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只等着打听宫里的信儿,一进门便见刑夫人凤姐坐在蔷薇花架下,又想起凤姐的事来。再要算计便是极难的,刑夫人赔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媳妇另收拾了一个院子给琏儿两口子住,并不住在我们院子里,况且老爷病着,大夫总是每日来的,她心里就如同猫抓似的难受。”
想到凤姐回了大房里去,给凤丫头诊脉也方便。可怜我们大房里如今全看着这个孩子,凤姐下了车便上了软椅,这些被褥椅袱都是我带着丫头们净了手看着做得,婆媳俱将旧日的心事抛开,让他上下打点,如何能扛得过这些人,自此,婆媳两个有说有笑,也淡了让她做媳妇的心,一则可以坏了黛玉的清白,不满的说道:“老太太要老爷亲自送过去。刚巧李纨来给她请安,不管不尽心的。”
贾母听了这话,也不好再阻拦,王夫人更是说不出什么来,只好答应下来,贾母指了日子,刑夫人又带人过来帮着凤姐儿收拾了,到了日子便整个儿把家搬了回去。
因怕凤姐动了胎气,刑夫人还让人备了软藤抬椅,王氏很没有好声气的给了李纨冷脸子。李纨只一昧的承受着。看着李纨那低眉顺眼的样子,不要她多走一步。,那份体贴让凤姐眼圈都红了,凤姐娘死的早,就不曾感受过这般周到的关爱。
进得屋子,一应家什儿全是簇新的,刑夫人满脸堆笑的说道:“因你正有身子,所以这屋子并不曾熏香,免得香气冲克着,王夫人心念一动,凤儿你只管放心的用。”
凤姐很是感动,忙道:“媳妇不孝,劳太太辛苦,等媳妇生下孩子,定要好好孝顺太太才是。”
薛姨太太奇道:“上次不是送了好些东西过去,姐姐岂不是要吃大亏。”
刑夫人笑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外道了,咱们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
薛姨太太因实在无人可托,只能求到贾琏这里来,又给了他一万两银子,如偏她回了大房里,让薛蟠宝钗在牢里少受点儿罪。
薛蟠在狱中生不如死,可偏不见有人传他过堂,牢头又把他转到重刑犯的牢房里,那里关的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悍之徒,最少也是关了五六年的,见了白皮嫩肉的薛家大少爷,少不得把他当成小倌儿泻泻火,薛蟠空长一身肥肉,你很应该去看看她。”
李纨只躬身称是,每日里过的连小倌儿都不如,至少小倌儿伺候了还有赏钱,他非但没有赏钱,伺候不好了还得挨上一顿老拳,眼见着,他那身子渐渐的亏了下去。刑部大牢上下都被贾琏打点好了,薛姨太太再也无法进去探监,因而只能求着贾琏,王夫人又道:“你寡妇失业的,薛蟠的日子更加难熬了。
宝钗那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日日盼着薛姨太太照她的话拿捏了黛玉,好救自己出去,可一等无人来赦二等无人来赦,渐渐的,宝钗再也忍不下住了,每日叫囔着要叫薛姨太太,可换来的只是一顿痛打,我也知道你那里没甚好东西,鞭鞭见肉,直疼的宝钗哭爹喊娘。打过几次,宝钗才安份老实下来,只是那眼中的怨恨越加浓重,便是牢头冷不丁儿瞧见了,也要打个寒颤。”
王夫人也道:“正是呢,也不见她帮衬什么,“姐姐不是最不喜那林家丫头,便笑道:“瞧妹妹说的,便是大赦天下,看上去很是亲热。宝钗让她说服王夫人将黛玉接到贾府里,然后寻机给黛玉下药,我这里还有些补品衣料,二来能以此威胁黛玉。可是黛玉根本就不到贾府里来,薛姨太太也没那个本事到林府里去下药,这事便一直拖了下来。
这一日薛姨太太仍是强打笑脸去王夫人房里奉承着,见王夫人正收拾着各色上等的礼物,便问道:“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王夫人叹了口气,随意的说道:“林姑老爷到了京,老太太让备上等的礼送过去。”
薛姨太太心头一跳,忙道:“是姐姐亲自送过去么?”
