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鸣辰打破两人的僵局,缓缓走出几步来到杜丘霖面前,没有一丝疑惑,“如果我说不呢,如果我不同意你的建议呢?”
“我们龙威帮还没到摇尾乞怜的地步,就算皇帝老子来了,在龙威帮的地盘上也容不得他撒野!区区一个天云教,别让人家真的以为我们怕了你,有本事真刀真枪地干一场,用道上的规矩决一生死。”胡强可忍不得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如此嚣张。这杜丘霖也真是的,跟他扯那么多干什么,要不是老哥要求,他才不会如此客气得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杜丘霖也就是东方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难道自己看错了?不死心的追问一句:“你有更好的办法?”
风鸣辰目光灼灼,“先前倒是没有,不过现在有了。”一个自信又带点血性的笑容,看得东方岳心里一颤。
“要活的。”风鸣辰毫不在意地吩咐手下人,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东方岳。一场厮杀瞬时展开,有众人的保护,两人没受一点波及,局外人似的游离在这场他们引发的争斗之外。
“你不是一个善良之人。”风鸣辰瞥了眼战局,继而说道,“是你把他们推到这种境地,你该知道我想怎么做了吧。”不是疑问,只是单纯的谈论。
“想让我帮你说服龙威帮帮主跟你交易,你趁机一网打尽,所以你要留活口。”
“我想你有这份量吧,能在胡副帮主前头说话。”
“那官府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你有办法的,我不好出面,没有人不会在利益面前屈服。要名的给名,除去龙威帮一大祸害,这政绩够他扬名的了。要财的给财,我可以给他们超过龙威帮两倍的利益。”
“用什么名义除掉龙威帮?以前可从没成功过,突然冒出另一个势力,太扎眼了。”
“呵呵,很明显的窝里斗不是吗?副帮主勾结外教,假意被俘,设下圈套,两败俱伤,官府得利,如何让这出戏逼真,先生的角色很重呢。”风鸣辰淡淡的说笑着,目光却审视着对方的表情变化。
“你就这么确信我会帮你,毕竟我也在龙威帮呆了三年。”
“可你不承认是龙威帮的人。”抓住对方话语里的问题,“既然你有治世之才,又有出仕之心,一再试探于我,明察秋毫的本事的确令人佩服,我想我也不该让先生失望。”
“你就肯定我所说的是我想出的,不是窃取而来?”
“就算是又如何,能够用在最适合的时机、最适合的场合,想必你十分了解它的价值才对。前人发明了火药,有人把它用在烟花娱乐上,有人把它用在战争军事上。知道它是一回事,如何用、怎么用又是另一回事,这就是智慧。”
东方岳越听越惊奇,能有如此见识,如此胸襟,他所看重的人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已经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我还不会轻易信任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相信先生也是,我们拭目以待吧!”
“当然。”两人相视一眼,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一切无须言明。
一月之后,灵州西北300里,天云山东200里,通州西南400里,泰州北50里,京城南350里的云起山上,名不见经传的云起山庄易主,传闻被一个神秘的阔少高价买下,更名风云山庄。山庄近一个月都在改造扩建,为新主人入住做着准备。
京城普度院的刘岚,洪景会商部负责人之一王永成,天云右护法雷霆,二使都秘密积聚于此,一边研究风鸣辰画的奇怪的设计图,一边琢磨着改建修饰,期间还闹了不少笑话,都是老江湖了,脸皮够厚,大家也都没在意。只是没想到后来诸位功成名就之后这事又被人抖露出来,名人轶事啊,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少爷,东方先生,我们到了。”
已经与风鸣辰会合的小桃、蔺相天这回死死看住风鸣辰,搞得东方岳莫名其妙,等后来搞明白了,一路上调侃打趣。风鸣辰就没想到像东方这样的名士也这么恶趣味,一路上也不反驳,跟座弥勒似的,看着三人冷嘲热讽。可是我怎么看雪球的毛好像稀少不少啊,难道水土不服,脱毛?那车外的雪一咋活蹦乱跳的?搞不懂。
风云山庄从外部来看与之前的云起山庄没有什么差别,中规中矩,不失气派也不会太富丽,引不起人的特别关注。可往里走,才能看出它的巧妙,高墙下面是经过掩盖的壕沟陷阱,前庭表面看来完全的左右对称,其中新加了许多花墙影门,道路曲折层次加深,路边景色几乎一样,但通往的去处却完全不同,有人擅闯那下场可想而知。
