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昊不知那林啸海对水沐说了什么,只是他对于贾敏的死十分内疚,只想着能做些什么来减轻自己心里的愧疚,见如海不收自己,他便不住的磕头。如海心中既恨又不忍,与水溶对视一眼,水溶点点头,走到左昊身旁,一记手刀便将他砍晕,然后唤了两名下人来抬着左昊,送到扬州府台衙门去了。那扬州知府是忠顺门的亲信,将左昊送到他那里,是最合适不过的。
拜别父亲,黛玉上了船,含着泪对码头上父亲的身影遥遥挥手……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及至再也看不见了,黛玉才哭着扑倒在甲板上,喊道:“爹爹……”
水沐坐在一旁,牢牢搂着黛玉,怜惜的说道:“玉儿,都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黛玉抱着水沐,不顾一切的号淘大哭,直哭得日月无光天地无色,随着黛玉的哭声越来越大,天上竟然落起雨丝,雨越来越大,密密麻麻的雨珠打在水面上,砸出一片片白雾。水沐用身子紧紧护住黛玉,第一次和黛玉一起哭了出来。他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当年在林府虽然只短短一个月,贾敏却给了他深深的母爱,让久别母亲的他感受的浓的化不开的亲情,当年,贾敏拍着他和小黛玉,哼着温柔的歌儿,那是他心底最深处无法触及的温柔。那么爱他的人,如今再也不在了。
王嬷嬷带着雪雁春纤两名丫环听到下雨了,急忙冲上甲板,却见水沐和黛玉抱做一团,哭得正伤心。王嬷嬷忙上前劝道:“王爷,小姐,咱们回仓里吧,这若是受了寒,可怎生是好。”
水沐黛玉都不理她,只是抱头大哭,王嬷嬷劝不了,又不敢上前去拉,只得命人拿了伞,在水沐黛玉头上密密的遮了,又开了箱子取出冬日里才用的大毛斗篷将两人围住,然后后命人熬姜汤,烧热水……
哭得累了,黛玉躺在水沐怀中竟睡着了,水沐抹掉脸上的雨水泪水,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人道:“你们谁都不许说。”
大家见了水沐这样子,不由在心里偷笑,这样的他,还象个十岁的孩子,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的扮大人,也着实为难他了。
大家强自绷着脸答应下来,转过身却都偷偷的笑了。这样的小王爷,还真是让人喜欢。
淋了一场雨,水沐和黛玉两个都病倒了,水沐因为平日里练功,身体底子好,所以只喝了两次药,再运起内功在体里循行几个周天,便什么事都都没了。只可怜黛玉自小便身子弱,又乍离亲人,再加上淋雨,着实的病重了。
水沐恨得用头直撞仓板,慌得一众仆从急忙上来抱住他,生恐他再出什么事。
黛玉躺在船舱里,见水沐这样着急,反而宽慰他道:“沐哥哥,玉儿不过是小风寒,没什么的,只要喝上几日药就会好起来,你若是撞破了头,玉儿可不理你了。”
水沐一脸的内疚,走过来半跪在黛玉床头,摸着黛玉烧得通红的小脸,心里直恨死自己了,明知道这些日子玉儿身子不好,偏还和她一起在雨中大哭,若是恩师知道了,还不知要怎样心疼。其实说来也不能怪水沐,他自己从小身子便结实,几乎没生过病,这些年他虽然与黛玉书信往来频繁,可黛玉从来不曾说过自己生病,所以水沐一直以为,黛玉和自己一样,是很健康的孩子。
因黛玉病了,水沐便命船就近靠岸,寻了医生来诊治,医生开了方子,水溶亲自看着煎了药,一勺一勺亲手喂黛玉吃了,看着她渥了汗,烧也退了,才让雪雁春纤进来为黛玉换衣衫,王嬷嬷自然知道老爷已将小姐许给水王爷了,兼之黛玉又小,所以也不去管什么男女大防,只由着水沐黛玉高兴。水沐不放心黛玉,倒底在岸上住了十来日,直到黛玉的小脸有了红润,他这才命人开船,重新上路……
京城之中,水靖得都太监总管齐胜回报,北静王爷将带着黛玉入京,便再也安稳不下来,一会儿便要问上一遍,“他们几时到京?”“他们现在到那里了?”“有信来没有……”“你说玉儿妹妹还会不会认得我……”只烦得老齐胜头大如斗,只恨不能立刻隐了形,让这难缠的主子看不见自己才好。
水靖一面叨叨个没完,一面一头扎进他的私库,开始大肆给黛玉挑选礼物,但凡那精美的,雅致的,稀罕的,水靖都指着对齐胜说道,这个给玉儿妹妹玩再合适不过,那个玉儿妹妹一定喜欢,那个给玉儿妹妹做摆设……数日下来,齐胜耳中灌满了“玉儿妹妹”四个字,以至于他现在只要听到“玉”这个字,都要神经了。
皇后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顺安见皇帝这几日行迹诡异,总是只带了齐胜一个人去了私库,然后便见齐胜今天带一小箱明天一大箱的从私库里往外带东西。便忙忙的去回皇后,皇后一听这话,最先想到的便是皇帝必是又宠上什么女人了,立刻传来起居注,细一查看,见连着六七天皇帝都没有召人侍寝,便又以为皇帝在宫外弄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传了安插在禁卫中的侍卫头领来细细问了,也是说皇帝最近不曾出宫。皇后心中大异,咬着唇思索一会儿,又问道:“齐胜可是带了那些箱笼出宫去过?”
