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头,既然他都已经是天云教教主了,还要那么多势力干吗?虽然青楼、迅雷堂与天云教关系密切,但是他也是混了三十几年的老江湖了,分得清一家人和关系紧密之间的差别,这两者绝不是天云的势力。那又如何解释呢?龙威帮该如何自处?这个少年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针对龙威帮?他当然并不会以为风鸣辰真的是缺钱,可事实上好像就是这个样子滴,汗!
“恩,可是我这教主做的真是可怜呢,你也看见了”无奈的瞥了一眼花在云,委屈的撇撇嘴。“所以我才找点零花钱吗,我也不知道他们那么不经揍啊,早知道我会小心一点的。”无辜的眨眨眼,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看得龙威帮众人火气噌噌往上涨,你这一不小心可就是十几条人命,说的轻松得好像是不小心摔碎了主人家的茶杯似的,那可都是以前混在一起的兄弟,人命在他眼里都这么不值钱吗?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要龙威帮怎样,虽然你是天云教教主,别忘了现在的天云教不比以前,我们龙威帮也不是软柿子任人随意揉捏!”颇带威胁性的亮出手里的刀。
“呵呵,副帮主真是想法很多呢,要是不做出点什么,您是不是有点失望呢?”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上面有官府,我还是公主呢!who怕who啊。试探我的底线,可惜你分量还不够。
眼看空气中火花四溅,火药味迅速升级,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此时从胡强身后转出一个人来,三十上下的样子,带着点病态的苍白,身体精瘦,衣服松松的罩在身上,却不是虚浮空荡的感觉,到有股仙风道骨的味道。眼睛明亮但不犀利,长相很平凡,一眼就会忽略的那种。也就是这样,杜丘霖才藏身如此之好。
按理说这种人风鸣辰是绝不会在意的,可是就有一种感觉,这人不简单,就像表面平静的湖水,把水下的一切藏得严严实实,不知道是深还是浅,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会吞噬一切。
见这人走出来,胡强也是颇感疑惑。杜丘霖是龙威帮老大胡崴三年前从山匪手里救下的,只知道是个教书先生,没有功夫傍身,但是很有智慧,与官府打交道很有一套,帮胡崴跟官府做成好几单买卖,使龙威地位得到巩固,很受胡崴的重视,是龙威帮的军事级人物,不好酒色金银,成天清清淡淡的,轻易不与人接触,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却是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在帮里混的,哪有个手脚特干净的,都对他又怕又敬。知道弟弟的性子,虽然已经磨得差不多了,但是遇到强手,容易被激怒,急进的缺点很快就暴露无疑。胡崴让杜丘霖跟着胡强,一是限制杜丘霖,二是约束胡强。
平时杜丘霖是很少干预胡强行事的,这次却亲自跟过来,现在又是想干什么?胡强也拿捏不准。
风鸣辰感兴趣地看着杜丘霖。那人温吞吞地开口,“堵不如疏,杀不如放,灭不如收,两位请三思。”
胡强与风鸣辰顿时一愣。胡强易暴躁但不笨,听这话他明白杜丘霖在为龙威帮求情,对方来历不明,背景不明,既然他敢挑衅,敢把天云教摆出来,势力一定不简单,至少不会只有一个魔教而已。杜丘霖见微知著的本事连大哥都佩服,但是龙威帮立帮这么多年没有不战而降的经历,死也要捍卫这百年的招牌。就算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
风鸣辰愣的是此人道破她的心思。强打地头蛇,就算赢了,自己也不会好过。地头蛇都敢打,那些小蚯蚓自然也逃不过被灭的命运,反而可能会让本地其他势力联合起来一致对外,这就更麻烦了。不是没有胜算,而是在风鸣辰眼中亲自筹划准备指挥,小胜就是没胜。天云和洪景的势力在这都不强,若要硬拼,牵一发都动身,其他地方的人员调动很可能会引起朝廷的注意。她从不怀疑,江湖中处处有朝廷的鹰爪眼线。
可是如果天云教和洪景会拿不下灵州这个岭南重郡,以后再往南扩张阻力就会加大,就像一条块巨石阻拦奔流的河水,如果冲不开,只是从石头缝里流过一些水,这些细水想冲开以后路上的阻碍可谓难之又难。龙威帮必须拿下。
她也想过收或是灭,但是百年的基业,换作是她,就像前世有人劝说她率领风家臣服在别人脚下,她直接将对方给灭了。何况龙威帮跟官府关系密切,想要收服,自己的身份无疑是最好的筹码,却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发现这调包的秘密。此处不是京城,连弥补的方法跟时间都没有。
这人这么说,难道他看不清状况吗?还是另有玄机?他有办法?不禁又仔细打量。那人毫不心虚的回望自己,是想透露什么信息?
