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门,左昊抬眼看去,见黛玉侧坐在一旁,脸上蒙着一方面纱,清冷的双眼正盯着他,眼中满是恨。抬头向上看,见当今皇帝正端坐正中。左昊忙跪下请安,水靖看着他,无喜无怒,只淡淡问道:“左世子,朕的师妹不愿见你,你如何还这般有失体统?”
左昊一滞,半晌方涩声说道:“启禀万岁,臣来向林姑娘请罪。”
因水靖与贾敏感情极深,如海和水溶恐水靖按捺不住,便没有告诉水靖贾敏死去的详情,是以他现在并不清楚贾敏竟是吃了左昊送的天山玉莲而死。
北静太妃昨夜已得了水溶的告知,也知道事情的轻重,便插言道:“左世子,这事原也不能怪你,唉,只是我敏妹命苦罢了,谁能想到救命的良药竟成了他索命的无常……林大人有书信与我,让我开解于你,你不必为此事自责,也不要再来打扰玉儿,她本就生得弱,又在守制读书,你且让她清静些吧。”
左昊也是心思缜密之人,听了北静太妃这话,心中起疑,明明是自己送的药,林如海却说不怪他,难道……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
水靖听了话,心里憋了满满的疑惑,只是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便顺着北静太妃的话说道:“既是不怪你,你便回去罢,师妹好静,休要再来吵闹。”
左昊无言,与水靖磕了头,转头看向黛玉,心中极盼望黛玉能与他说上两句话。
黛玉的目光极冷,好一会儿,她一字一字的重重说道:“左世子,爹爹说不怪你,我必得听爹爹的话。可是我不想再见到你,请你永远不要来打扰我。若是再来,便是要逼我有家不能归,天下之大,必有一处你左世子找不到的。”
左昊听了这话,如被巨石击中胸口,他看着黛玉,眼中满是祈求,黛玉知道自己素来心软,便闭上眼睛道:“言尽于此,送客。”
左昊知道已无法心改变黛玉的决定,他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来,也顾上应该退着出去,踉踉跄跄的转身走出门,不知是如何走出的林府大门,只是漫无目的的一直走着,走着……
听了凤姐的回禀,贾母的泪珠子一串串的往下掉,紧紧抓着鸳鸯的手哭道:“这个可怜的孩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住着,怎么能不生病。琏儿媳妇,快快的备车,我要去瞧你林妹妹,打发人拿了我的贴子去请王太医,请到家里来,我要把玉儿接回来,放在我身边才能放心。”
凤姐忙答应着,赶紧张罗起来。贾母也没心思换拜客的衣服,却特意让鸳鸯把她压箱底的一件鹰羽拈银丝织的月华色连风帽斗篷找出来,用包袱皮包好了,要带给黛玉。
王夫人见鹰羽斗篷又轻又软,便是那样疼宝玉,都没舍得给了他,心中又妒又恨,言语上不妨就带了出来。“可见老太太是最疼外孙女的,这样贵重的斗篷可是稀罕的紧。”
贾母瞥了王夫人一眼,言道:“玉儿初来乍到,自是不适应都中的气候,比不得我们早就惯了的。她小人家身体弱,原就应该用这些轻软暖和之物。”
王夫人一滞,自知失言,便指一事走开了。鸳鸯正收拾着,宝玉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一头钻到贾母怀中,撒着娇道:“老祖宗,听说您要去瞧姑妈家的妹妹,玉儿也去。”
贾母摩娑着宝玉的头,慈爱的笑道:“玉儿想去便一起跟着去吧,你们表兄妹两个很应该亲近亲近。可有一点,妹妹正病着,你不许闹妹妹。”
宝玉听了这话,喜的一蹦三尺高,摇着贾母的连珠炮似的问道:“老祖宗,妹妹生得有大姐姐好看么?她喜欢玩什么吃什么?若是接了来,让妹妹同宝玉一起住可好?”
贾母见宝玉对黛玉如此有心,喜得连声道:“好,好,我的两个玉儿能和和睦睦的,也算我没白操心。”
王夫人在外间听了这话,心中一紧,她得了元春之命,是必得结果了黛玉性命的,可听老太太这意思,却是想聘了那林家丫头给宝玉,这如何使得,那贾敏便是他狐媚子,她生的女儿能好的了?贾母和宝玉都不知道,她们这段对话更加坚定了王夫人要将黛玉置于死地的心。
贾母牵着宝玉,王夫人在身后跟着,刚走到门口,却见大儿媳妇刑夫人带着贾赦的两个小妾走了过来。一听说是要去接林姑娘,刑夫人立刻积极的说道:“媳妇陪老太太一起去吧,一直也没见过外甥妇女儿,倒叫人心里怪惦记的。”
刑夫人这话让贾母很是惊讶,这个大儿媳妇向来是一味奉承贾赦,何时竟如此明理了?贾母自然是不知道,那贾赦自从知道了黛玉入京后,便三五不时的对刑夫人说起,林家家底子极厚实,要她务必拢络好黛玉,好多落些好处。刑夫人最是贪财,听了这话那有不依的,故而这几日来贾母房中也频繁了许多。
贾府的车轿浩浩荡荡的行至林府,车驾行至落轿碑下马石之前,赶车之人犹豫了一下,来到王夫人的车前问道:“太太,还下车么?”
