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清冷的声音,一丝毁灭快感,脸上是讥讽、嘲弄、唾弃,更多的是寒冷,一步步逼近瘫倒在地的吴显之,慢慢蹲下身子,“是什么样的心情?当你决定利用我,利用龙潜,刺杀父皇,劫持二哥的时候,是对胜利的憧憬?面对即将成功时的喜悦?还是隐隐的不安?”
挑眉看着地上面无人色的吴显之,像戏弄老鼠的猫,勾起唇角,说着这样的话。却没有给人回答的机会。
“我猜一定不是后者,我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有什么可在意的,对吗?但是,我敢说,你现在一定后悔吧,后悔为什么没有在知道我存在时就杀了我?在你决定伤害他们的时候,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我风鸣辰会一点点讨回来,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唰得站起身来,宽袖一扬,负手而立,脸上的阴狠不加掩饰。
“你,这个魔鬼,不得好死!”拼劲最后一口气,骂着恶毒的诅咒。
呵呵呵,果然是老了,连这样幼稚的话,也说得出口。
“就算真的如你所愿,你也看不到了!就算让你死,我也要你死不瞑目。”没有转身,声音一扬,“来人,将乱臣贼子全部拿下,顽抗者格杀勿论。”
“是!”周长雅,化装成骁骑都尉的王杰,最先反应,带人展开围捕。
这样的风鸣辰,是朝中的人从没有见过的,是玄王、诚王他们从没见过的,这样一个人,真的有人可以与她为敌吗?
那种透彻人心的眼神,那种令人胆寒的冷漠,那种望而生畏的残忍,那种无法猜测的诡异善变,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这真的是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人吗?如此陌生。
周围喊杀阵阵,失去了头领的叛贼,无处可藏,风鸣辰说顽抗者杀无赦,那就按照全部格杀执行就对了,能让她这么义无反顾地报复,践踏,她绝对不会想看到一个叛乱者存留下来。
嘴角处还凝着七尹的血,浅黄的公主朝服,一道浓重的血红从左胸划过,刺目,惊心。染红了朝服上隐绣的荆棘,宛如盘旋振翅的荆棘鸟,啼鸣时的泣血,震惊,悲壮。
霎时,这座承担了太多历史的宫殿,又传开一声声新的悲鸣,故事里的人在不断变化,但是历史永远不会停止。
转身,负手,踏上仍在流着血的汉白玉石阶,一步一步,走上宫殿。
殿门之外已经重新归于平静,大殿之上更是鸦雀无声。
风鸣辰站在龙椅之下,负手仰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这张金灿灿的椅子。龙首,龙爪,龙鳞,龙角,一纹一理,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人,仍旧清晰可见,栩栩如生,还有嵌饰的金玉珍宝,无不向世人炫耀着它独一无二的崇高。
曾经有多少人,在通向这把椅子的路上倒下,或是轰轰烈烈,或是沉寂收场,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唯有胜利者可以站在朝代的顶端,命令着所有的子民庆祝着他的胜利,享受世人的顶礼膜拜。而现在,她距离这把椅子只有一步之遥。
门外的叛臣全部斩杀,近卫们正在清洗着甬道,空气中弥漫着稀释过的血腥味,所有人都聚集在这座刚刚经历了太多变故的大殿,默不作声地等待着结果。
明帝遗诏,太子继位,好不容易,在镇国公主、玄王、大臣的支持下,确立了新皇的地位,却突逢变故,也已跟随明帝而去,这大暻的未来如何是好?
