此刻也唯剩挑起俊眉观看打量的份。
修长的身姿往落地窗棱上一靠,啧啧叹声:“风子心,你就真打算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一直哭给我看?”那双好看的眉眼含着笑意邪魅不羁。
风子心哭得有些倦了,不再甘心被他打笑,吸了吸鼻子只道:“你这个督军当得多滋润啊,这世上不是每个督军都能像你这么好命,还有时间嘲笑别人。”
聪明如他,女子只一句不打紧的抱怨,他便听出其中端倪,心中没有来的一紧。神色也即时肃整许多:“你什么意思?这可是在说某一个人?”
风子心仍旧梨花带雨,不想止息片刻:“是啊,我就说莫七少呢。今天我见到他了,整个人都已瘦得不成样子。那股子纤巧劲都快赶上我一个女儿家了,被摧毁得哪还有个男人的样子。我都听许放说了,你打算和他的死对头一起联手打压他对不对?供给他们枪饷和物力助他打莫七少对不对?你们就想共同致他于死地,夺了临安七省的天下。”
风倾宇只在那句‘瘦得不成样子’上停顿所有思绪,其他话语便再也听得廖廖。再启音,沉稳中带着焦虑,像暗云瞬息掩住了整片晴朗的天空,映不出蓝天,瞥不见碧水,何来生趣……
“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临安城啊,他正急着赶去西线战场,就连同我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风倾宇摆摆手:“你先出去吧。”他需要静谧的空间好好思考,思考心中五味陈杂的复杂思绪。
风子心执拗着还要声讨,却被风倾宇带起手臂一把送至门外。门板再次在她面前死死闭合,再敲,室内就像惟一的人也早已蒸发殆尽一般。
他不是别人,他是风倾宇,是清允督军,是一军主帅。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势关清允的天下及命运,容不得他懈怠一分一毫。
清允天下虽由他导控,却不是他一个人的。他要对所有人负责……
当风倾宇沉溺整个下午之后,直至黄昏将近便已打定了主意。唤来许放指派命令:“按原计划备好枪饷和物力,即刻起程。”
许放略一点头,领命下去。
梅雨时节,天气转变得比女人的脸还要快上几分。出来的时候还艳阳高照,光色灼灼。如今行程也只走了一半,漫天黑云一压,雷霆万钓滚滚响过,须臾便大雨如注,满目苍白。
泥石道上被大雨洗涤冲击后,车子越行越慢。耳边响彻雨注倾砸万物的“哗哗”声响,侧首看出去,隔着玻璃与雨幕,完全看不清世界的本貌。
林子成心中急迫,回过头分析当前窘况:“七少,我看我们不能再走了,路已经被雨水冲垮,再走下去会有危险的。”
莫桐未眯着眼眸望出去,前方两盏车头灯俨然两团光晕,浑浊的迷漫侵淹在雨中,起到的作用竟也十分微薄。英挺身姿猛然坐回:“现在到哪里了?附近可有人家?”
林子成再次确定了一下具体方位,回身禀告:“七少,前面不远有一个小镇,离这里几分钟的路程。”
莫桐未点点头:“把车开过去,在镇上找两匹马来,我们连夜出发。”
林子成清秀面容上写满无尽的担忧,阻止的话含在嘴边吞吐不是:“可是,七少……这么大的雨,又是黑夜,您若出个什么闪失……”
莫桐未纤手一摆,压断他的话:“开车吧。”这点困难她还承受得住,比这再艰苦的环境她也尝试过。并不是每一次执行射杀任务都能好命的赶上风和日丽。
虽只几分钟的车程,行驶得也相当缓慢。车子在镇中停下时,隐隐听到司机轻吁了口气。
林子成打开车门,下车前特意叮嘱:“七少,您先在上面等我,我安顿好马匹马上就来。”
莫桐未闭目小瞌一会儿,不多时车门就已被敲响。刚一打开,一股呛鼻的桐油味混合着车外的凉气灌入鼻腔,一刹就抵消了车内所有的清爽。
“七少,快点穿上吧。”
莫桐未皱着鼻子,指问:“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大的味道。”
林子成低头看了一眼,“啊”了一声:“这是油衣,小镇贫困就只能找来这个挡雨。七少,只有委屈您了,马也已经备好。”
此刻雨声萦绕耳畔,微许滴溅起的水露已经沾染裤管。以当前雨势看,就算披上一件油衣也起不到多少作用,反倒沉重罗乱。
“你穿上吧,我不用穿了。总还是要湿透的。”话间就已下了车,一个灵巧翻身上马。倾天雨势瞬息朝身体撞过来,无数雨注如万箭齐发,打到身上了,竟有微许痛触。
林子成抬首望去,马灯的光晕一点朦白,就只望出个轮廓来。纵使爆雨侵噬,马上人仍旧挺立如松,英姿不减,风华尤存。坚毅的精神与纤细的身姿不相符合,这一刻高大的宛如神祗。
莫桐未低下头唤他:“还愣着干什么?走吧。”一双眸子闪亮如星辰。
林子成凝视着她的眸子一顿,接着扔掉手中马灯,翻身上马。世界一刻没入黑暗,沉靡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