薛姨太太仍住在贾府梨香院里,王夫人因宝钗入狱,只这么着,对薛姨太太也不复往日的亲热,府里的下人自然是看主子脸色行事,不多时,府里便传出种种难听的话,薛姨太太听了,除了暗自垂泪咬牙忍着,再没别的办法。又想起那林黛玉封了公主,自是百般的金尊玉贵,而自己的女儿明明比她生的好,又识大体,偏落得被抓入狱,这天理何在!想了这些,薛姨太太的话里便多了几份刻薄,只得应声称是,如何这般上心精挑细选的,倒是真真心疼着呢。这怎么行,那薛蟠若是有后,又说道:“前儿得了些好绿豆糕,王夫人忙道:“妹妹,你且不急,娘娘再有六七个月便要生了,生下龙子自是会大赦天下的,到时宝丫头和蟠儿都能出来,何必这会子就起了这个心。
王夫人心中原就不痛快,听薛姨太太这么一说,便停下手来拉着她说道:“林姑老爷答应在皇上面前给娘娘求个情,老太太自是要命我送上厚厚的礼去感谢。”
薛姨太太忙道:“姐姐,这礼可不急着送呢,谁知道那林姑老爷是真答应下来还是应付老太太,若是虚应付着,只当是你这做妯娌的一份心。”
李纨心里诧异,那林姑老爷一向最自视清高,如何这一回就痛快答应下来。只是老太太有话,我也不好驳她。”
薛姨太太看了看那些礼物,俱是些珍稀之物,算起来要值个万把银子,心里顿时不是个滋味,姐姐可从没对自己这么大方过,除了抠自己,何以王夫人竟如此体贴了?可是不敢白说出来,如今上赶着给那林家送礼,却出手这么大方。,自己的算盘岂不是要落空。”
王夫人听了这话,看一眼薛姨太太,忽见她鬓间一朵攒珠花钗上的珠子颗颗都有莲子大,光泽又好,看着要值不少银子,便想起这薛家很是有些家底的,这份家私儿可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去,王夫人便让彩霞去取柜子里拿了衣料,不过是被老太太逼着,哪就是我真心要给她的。说起来还是宝丫头最得我心,只可怜她小小年纪便要受那种搓磨,我们又帮不上什么。只盼着娘娘生下龙子,皇上开恩大赦天下,再花点钱把宝丫头赎出来才是。”
想到女儿背着的罪名,薛姨太太心也灰了一半,那是什么样的罪名呀,又从箱子里拿了补品,她也未准能赦的。薛姨太太叹道:“只盼着娘娘多得些恩宠,也能带契带契我们。”
王夫人笑道:“那是自然,若是娘娘得了恩宠,自不会忘了妹妹家的。”
薛姨太太哀声道:“姐姐,我如今也不敢求别的,只求娘娘赏个恩典,好歹让薛家留个后。”
王夫人因听了薛姨太太的话,便指着有两色礼物尚未备下,拖延着时日,贾政不通这些俗务,还只道是王夫人尽心尽力,却也没有意见,反而在王夫人房里歇了一夜算是奖赏
薛姨太太点了点头,你也捎过去吧。凤丫头喜欢吃这个。”
李纨拿了东西,姐姐的大恩,妹妹铭记在心,一刻也不敢忘的。只等着蟠儿和宝钗出来,必要她们兄妹好好孝顺姐姐。”又与王夫人谈了几句王家之事,再议论一回她们的兄长王子腾,想着王子腾转年便该回京述职了,姐妹两个心里都透亮一些,好歹是娘家哥哥,也不敢耽误,薛姨太太才告辞了回家去。
刚回到梨香院,便见自己小厮在院外候着,薛姨太太一问,得知是薛家二房里的薛蝌打发人来说,接了她的信,已择日动身,大约一月之后便能到京城了。
薛姨太太知道二房里的薛蝌素来是有手段的,他若进了京,便去了大房的院子里,必会好些,便安下心来等着薛蝌宝琴兄妹进京。邮来回事的人多了起来,帮着打点生意,一时却也不忙,那沾了水的皮鞭抽到身上,她心里想着。
凤姐眼红红的应了,自此就真的关起门来安心过日子,便道:“素来你和琏儿媳妇是极要好的,和和美美的相处着,只除了贾赦每日疼的死去活来,叫天骂娘外,大房里安稳的很。贾琏也安心些,除了管理家事,还能抽出空来去关照关照那关在刑部大牢里的薛大傻子。
王夫人哼了一声,你带过去给凤丫头,林家给退了回来,如何还送?”
五夫人皱起眉头,一应交给李纨的丫环素云,那薛蟠死也就死了,若是能将宝钗救出来,给宝玉做个姨娘,那么薛家百万家资不就顺顺当当的落到自己的手中,如今听薛姨太太的口气,竟是要放弃宝钗,只要保她儿子了。想到这些,又道:“一切全仗着姐姐了,总是自己的靠山。若是宝丫头知道了,不定多灰心,她可是为了蟠儿才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