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放端了茶水进来,对风倾宇道:“七少,先喝点茶吧。您看要不要吃点东西,九小姐这样长时间的不吃东西怕是挨不住。”
风倾宇目不斜视,视线仍旧落在风子心的发顶。喉结动了动:“你下去吧,她现在吃不下东西。去把医生叫来。”
“是,七少。”
许放就要退出,又被风倾宇一声唤住:“将九小姐的事封锁起来,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顿了一下:“临安城怎样了?桐……莫七少怎样?”费力的扯动着声带,粗劣得似能磨出血痕来。
“您放心吧七少,属下早在从临安城回来之前就将一切消息都封锁了,就连公馆中的人也以为九小姐昨夜看到杀戮受到了惊吓。至于临安城该是平静不了,毕竟莫孝林是莫长的四子。但没听闻莫七少的什么消息。”
风倾宇沉缓了片刻,淡声吩咐:“出去吧。”
莫桐未盯着旅馆中天花板细碎的花纹,脑中的凌乱忽然一点点清析起来。她想起一句话,“怨莫怨,这含泪的一双眼,转眼间苍海桑田。”她似只轻瞌了一小觉,再醒来,孩子便没有了。或许二太太说得没错,命运里就有一种东西叫报应,上一代的孽转给了下一代,就是变本加利的疼。
她缓缓的伸出双手,阳光下这双手仍旧白净修长,透明了一般。可是哪一世却都是沾满鲜血的。是不是因为被血液洗涤过,所以再想去抓住任何,翻云覆手间,就注定镜花水月?
白芍伸手握住她的手,擒了一丝苦笑:“别看了,孩子没了不是上天对你杀戮的惩罚。一切与你无关,任谁都会这样做的。”
莫桐未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摇了摇头,那泪还是肆无忌惮的淌下。她的头脑混沌了,在白芍和林子成告诉她孩子没了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就已颠覆不清。
“白芍,你告诉我,这是报应对不对?对不对?”
“不是,你没做错事,一切与你无关,所以你不会糟到任何报应。是这个孩子与你没缘,还不能来到这个世界上。桐未,你想过了吗?你现在的身份怎么可以留住他,就算生下来又怎样?这样的乱世,谁能好过?”
莫桐未猛然坐起身,身体飘飘的无力,像一只腐尸,只有温润的眼眶看着还是鲜活的生命体。
一把扣住白芍的双肩,摇晃:“你骗我对不对?林子成明明说过孩子没事了,他说过孩子保住了。他人呢?林子成,你给我进来。”
白芍被她摇晃得头脑发胀,死死抱住她,防止她过激的情绪及动作当真把身体弄惨了。拍着背一下下的安抚:“桐未,你听我说,不要难过,只要你和风倾宇好好的活着,如今这点坎坷又算什么呢?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两个人都活着更重要的呢。”眼睛一湿,哽咽着道:“总好过我,阿离不在了,我这一生还有什么盼头。”
莫桐未被她的话惊怔,一下安静的看她:“阿离怎么了?”
“他死了,在东线的那场战役里死了。”贴上她的肩头,泪水一寸寸滑下:“桐未,阿离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把我一个人扔在了这个世界上再不会回来。”
莫桐未轻轻的摇头,想说安慰的话。奈何喉咙比心苦涩,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两人只有抱头痛哭的份。
林子成推门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幕,不过还好,莫桐未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他将从公馆中带来的衣服放到椅子上。反手轻磕上门,立在一旁不语。
莫桐未压制一下情绪,一抬眸对上林子成静恬的目光。推开白芍道:“军中有什么反映?”
“回七少,一切安好,您放心养病吧。属下在郊区找了一个安逸的地方,环境清幽很适合养病。不用担心,那儿的人绝对信得过。”
林子成做事,莫桐未素来放心,总住在旅馆也不是长久之计。正好之前说了要为白芍寻一个住所,现在去了有她陪着也不会引人怀疑。
于是,休养了一天之后,就准备着去郊区了。莫桐未身体状况虽还虚弱,但基本稳定,不会出现之前的流血状况。
上车前莫桐未想了一下,又改变了先前的决定。转首对白芍道:“你先跟着林子成过去吧,我要去趟清城。”风子心之所以这样,一切都是因为她。理所应当,她要去看看的。“林子成,给我另备辆车。”
白芍和林子成一口同声:“这怎么行?你的身体……”
莫桐未神色坚定:“我一定要去。”
白芍轻叹口气:“去吧,孩子毕竟是两个人的,将此事告诉他也好。”
林子成也不再阻拦,将莫公馆的车子让给她。另行叫了车子和白芍去了郊区。实则一颗心又怎能放得下,只一将白芍送到住所,就又快速赶往清城。
这条官道走过无数次,这一次方觉两个城隔得这样遥远,竟有遥遥无期的错觉。直到身子坐得酸痛,才见了清城的影子。
莫桐未打开窗子,秋季瑟缩的风吹进来,冷硬的割着半面脸颊。先前粘湿的发线被清风撩起,丝丝的渗出冷意。
许放见到莫桐未时,不禁怔了一怔。不为她的突然出现,只是不曾想到两日不见,先前风华盎然的男子脸色竟然苍白至斯,好像经风一吹,就会盈然倒下,让人忍不住我见尤怜。
“莫七少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莫桐未摇摇头,嘴角还能渗出笑痕:“嗯,昨日生了场病。已经无碍。”喘息一下,才问:“你们七少和九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