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倾宇漫不经心地用白净的修指在玻璃上随意的勾画,发出轻微的吱吱声。从运笔的手法隐隐能看出‘七少’二字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淡淡的口吻答他:“没看到,莫七少说她已经离开了。不用管她,那么大的一个人了,丢不了。”话音一落,极烦躁的粑了一把头发,转身踱出办公室:“我出去走走,别跟着我。”
许放上前一步:“可是,七少……”
风倾宇背对着他,冷冷出音:“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只是出去走走。”
远远看过去,扎在光影里的风倾宇紧勾了薄唇,透出极近烦躁的寒意来。司机恭敬打开车门:“七少。”
车门打开了,又被风倾宇一把关上:“我自己出去,不用你开车。”
司机垂手而立:“是,七少。”
风倾宇心里在盘算着一笔纠葛了人生百态的烂帐,现在一生荣华的他就像在进行一场人性的博弈,最后无论孰胜孰负,都免不了有一些无辜的人要受到伤害累及。
庄嫣然,我该拿你怎么办?!
风倾宇打着方向盘的手大力攥紧,如若不是莫桐未今天闲暇时打笑提起,他似乎快要忘了庄嫣然正在与他冷战。总这样不冷不热的耗着,总不是个办法。无情是把双刃剑,伤人,伤已。
车子沿着清城最清冷的街开了一些时候,正要打拐开出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车型撞进瞳孔。风倾宇薄唇一勾,心中阴霾破去,竟隐隐笑出声来。
莫桐未的司机目不转晴地盯着眼前逐渐靠近停下的汽车,看清下来的人后,恭敬立身:“风七少。”这个金子一般闪闪发光的大人物他可认得。
风倾宇微微地颌一颌首,扫视一眼莫桐未的车,指了指酒馆挑眉:“你们七少在这里?”
“是,风七少。我们七少在这里喝酒。”
风倾宇懒懒的扯唇,却见眸中一道精光疾闪,骤然飞驰过。再一抬头,正经无害:“这个酒家可是我们清城出了名的后劲十足的酒,酒力再强悍的人喝过之后也无一例外的会醉到不醒人世。除了你,你们七少可带其他人过来了?”
司机初入世事,远没有风倾宇老奸巨滑。色泽微许惊变:“真是这样,可是我们七少没有带任何人过来。”
风倾宇看似好心踌躇:“这样啊!看你们七少的脾气,也不是你能压制得住的。快回去叫一个能劝解你们七少的人吧,我暂且在这里替你守着。”见司机面泛难色,重调补了一句:“如果你们七少喝坏了身子,你劝阻不佳大大小小也算个罪名吧。我们清允军保护统帅不周罪名可是不轻,就不清楚你们临安军了。”
司机如何受得住这样的鼓惑,威慑。千恩万谢过风倾宇后,一扬尘,走了。
风倾宇笑笑,转身进去酒楼。本就一个清冷地段的小店,再加上这个时间也不是吃饭的时候,所以客流稀疏清冷。
老板见风倾宇进来,老目在他尊贵不凡的气质上盯瞧一秒,立刻百般恭敬:“是七少您啊,七少屈尊本店……”
话只说了一半,就被风倾宇出手阻断:“有一个长相俊美,年纪气息和我相当的男子在哪一间?”
老板瑟缩吞咽剩下的话,把风倾宇引到一个包间里,接着替他们将门关好。
莫桐未面前已经余了两个空瓶,除了有清香淡薄的酒味和微染薄胭的脂面能看出喝了酒,精神一如既往的如风飒爽。见有人进来了,目光投射过去,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含笑而视。
风倾宇也不待她招呼,自动过去挑了凳子却并不坐下。低了头俯视她,大手轻敲她的额头,语锋玩味也轻柔:“跑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来喝酒,莫不是你们临安城闹酒荒了,连你莫七少都养不起了?”
莫桐未皱眉,懒懒的靠到椅背上:“你风七少这是怎么了?这种鸟不生蛋的小地方你也能找来,是闻着味道寻过来的?”
风倾宇刚落坐,端起茶杯瞥他一眼:“你怎么骂人呢?说谁是狗呢?”
莫桐未身子前倾,反问:“除了你自己谁说你是狗了?”
风倾宇盯着她戏谑的眸子,微微一笑,不说话。那弯得灿烂的眉眼与眸子中温软的光极相衬。伸手端过莫桐未刚刚正用的杯子,浅浅啜饮一口:“你的鼻子更好用一些才是,能找到这里。这里的酒真是好酒,年少的时候偷偷跑来喝过。”
莫桐未怔了怔,瞪着他好半响不说话。为他的举动,也为他的话。
风倾宇失笑:“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我就没有年轻过,生下来就这么大似的。”
莫桐未勾了勾唇,浅笑带上一丝风情的谜样:“我没怀疑你的自然生长规律,只是惊诧你的年纪本来就不大,说年少怕也不为过,口吻却十足的一个老头子。”
风倾宇绝美的眉目一展,看不清笑意,却能听到叹息一样的哧笑。接着唇角一弯,隐去一抹揶揄:“和现在比那时候算年轻的,有轻狂,有恶趣,有理想……太多奢侈易碎的东西那时统统敢往心里放,就像从来不怕受伤一样。那种感觉你没有过?”
她有什么?莫桐未也在扪心自问。虽说不是生在这样的乱世,可是自九岁被人从孤儿院领养,从此就被当成杀手特意培训了。整日与各种兵刃枪支为伍,这样的生活本就是坚硬得没有一丝柔软的,注定再多易碎的东西都会碎裂。聪明如他们,谁还会徒劳的去承装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她伸过手,将两人循环用过一次的杯子拿回来,抿压一口,笑:“我没有,那些易碎的东西根本没往心里存放过,知道不会受伤,所以也没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