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静听他的安排,发现事情一但与政治扯上关系,一切就会变得复杂起来。莫桐未几省督军当得何其威风凛然。这一刻倒觉得,放眼望去一个女扮男装的人竟是处处难为。
话毕,两人一起向楼上去走,白芍一双眼落在绣花鞋上小心看脚下的路。眸中光色一转,忽然顿住。
“林副官,你等一下。”
林子成回过头,白芍一双大眼去了起初的暗色,盈盈的转动几许,透出无比智慧的光色来。
“白小姐还有事?”
“我觉得事情这样不妥。”
林子成用钥匙开了门,房中十分安静。莫桐未紧闭双目,对于来人的进入,没有一点防备和感知。一张脸本就白析,这一刻更是毫无血色的沉陷在纯白色的被角中,像漫山遍野的山茶花,望得他一阵阵的心疼。军靴一顿,脚下步伐再移挪不动半分。
白芍眸中布了一层雾,鼻尖涌出酸汽。上一次在明城见到她,不论男装女装,都掩不住的妖娆倜傥。如今竟如花中残蕊,茬风瀛弱。她一步步的靠上去,坐到床沿轻抚她的侧颜。
莫桐未倏地睁大眸子,反射性的惊恐防备。白芍一滴滴的清泪已经砸下来,顺着莫桐未的侧脸滑下,温热灼肤。
“你是在担心我吗?”何时有人会因担心她莫桐未掉下泪水?那一世受伤无数,哪一次不是自己咬牙挨过。
白芍一下一下捋顺她的短发,勉强扯笑:“怎么才一段时间不见,就将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可不是你们当督军的就这点本事?”
莫桐未轻叹口气,软笑:“昨夜将你从城门带回去的时候还不如我呢,现在反倒过来嘲笑我了。”
“我跟你不同,我体质本来是好的,只是太久没吃东西,再加上天气太冷,才会昏厥过去的。”起来转了一圈,一脸得意:“你看我,吃饱穿暖了不是全好了么。”
林子成安静的矗立在一旁,望着两个女子的谈笑唇线略微弯了一弯。
莫桐未拉起被子掩上半个面,肺腑中发出一声会心笑意,即使这样微薄的气力还是扯得腹部一疼。神色一僵,小脸刹时拧作一团,痛喝起来:“疼……我的肚子好疼……”
林子成一个箭步射过来,一只胳膊续到她的头下,疼惜的轻问:“七少,怎么了?肚子又疼了是不是?”
莫桐未一只手紧紧的攥上他的衫子,额上渗出汗来,气息游移虚弱。好似费了半生力气,也只轻微道了一个:“嗯!”
白芍掀开被子检查,雪白的床单沾了鲜红,悚目惊心。重新将被子盖好,拉了拉林子成:“快去把医生叫过来。”
林子成彻底是慌了,他何时见过这样的莫桐未,此刻他倒宁愿看着她拿起枪要了无数人的命,也不要这样杳无声息的躺着。轻轻将她放到床上,几步跨了出去。
白芍紧扣住她的手掌,一声声的抚慰:“桐未,别害怕……没事的,孩子没事,你也不会有事……”
医生一直未曾离开,从昨夜起一直被林子成安排在这家旅馆中。就怕她中间再有不适,没想到果然还是用上了。
莫桐未再度晕厥过去,静静的躺在白芍的怀里,那紧攥出褶皱的双手这一刻也已无力的垂下,像奄奄的柳。
林子成和白芍对视一眼,两撮精光衔接,似心领神会。接着被疼惜覆盖痕迹,重新投集到莫桐未身上。
许放从楼上下来,重重叹了口气。一颗心只一夜就被撕拧得不成样子,他尚且如此,七少又该当情何以堪。
张叔正命人端着清淡的食物进来,迎面碰到许放。
“许副官,怎么样?九小姐好点没有?”
许放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并将饭食拦截了:“先端下去吧,让七少和九小姐呆一会儿,此刻就是送上去他们也不会吃。”
张叔眉毛一皱,苍目之中滑过一道哀伤。摆了摆手,吩咐:“行了,行了,都端下去吧。没有七少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厅门被轻掩上,几缕碎然的明黄日光沿缝洒进,大厅之内忽然静寂。无边的静寂。
风倾宇倚靠床沿坐着,一双炯目色暗无光,投在不知名的某处,定格了一般一动不动。一只大手规律的在女子的背上轻拍着,起初絮絮念的嘴角,这一刻也被血印封紧。
床上薄纱的帘子半垂着,轻掩女子一张被泪水和惶恐浸透的花面。仿佛这一刻才有了微许安然,不再无休止的哭闹,终于肯静静的睡了。一双手却还紧紧抓着他的衫摆,内心深处的恐慌只怕一辈子也风化不净。
风倾宇没想到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想好好照顾她,将她放在掌心来疼,可是暮然回首,苦难还是铸就了她一辈子的伤疼。他风倾宇堂堂清允督军,几省的天下都守了,却守不住自己的妹妹。她日后的路要如何走下去?他忽然心疼无措。低下头,再看她,忽然眼眶温润。
薄唇颤了颤,腥甜漫入唇齿,呛得喉咙嘶哑:“子心,以后,哥哥会好好照顾你……”
时过半晌,风子心早已醒来,躺在风倾宇的怀里,神情尤是痴傻。任他怎么唤,也只是沉默着不应声。
彼时起居室的门板被人敲响,风倾宇起身下床,却被风子心一把攥住。原本痴傻的神色,就像激起涟漪的湖面,狂飙爆动起来,狼狈的又哭又叫:“七哥……你别离开我,怀……人欺负我,欺负我……”
风倾宇的心就像被一把利刃狠狠劈噬了两下,汩汩的鲜血冒出来,迷离着双眸一片腥红。紧紧将她纳进怀里,硬着声音应:“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