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落下,风鸣渊才看清车中的情况。
“小九?”惊讶得出声,看见风鸣辰微笑着点头称呼自己,才意识到失态。赶忙摆正姿态向正前方的明帝行礼,鉴于一开始的失礼,心中不安,倒未敢仔细瞧皇帝的脸。对于这样的结果风鸣辰心中略感满意。
简单几句交谈,太子下车,浩荡的队伍启程回宫,两边百姓夹道,施以重兵维护,没有多大的喧哗。一切井然有序。
进了城门,风鸣辰从车帘狭缝中观看外面的局势。都是皇宫禁卫和骁骑营的官兵,没有其他的什么兵力,消息应该没有走露,突然看见眼熟的人影正望向这边,是易容成骁骑都尉的王杰。与风鸣辰对视,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京中一切布置妥当,风鸣辰默默放下车帘。
战斗已经开始了,从进入这座城门之时。
遣散随行官员,皇帝舆驾可以直接驶入宫门。皇宫之中也是焕然一新,宫女太监跪了满路,只为迎接这座偌大皇城的主人归来。
暗暗察看着宫中的卡哨,与自己走时基本没有多大变化,但是因为皇帝的遇刺,宫中巡逻的密度大大增加,安全措施明显加强,这一反应应该不算坏,至少这些人可以保证皇宫不会失守。
直到车子停在皇帝的宫殿,风鸣辰才暗暗松了口气,一路行来没有露出破绽,那以后应付起来就会简单顺利的多。
最容易看出明帝破绽的人莫过于太子风鸣渊,所以风鸣辰召太子进车见驾,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应该还没有怀疑“明帝”是假的。只要他一语不发,又有谁会认为明帝被掉包了呢,这是借用风鸣渊来验明皇帝的“正身”。
然后就是皇后和后宫嫔妃了。
成勇一路随行,作为少有的知情者,风鸣辰更不敢让他远离自己的身边,而她也就有理由带一路军队进宫,这些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风鸣辰率先下了马车,仍旧稳稳坐在轮椅上。抬头打量,将随行的皇子,接驾的公主、嫔妃的惊讶、怨恨、恶毒种种神情都收在眼底,嘴角轻轻上扬,自己的突然回归和受封,不知打乱了多少人的如意算盘。不过接下来,恐怕会让你们更不如意。
扫过众人,视线最终落到已经激动地紧捂双唇、肩膀耸抖不已的皇后身上。
“母后,小九回来了。”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意。而对方已经泪流满面。
却在此时,皇帝下车,众人下跪请安,明帝虚弱得应声,转而进入宫殿。安心静养,再不见外人。禁军和成勇的军队守在殿外,不准任何闲杂人等闯入。
先前都被突然出现的轮椅上的九公主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看清皇帝的伤势,这下再见就难了,已经有些宫妃忍不住用眼神恶狠狠地剜着风鸣辰的肉。
阴谋有一种境界,就是将自己也当成棋子,融入其中,不是吗?嘴角又不可抑制得弯了些。
皇后寝宫,倒是热闹不凡。
“辰儿,我的辰儿,终于回来了,母后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了,呜……呜呜呜……”风鸣辰看着扑在自己身上痛哭了已经快半个时辰的这个身体的老妈,无语中……谁说皇后体弱的,怎么哭起来这么起劲,都不带气短的。
冲身后的太子二哥、信王五哥打眼色求救。
照理说,失踪多年、生死不明的亲妹妹回宫,作为兄长当然要来表示一下关怀思念,尤其风鸣辰现在被封了镇国公主,又有军职兵权在身,深受父皇信任,现在的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受宠的公主,而是代表着一股势力,新兴的不容小觑的势力。
现在的朝堂局势很难打开,他们自然看到了新的希望。
风鸣辰岂会不知他们心中是怎么想的,懒得在意罢了,反正游戏已经开始了,不在乎加一点感情戏在里头,使这场有点暴力的历史剧留给人一点美好的遐想。
数位太医进入皇帝的承乾殿已经两日,看着紧闭的宫门,深埋在宫中的各路人马终于活跃起来,看样子皇帝伤势比众人想象中得还要严重。
“太子,要早作打算啊。”东宫太子书房,太子幕僚近日进宫也颇为频繁。
风鸣渊端坐在奢华庄重的书案后,眉头微蹙,听着幕僚们的进言。
“不是还没有任何消息吗?再等等看吧。”良久,沉声说道,眉峰却更加深刻。