中庭的设计就没有那么多掩饰,机关套机关,藏在花园假山湖泊之中,既然把赵襄城带出来就没有不用之理。后院是空空的演武场,这里还算正常,除了一圈有毒的植物,暗藏墙里的毒箭,透明的细如蛛丝末端连着铃铛的网墙好像就没什么了。
还有一部分浩大的工程在地下和后山,是仿照皇宫和帝陵设计的地道和仓库,时间紧迫人员有限又太过机密尚没有破土动工。总而言之,这就是风鸣辰选中的洪景会总部,集攻防于一体,可进可退,又能关照到天云教、京城、各地分堂等等。
气势恢弘的正厅里,风鸣辰仍是上首右位,蔺相天仍旧右手边第一位,向下分别是洪景会商部的林磊、王永成、年叔;情报部卓同、高兴;暗部云恪、秦莎;器部张君凡;监察部王杰;普度院刘岚;京城三大主管张权、刘胜、高斌。为防引起关注怀疑,好些都是易容而来,时间也错开许久。
只不过一向都是摆设的上首左位终于有人入座——东方岳。依次往下是古剑山庄东方傲,天云右护法雷霆,四长老花在云、胡一笑、沈言、黄鸿。这些在江湖上都是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就算想盯他们的梢,也得考虑考虑自己是不是够分量。
“相信大家在我不在的日子里已经互有接触,至少也都有所耳闻。”风鸣辰环顾一周,目光落到右手边的众人,“洪景会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大家跟着我鞍前马后七年,闯下这番天地,对我最是知根知底。从京城一隅发展到大暻全境,这绝不是只凭区区几人就能做得到。大家的信赖追随,我风鸣辰都铭记于心。”
抬手制止想要说话的众人,走下座位,转而朝向大厅左侧。“我执掌天云不过两年,却得大家誓死追随,风鸣辰佩服诸位的坦荡胸襟无畏气魄,在光明磊落上我真的自叹不如。时至今日若继续隐瞒,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今天才召集大家。”
站至雷霆等众人面前,鲜有的郑重,“我风鸣辰,大暻九公主,振国将军之孙,当今太子之妹,洪景会之主,之前隐瞒实属无奈,就算今日大家离开从此天涯陌路,风鸣辰绝无怨言,是我欺瞒在先,无信于前,但受冷教主之托,不敢忘义违誓,大家责难我愿一人承担,恳请众位前辈原谅!”
掷地有声。说完前襟一甩,单膝跪地,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全都怔住。风鸣辰什么性格,天下独尊的霸道,说一不二的倔强,宁肯流血不肯低头的傲骨,大家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今天却当着众人的面下跪请罪,以晚辈自居。这可该如何收场?
洪景会的人都红了眼圈,他们的老大何时向过什么人低过头,虽说是帮主,但是大家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什么样的孩子不愿意在父母怀里撒娇,什么样的孩子不愿意和同龄玩伴戏耍,什么样的孩子不喜欢零食玩具新衣,可是就在他只有七岁的时候,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拼命厮杀。不是她不想要父母慈爱,而是要不起;不是她不想天真无邪,而是环境所逼。有时看见她盯着路上跑过的小孩哄抢简陋的玩具,那种眼神看得人心酸,可是只能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握紧手上的剑,正因为知道她的身份,才什么也做不了。
她是理智是成熟,成熟理智得令人心惊,令人害怕,可也令人心疼。皇室之人虽然荣尊非凡,但是有多少可以摆脱被牺牲被利用的命运,尤其是女孩。可偏偏她好强,她不甘,她非要与命运争一争。这睿智究竟是怎么换来得谁也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那只可能是又一次的心酸,被亲人陷害利用,情何以堪?
现在,那瘦小单薄的身影就跪在前面,一个人承受着孤单与苛责,却好像能把天都撑起来。心里象有千斤压着,动不了说不出帮不上分担不了,只能一次次暗责自己无用。
花在云忍不住要拍案而起,太震惊,太难以接受,自己承认的教主竟然是朝廷的犬牙。其他几人从吃惊中缓过神来,眼神交流,情绪一时复杂。他们可以容忍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少年成为他们的教主,却难以接受领导他们的是朝廷中人,还是个身份尊贵的公主。这是本质上的对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