顺安忙回道:“回皇后娘娘,齐总管也不曾出宫,只是将大小箱笼从私库里带出来,送到勤政殿西暖阁去,奴才不知何意,特来回娘娘,求娘娘的示下。”
皇后淡淡道:“很好,侍柳,看赏。你且回去,不要惊动任何人,只瞪大眼睛盯着,一但皇上或是齐胜动了那些箱笼,你速速来回本宫。”
顺安得了赏赐,乐不颠儿的回去了。皇后遣退了所有的奴仆,在坤宁宫里的寝殿里烦燥的走来走去,想不明白皇上唱的是那一出。
当今皇后,忠顺王爷的次女凌霜郡主,自从十年前在皇家宴会上见到尚为太孙的水靖,便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当日选了忠顺王长女傲霜郡主为后,凌霜郡主恨得五内俱焚,后来不知怎么的,傲霜郡主便出了些事故,为了保全皇家的脸面,才改纳凌霜郡主为后。
凌霜郡主入主中宫后,一直不得水靖欢心,这些年来除却按制初一十五歇在中宫,其他时间水靖从不踏入坤宁宫一步,平日对皇后也是没个好脸,皇后一怀心绪无从寄托,原本骄横的脾气越发大了,但凡有宫女妃嫔和皇上说上一句话,她便又恨又妒,偶有嫔妃传出有喜的消息,皇后便恨得不能自已,总要生出法子除了那怀孕的妃嫔才行。以至于皇帝大婚近十年,却一无所出。若不是忠顺府势大,水靖早就想以善妒无子的罪名废后另立。
顺安悄悄回到勤政殿,便听当值的小太监说皇上正召见北静太妃。顺安寻了个由头打发那小太监去做其他的事,自己接过茶盘托着,轻轻巧巧的便进了西暖阁。
“王婶,沐儿和玉儿就要一起回来了。”水靖一脸的兴奋,高兴的对北静太妃说道。
北静太妃自从得了贾敏病故的消息,便一直郁郁寡欢,如今听说儿子和未来儿媳要一同回来,立刻兴奋起来,猛的站起身瞪大眼睛问道:“真的,沐儿和玉儿就要回来了?”
水靖笑道:“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只怕用不了几日就能到京。王婶,玉儿来了朕接她到宫里可好?”
北静太妃想也不想便说道:“那怎么行,玉儿来了自然是要住在我们北府里。”
水靖如小时候和北静太妃撒娇一般,扯着她的袖子不依的说道:“不行,王婶你不知道,玉儿最得朕心意了,说什么也要让她住到宫里来,我们好亲近亲近。”
顺安听了这几句话,赶紧奉上茶,出了西暖阁便撒丫子往皇后的坤宁宫跑。一头闯进坤宁宫,顺安拉过一个小宫女便急促的问道:“皇后娘娘在哪里?我有要紧事要回娘娘。”
皇后正在寝殿里坐立不安,听到顺安的声间便高声喊道:“进来回话。”
顺安急忙冲进寝殿,气喘吁吁的说道:“回娘娘,奴才打听得了,水王爷就要带着林大人的千金进京了,皇上说要接她入宫。”
“什么?”皇后心里一紧,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跌的粉碎。
顺安凑上前低声说道:“娘娘,只怕这些日子皇上收拾的那些宝贝都是给这林姑娘准备的。”
皇后的脸色顿时变的煞白,她小时候见过贾敏,那是何等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而林如海,少年探花郎,帝师,六世簪缨的清贵世家之后,他那翩翩的风度,儒雅的言谈举止,俊逸出尘的风姿,任谁见了都不会忘记。这样两个人生出来的女儿,怕是连仙子都比不上。皇后想到那林府千金必是生的倾国倾城,入京之后必会威胁到她的后位,眼中不由流过一丝狠厉,林黛玉,好,放着人间天堂你不呆,偏要来趟这一潭深水,那就休怪本宫无情了,只要有丝毫威胁到本宫的可能,本宫都要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