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啊,万一真相不像他们看到的那样,这不过是皇帝对皇子大臣们的试探,贸然暴露自己的野心和行迹,那就是真的自掘坟墓。不只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有母后、妻儿、太子党的大小官员,这决定的重量压的他喘不过气。
一旦决策失误,之前十几年的积累隐忍,苦心经营,将全部付诸东流,再无翻身之力。
“太子,微臣认为没有消息才是最大的可疑之处。若是皇上故意借机试探,那就应该将病重的讯息透露出来,引起有心人的动作,而现在,宫里刻意压制隐瞒,谨防走漏,这就是另外一种光景了。”
“陈大人所言极是,诚王、宁王那边,今日动作也有些异常。诚王亲自拜访工部尚书陆大人,都知道陆尚书之子陆飞宏是刑部侍郎,更是镇国公主的亲信,虽说现在还没有复职,但是公主一旦临朝,恐怕离他飞黄腾达也就不远了,而且还可以在宁王(掌刑部)阵营里埋下祸根。”
“徐大人的见解颇有道理。现在镇国公主握有兵权,在军中威信甚高,更是深得皇上信任,破除祖制让她参政,这是一股怎样的势力我们还不明了,但是她身后的皇上是绝不能忽视的啊。而殿下与诚王同是公主一母兄长,不能让诚王捷足先登。”
“两位大人所言甚是,请殿下三思。”“请殿下三思。”
而此时话题中心的风鸣辰又身在何处?
“九妹失踪三年,殿下跟臣妾无时无刻不担忧牵挂,一想到金枝玉叶的皇家公主流落异常,这心中忍不住难受。”衣袖半遮颜,绢帕拭泪,泪眼婆娑,好个楚楚美人,眼中的悲戚引得皇后眼圈也开始泛红,正是诚王正妃,名闻天下的越国镜羽公主。
风鸣辰坐在皇后身边,也不开口劝阻,默默端着茶杯轻啜,打量着对面的这个名义上的五嫂。竟然比太子妃来的还早,别说,不愧是天下有名的才女公主,演起戏来也不差分毫,倒真是逼真,连自己看着都险些信以为真。
风鸣辰看皇后又要开始哭起来,终于舍得放下茶杯,换上撒娇的笑脸,“母后,才说了几句话怎么又开始抹泪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您若再这样,我都不敢找您说话了,我怕一开口您就掉金豆,那咱们国库可放不下,到时父皇还得犯愁。”
皇后闻言果然破涕为笑,“小滑头,哪有这么取笑娘亲的。”宠溺地用手指点着风鸣辰凑过来的脑袋。
风鸣辰一句话,巧妙地将话题引到明帝身上,要不然,照这两个人“含蓄”的说话方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说到正题。
诚王妃进宫的目的不外乎两个,一是打探明帝的虚实,一是拉拢自己,自己懒得陪着她绕弯子,直接给她一个话头,接下来怎么办,相信她会把握。皇家的女人,无论愿不愿意,终是逃离不开政治。
不过从中风鸣辰也得到讯息,既然诚王、太子拉拢自己,就说明他们已经默认了自己的势力,那等到正式上朝的时候,相信反对自己的阻力也将会小一点,毕竟女人参政,在这个时代必定会“骇人听闻”,她不想权利没有到手之前,就已经被人否决踢出朝堂。
有说有闹一阵子,风鸣辰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转身传唤侯在门外的侍从,花在云。
“母后,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小九先告退了。”说完,冲镜羽也点点头,只是没了刚才说笑时的娇憨。
皇后入宫二十余年,一些事、一些人哪会真的看不透。这个女儿,明明是公主之身,偏偏要做男儿之事,想要取得同样的的权势口碑,女人比男人付出得要多多少倍?这个时代对女人太苛刻。
上战场、入朝堂、掌权势,其中的艰难即使从未表露过,她也明白必定是艰险非常,看着那扎眼的轮椅,做母亲的心里怎会好过。
但是她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问,也不该问,只希望有朝一日风鸣辰疲乏时,能有个依靠。有这样一个坚强魄力的女儿,她该是喜是忧呢?
出了皇后寝宫,风鸣辰压低声音略微转头询问身后推着她的花在云,“事情都办妥了?”这次回宫,整个宫廷的气氛已经全部变了,再没有小时的明朗纷繁,步步小心处处谨慎,莫名的压抑。
“恩,已经通知丞相和晋王,应该在承乾殿等着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报。
风鸣辰点头,示意前往承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