杜丘霖也在观望,听说有一个年纪轻轻、相伴雪狼、京城口音的少年大闹赌场,心中顿起波澜。京城,曾经年少轻狂时多么幻想的地方,如今已渐行渐远。为了身家性命,为了父亲遗志,多久没有踏入过京城?京城官宦云集,权贵煊赫,单凭能让混沌江湖已久的赌场掌柜呼救,那少年必不是凡人。进楼来看,那种自信、天下尽在掌握的样子,绝对是久经沙场才能磨砺得出的。
身上粗布短衣难掩尊贵。俗话说。一代富贵,二代腐化,三代堕落。能够经过时间筛选下来的望族才能称之为世家,世家积累三代方能衍生底蕴,底蕴运生修养,修养沉积才会谨慎言行知礼有度,一招一式举手投足贵气天成。衣着华贵,配饰繁杂,前呼后拥,车马轿辇富贵有余、尊威不足。所谓尊,就算布衣简行,茕茕孑立,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尽显威仪,让人甘心臣服。可以想见他是出身在什么样的家族。
虽然不经常跟官场中人打交道,但有父亲家族的熏陶,他的嗅觉格外灵敏,这少年虽然武功高强,可身上的江湖味道并不重,不是武林中人。身在千里之外,京中的情况他也有关注,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物?难道真的时候已到?隐居避世这么久,江山代有才人出,何时才是一展抱负的时候?
“先生有何指教?”风鸣辰制止将欲动手的花在云,颇为尊重的询问。
杜丘霖心里也甚感满意,能虚心听取别人的建议,不骄不躁,不趾高气扬,年少不轻狂,可造之材也。
“可曾听过,威覆盛,则内实坚;内实坚,则莫当;莫当,则能分人之威,而动其势,如期天。以实取虚,以有取无,若以镒称铢。”说及此,杜丘霖看着座位上正襟危坐的少年,此时双眉微蹙,紧抿双唇,表情凝重,像是在思考。
“先生请继续!”风鸣辰收敛身形,起身移步,在离杜丘霖不远处站定,沉默片刻,语气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杜丘霖默默点点头,自己没看错人,继续说道,“将欲动变,必先养志,伏意毅视间。知其固实者,自养也。让己者,养人也。故神存兵亡,乃为之形势。”说完注视着风鸣辰。是期待还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
风鸣辰默默听完仍不言语,两边剑拔弩张的局势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到两人。可是她的内心绝不是表面那样的平静。他所谓的所谓的分威,就是把自己的实力、身威隐藏起来,用实来取虚,以有来取无。
虚而实之,实而虚之,避实击虚,转换虚实。把握谋略对抗的全局,在可能的基础上示我不能,设下骗局,使之陷入被动的地位,趁势战而胜之。这看似是在说解决之法,其实也暗含警告之意,你懂得隐藏实力,别人也会。能谦让的人,能容忍的人,内在的精神气力充实了,外在的威胁力量就会消亡。
他是在暗示些什么?这分明就是权谋之术,字字珠玑,非善谋者而不能为。既有如此之才,为何藏身乡野?既然对我试探,必有出仕之心,难道是哪里漏了破绽?良将难求,人才难得,到底该不该相信他?风鸣辰左右量度,迟迟下不了决定。
杜丘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平静的回望风鸣辰,这是种考验。是对风鸣辰的考验,也是对自己的考验。考验风鸣辰能不能破解这话中的意思,考验他能不能在重重迷雾中做出正确的判断,考验他有没有如此胆识是否具有一个上位者应有的素质,他到底值不值得自己辅佐相助,值不值得自己倾囊相授。同时也检验自己的眼光是不是够老道,考验自己能不能走出‘杜丘霖’的躯壳,做回真正的古老世家——东方家十一代传人东方岳。
两个善于权谋之人的较量,两个智慧深沉之人的过招,两个志在天下之人的碰撞,在不知道对方底牌,不知道对方筹码,只是依靠几张亮出的牌面,依靠高手的直觉,依靠敏锐的洞察力,依靠见微知著的远见卓识,依靠经年累月的经验积淀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