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桐未盯着他的气定神闲,心中微愕,这个男人果然行事够乖张,这样的结果就像没有套路,却又特意被擀旋到这一步一样,她忽然看不清今天被请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她笑得和缓,外带一脸明媚,整个身形嵌在厅门漫进来的日光里,有些不真实的曼妙。
“看来风七少给我设置的是个没得选的必选题,既然非得走上这一步,那我莫桐未也只有领命了。否则老督军也确实死得有些怨。”望着风倾宇眉宇间的那点沉静,隐隐觉得开胃菜即将登场。“风七少还有什么事要说?没有的话我便先告辞了。”
风倾宇款步移过,也扎进那道光影里,金黄的光在俊颜上蕴了一层薄雾。神情比莫桐未还要舒缓三分:“在此事查清之前,莫七少怕是还得干干背负这个恶名了,真是委屈莫七少了。”
“呃?”莫桐未惊诧,一句无赖的说词能被一个人说得这样轻描淡写的还真是头一回见,平淡得就像在问这盘菜不合你口胃是吧?先凑合着吃吧。下顿再做点好的。莫桐未眼睛眨巴两下,还是咧着嘴笑起来:“风七少真会说笑。”搞得她一点脾气都不剩只是无奈了。
风倾宇眼波流转,像是得逞的笑了:“既然如此莫七少跟我去拜见一下我父亲吧。也算对我父亲有个交待了。”率先跨出两步了,又飘飘的散出一句:“莫七少放心,我会毫发无损的放你离开。”
莫桐未瞳孔一亮,心灵之钟叮咚敲响,突然福至心灵,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而且马上就要开始了。她的耳畔已经轰轰的响起了前奏。
灵堂上,众人肃穆沉寂,一切只等风倾宇出场,主持操办老督军下葬的最后事宜。一见风倾宇同莫桐未进来,先前的静寂被打破,骤然激起一道狂浪。莫桐未的进入就如投进湖中的一块巨石,不仅激起了涟漪还伴着一丈来高的水花,翻着白浪。
莫桐未左右侧目盯瞧,一双双打量她的腥红眼眸似要喷出火来,相信不过须臾就会有狼按耐不住心中躁动将她撕咬成碎片不止。她将视线最后定格在风倾宇挺拔的背影上,这个男人刚才说过会保她周全,这一点不像假。可是,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人群里一阵喧哗,莫桐未心想,果然,撕咬开始了呢。夏修已经出脱到众人之外,一把漆黑的手枪已经指向了莫桐未的脑门。莫桐未脸不红心不跳的看了看,枪膛比外表还黑得不见底,那里似有冷风飘散出来。忠臣!这是莫桐未整合揣测之后的唯一判定。怒气这般滔天的大抵都是护主心切愤怒到极至的,否则也不会有胆量指对着七省主帅。
夏修恨得越发咬牙切齿:“莫桐未,我要杀了你替老督军报仇。”像是一声招唤,呼啦一下,几个之前蠢动难安的人也一并涌现出来团团将莫桐未围住。
莫桐未视线与夏修交织几秒,接着转向风倾宇,那方男子倒是面色清浅得很,只凉凉的看着她及周遭的每一个人。这个男人的心里果然另有一番水月洞天啊,没准从此刻起正在被他利用了呢。莫桐未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无奈且懒惰,诚然她也是真的不害怕,前一世就是这样被人指对着然后一枪打破了头,结果一命乌乎了就跑到这里了。摇了摇头,故作泄气的抬起手臂杷额前的发,一道女音穿过,让一切摩挲微小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风子心一身白衣,未施粉黛,面色略显苍白。微颤的身躯分不清是今日心中的疼痛,还是另有其他。只是瑟瑟的咽了一下口水,好像做了某种艰难的决定。
“夏统制,放了他吧,今天是我父亲老督军入土的日子,我不想在灵堂上有人扰了他的安生。”
莫桐未眼风调望过去,这个女子见过,就是昨日孔雀开屏的那一个,现在看来,也不是多难缠的主,倒有几分刚烈。
庄嫣然跳出来,挽上风子心的胳膊劝阻:“子心,这是他们的事,你还是不要管。”
风子心极不甘心的想欲反驳,风倾华见风倾宇一直出奇镇定的隔岸观火,忍不住出来主持大局:“九妹,先下去。这不只是父亲的事,还是我们清允军与临安军的事,你一个女儿家不要管。”
莫桐未冲风子心点了点头,眼皮微挑,似是散倦非常。“莫某谢谢这位风家小姐挺身坦护。”
风子心神色一时尴尬,不禁气结:“少臭美了,我才不会坦护你这个杀人魔头,别忘了,你杀了我的父亲,这个仇我们风家早晚是要报的。”
莫桐未抿着嘴不答她,笑着望向夏修,明明就很懒散,像全然卸了防备,目光中却有犀利精光翻滚。接着,电闪雷鸣间众人只觉自己是眼花了,莫桐未缓缓抬起揉搓眼皮的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触在了夏修的喉咙上,肉皮上一点腥红,一把极尖极利的杀伤性利刃泛着锃亮的黑泽,是莫桐未中指戒指演变而来的。这是她那一世常用的武器,见血封喉。这一世特意让人赶制的。现在用上派场了。
周遭人手各各举着枪膛,却无人敢动,死死盯着夏修的喉咙,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凝固。莫桐未不动,他们也不敢动。主动权眼见一阵拂风吹过就已发生了偏移。
莫桐未手骨节略微动动,人外一声惊呼:“别。”
看过去,是庄嫣然的声音,显然她是以为莫桐未要动手了。莫桐未挑起眼皮,神色炯炯,全然没了一点困意,这是她杀人前固有的反应,太多年了,改不了了。
“夏统制,若杀我,还要有那个本事算。我是来祭祀老督军的,临安军与清允军的仇不会勾销但也不用急于这一时。”略一偏首,对上风倾宇:“风七少,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