王夫人自是知道落轿碑下马石之事,只是如今林如海并不在京城,那林家不过只一个小姑娘,凭什么要她这贵人的娘下车步行,这说什么也不能够的。便哼了一声道:“继续走。”
贾母一路上都在想心事,又上了年纪,便将这事给忽略了。到了林府正门前,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上前拍着大门叫道:“快些开门,我们荣国府的老太太来瞧你们家姑娘了。”
拍了半天大门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旁边的侧门吱吖一声打开了,一个眉目清秀的门子走了出来,问周瑞家和道:“这位大娘为何拍我们林府正门。”
周瑞家的昂着头,乜斜着眼睛瞧着门房,不可一世的说道:“我们荣国府的老太太来看林姑娘,还不快打开中门迎接。”
那门子看着周瑞家的,轻哼一声,言道:“原来是荣国府,我道是那一家呢,只是历代先皇皆有旨意,林家正门只为皇子亲王而开,便是一品大员来了,也得走这偏门进去,如何能坏了规矩。”
周瑞家的如何知道这个,只是觉得林家门子给自己下不来台,让好些贾府跟车的下车看了笑话,一时恼羞成怒,举起手掌便向那门子打去,那门子本是青壮小伙子,如何会被周瑞家的打到,他只轻轻一闪,周瑞家的扑了个空,因用力太大,反而向前摔了个跟头。
王夫人听了这动静,心中恼急了,便喝令跟车子的小丫环,“还不去把周瑞家的扶起来,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么。”
宝玉本在贾母的车中,因车停了下来,他不耐烦在车里候着,便下了车,跑以林府正门前,见周瑞家的吃了亏,宝玉一脚踢上林府正门,指着门子叫道:“这里主人是我妹妹,如何我们走不得正门。”
门子见宝玉踢了正门,脸色顿时阴了下来,沉声道:“这位小爷,我们林府的门也是随意踢的。”
宝玉娇纵惯了,别着头气呼呼的说道:“凭是谁家的门,我都能踢得。”
此时早有人通传了进去,黛玉一听又是荣国府来人,不由苦着一张脸道:“怎么又来了?”
太妃拍拍黛玉的小脸笑道:“必是那府里的老太太惦记着,说起来,她也就你娘亲这一点嫡亲的血脉,你那两人舅舅原都是过继来的。她听说你病着,焉有不来瞧你的。”
黛玉听了点点头,对水靖说道:“皇帝师兄,您可得先避一避,若是让她瞧着您,可不好。”
水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便对太妃和水沐道:“王婶,您上次哄走那贾家媳妇,今日里可不能在这儿让她们见着,沐儿也是,若是让那府里知道这层关系,只怕又要算计个没完。”
太妃点点头,水沐却摇头道:“不行,不能让玉儿一个人见她们,那贾府里的人有几个是好相与的,玉儿还这么小,我不放心。”
太妃一拉水沐,笑道:“傻子,咱们又不走远,只在中堂后的夹道里看着就是了,这是玉儿的家,她们还能吃了玉儿不成。”太妃又对紫叶道:“紫丫头,你还得给玉儿抹上脸儿,就象刚才那样就行。”紫叶笑着点点头。水靖太妃水沐和孙医正四一全都挤到正堂的夹道里去,要看要贾府为何而来,也要看黛玉如何应对。
紫叶飞快的给黛玉抹上脸,又取了一领雪缎面一斗珠的斗篷将黛玉严严实实的围好,再命人抬来一张铺着玄狐皮的躺椅,黛玉坐了上去,两个健壮妇人抬了黛玉,自往那偏门而去。
林府门外,贾母听得前面起了争执,便命丫环鹦哥去查看。听鹦哥说林府门子不肯开正门,偏二太太要走正门,贾母立刻沉下脸来说道:“鸳鸯,去传我的话,就说林府正门轻易不开的,以咱们的身份,原就应该走偏门,叫她好生约束了周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