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这一点,林子成蕴积在心中多日的阴霾再次破腔而出,语气也变得沉稳压抑三分:“这也是我们好奇的地方,当时大火只在一眨眼间就从内部燃起。火势爆破一般,竟是大面积燃起擎苍火柱,那样猛烈的火势竟然找不到着火点在哪里。外界的人更别说进去救人了。”
莫桐未如此揪心,抿着唇不语。条条能够稍作阐述的原因都在头脑中一一略过,却依旧不能给这种蹊跷的事件觅寻一个合理的解释。
此刻门扉被敲响,莫桐未悠悠抬头,对林子成吩咐:“你先出去。”接着提高声音沉唤“进来。”
身着军装的警卫推门进来,向林子成施礼后对着莫桐未一行军礼,恭唤道:“七少。”
林子成已经掩门出去。
莫桐未坐回办公椅上,眼眸微微眯着,一道威严之光破瞳而出,将眼前人紧紧锁住。只见男子本就黝黑的面容被一条暗色伤疤割裂,现在虽说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却清析作下一道沟壑,狰狞的蜿蜒着。莫桐未心绪一沉:“那日是你将我从火场里救出来的?脸上的伤是烧伤的吧?”
毕竟第一次与一军统帅当面交谈,警卫拼命压抑内心的惶恐,还是看出不安的端倪来:“是,七少。那是我应该做的。”
莫桐未神色宁静,盯瞧了半晌,缓缓道:“一会儿出去了到林副官那里领些奖赏,前几日是我疏忽了此事。”不等警卫吞吐半个谢字,已接着问出:“那日你可看清楚会议室里的大火是怎么样燃起来的?你把那日救我的过程再完整的说一遍。”
警卫果然屏弃前一个话题,立刻跟上莫桐未的思路:“回七少,那日我在厅门处站岗,只一眨眼间就见四处已经燃起大火,而且火势迅猛,只觉周遭一下子灼热烘烤起来。却并没看清火在那一点燃起。当时没有其他办法,我便将厅门上的布帘扯下在厅门处的喷水池中沾湿,才顺着最近的窗口将七少救出。”
“那清允老督军呢?他怎么没跑?”
“清允老督军本来也是要跑的,只是不巧恰逢他头上一块精刻理石天花板坠落,将他压在了下面。其实清允老督军当时还拉了您一把的,不过被七少您躲开了,撞伤了额头。最后晕了过去。”
莫桐未精致的五官一点点沉寂如死水,只那点沉重的暗色就如同万里黑云压下,令人密无喘息。如果真如这个警卫所说,大火是从内部一下子燃起来的,且连一个聚体明确的着火点都不曾有,就只能说明一点,是人为的化学燃烧。一想到这一点,就连语速也变得急迫:“那就在大火燃起前,你可曾见过我与清允老督军有什么行为动作?”
警卫额上已经布了一层温热的汗珠,偏头细细思萦一下,急口而出:“当时七少正点了一支烟来抽,火柴才一燃着,厅内就燃起大火了。”
莫桐未无声半晌,心中果然果然的道了数次不止。看来确是有人将厅内都充塞满了可燃的化学气体,只待一见明火就会迅速燃遍。而这点明火的来源也是被人掐定为就是两军主帅其中一人的烟火。好狠好毒辣的计谋啊!分明就想同时置两军主帅于死地。瞳孔猛然收紧:“这些事情你可曾对其他人说过?”
警卫肯诚的摇了摇头:“回七少,未曾对任何人说过。”当时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如今胆还没完全归位,如何敢再提起当日的情形。
莫桐未欣慰的点点头:“好,这些事以后也不要对任何人讲,由其是清允老督军被天花板砸到一事。否则军法处置。”
警卫倏地站定身姿,神色庄重:“七少放心。我至死也不会说出半个字。”
莫桐未摆了摆手:“好,你出去吧。记得到林子成那里领赏。”门板一闭合,她就已经疲惫的靠上椅背。奈何的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头顶一片灰黑的天空,仿佛永远被乌云笼罩着,破不开口子般永远没有阳光洒进来的天窗,只能任人一度无助沉沦。
她被搅进来了,想要潇洒的脱身,似乎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我不入江湖,江湖却世世扰我不休,何苦呢!”莫桐未发出一声痛苦的沉吟。
“来人啊。”
门板及时被开启,林子成已经站定。
“七少。”
莫桐未陡然从办公椅上立起身,平静的妆容上眼见划过一丝狠绝。
“把许统制和刘统制给我暂行关压起来,直到火场一事彻查清楚。”
林子成已经从莫桐未的情绪中看出事态的严重性,知道七少一定从警卫的口中感知到这次事件的异样端倪。其中事头肯定不小。
不敢多作他言,只恭声领命:“是,七少。”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临安军隐在一片惶恐的情绪中。火场一事在沉溺了这么久之后,现在却被当时传言的始作俑者自动翻出开始彻查,且两个统制都被累及暂行关压。惊涛骇浪再起,就像刚刚退潮的海面再一次被狂风卷起,掀开滔天浪花一般。
诚然在临安军这股煞人眼球的骇浪下,另一波别有一番水月洞天的湍湍细流也在缜密的汇集着,势必要凝合成一股冲破石沙的力量,圈读自己的那片汪洋大海,阔凿出自己的疆领。
风倾宇嘴角含笑,明明温软安逸,却又看出算计来。
“这回莫七少当真要送我一份大礼了。这个人情可是不小啊。”
汽车急速行驶,两旁景物一晃而过。由于前几天终日下雨,此刻地面积水,汽车驶过了,像破浪而过的船桨,哗哗地溅出一束束水花。风倾宇微微眯着眼眸,点燃一支烟,只任烟气扩散,却忘了抽。转头看着街景,瞳孔中迷离不清。杂沓混乱的灰影充斥进脑海,老督军只余残骸的尸首再次掠过,划得他的心坎隐隐作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