剩余皇子中,大皇子玄王,早年就已经退出皇储之争,在朝中的势力并不显著。
三皇子信王,也被明帝打压过,实力大不如从前。
六皇子晋王,看样子仍旧是要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七皇子平王,口碑不错却是能力不足,不够圆滑。向来支持自己的弟弟宁王。
说来说去只有五皇子诚王和八皇子宁王,还有一争的可能。
两人实力相当,争锋相对,胜负各半,可偏偏就在不久前,各自身边的支持者南平郡王和临清侯被镇国公主拿住了造反的把柄。照理说不深究其责,已经算是对两人的包容,这种时候,恐怕没有大臣再敢为两人说话。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现在推哪个皇子都不算合适,真是难办啊。尤其,还有一个煞神般的镇国公主在。
风鸣玄、风鸣洵、东方岳、瑞王风宇炎静静看着在殿前站立不语有一炷香时间的风鸣辰。散发着淡淡的杀伐之气,令人望而却步。
刚刚一战,所有人都见识了她的实力,严密的谋略,坚韧的性格,狠辣的手段,能让明帝将祖制抛之脑后的人,果然不同凡响,如果她是男子,现在大臣们的烦恼也就不会有了吧。可惜啊——
他们也在头疼,先后经历明帝、太子的驾崩,加上前线还在打仗,这皇储的事是不能拖下去的。万一他国趁机挑动内乱,不堪设想……真是多事之秋啊。
对待风鸣辰态度的转变,连他们也都没有觉察到。虽然身为女子,但是表现出来的强大,已经开始令人依赖信任,在决策之中,开始将她的反应和意见归入考虑的范畴。
大臣们都在等着皇族的反应,现在,能得到风鸣辰支持的一位亲王,无疑将有更大的可能获得继承权。而中心人物,自进殿之后,却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她究竟有什么打算。
风鸣辰的内心也在胶着着。究竟选择谁上位?如果今日不能有个明确的答复,局势会更加难以控制,现在的情况就已经完全偏离计划之外。目前,可以说所有的亲王都是平等的,如何选择?
她自己有些后悔没有将风鸣澈早日推上政治舞台。谁会想到明帝会驾崩?否则风鸣辰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布置一切,让风鸣澈顺顺当当地登上皇位。
等等——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她之所以想要选出一个皇帝不就是为了稳定人心、安定朝局吗?难道只有立新帝一条路可走?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什么样的手段不可以呢?
只要她做的合理,在没有皇帝的情况下,照样能维持朝廷的正常运转。她就可以赢得时间,将风鸣澈召回来,等一切走上正轨,把小澈推到前台,选择恰当的时机,再推上皇帝的宝座,那可是自己一早就决定的皇帝人选,在维护己方利益,实现自己的目的要求方面,有谁比风鸣澈更合适?
真是!刚刚怎么就钻了死胡同呢!被一群老榆木疙瘩影响的。
想到解决方法,眉头也舒展开来。顿时身体周围的气场也放松开来。
方向是有了,就看怎么实施。最理想的状态就是维持各方势力的平衡,让他们实力均等,加上东方岳、风鸣洵的周旋,和自己的武力胁迫,至少能维持一段时间的稳定。等过渡时期一过,她就动手,迅雷不及掩耳。
动了——下面的大臣私下里提醒着,风鸣辰有动作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一个人身上。
缓缓迈动步子,顺着御座中央的纹龙铺金的斜坡,一步步走向整座大殿的制高点——龙椅。
私语声更大,她这是想干什么?不,不会吧,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吧?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啊,谁,谁能出来阻止。
风鸣洵、风宇炎也是一愣,她知道她在干什么吗?能够接受公主参政,已经够挑战大臣的底线了,她还想干什么?
风鸣玄、东方岳一顿之后也就释然了。越靠近这个人,才会越清楚她的可怕,越靠近,才越晓得差距有多大。越明白她的能力,也就觉得她所做的事没有什么突然,全部都是理所应当,就是她现在当场宣布,她要登基称皇,也不是绝无可能。
站在大臣之列的莫云深、莫青舟,以及殿外的胡一刀等人却是已经热血沸腾,他们效忠的主上,一个强势的女人,如果成为皇帝……
可是殿中有老臣看不下去了,出列冒死进言。“镇国公主殿下,您已经越礼了,没有皇帝的传召和圣谕,是不能随便踏上御座的,请公主慎行。”
风鸣辰像是没听到一般,拾级而上,不慌不慢。直到最后一步,才停住身形。众人的心随着那抹浅黄剧烈跳动,都提到嗓子眼,瞪眼看着风鸣辰下步的动作。
风鸣辰挑起唇角,就算你们让我当皇帝,我也不会稀罕,有一种身份比真正的皇帝还要刺激,可惜,你们还没有感觉到。不急,你们会慢慢明白的。
伸出背在身后的右手,将太子还没有阅读完的册本重新拿在手上,这可是从朱明图手中要来的证据,物尽其用可是我的好习惯呢。唇角的弧度又加深几分。
慢慢转过身,抬头看了一眼出声进言的老臣,声音淡然,“徐大人,本宫虽然出宫几年,但是规矩不会忘的,您老放心好了。”
你什么时候守过规矩,不管是出宫前还是出宫以后。风鸣洵心里暗暗唾弃,但是不可否认,刚刚,他真的被风鸣辰吓了一跳。但是一个问题突然被摆上台面,让他不得不正视,如果,只是如果,有一天,风鸣辰真的想要自己称帝,那他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她呢?有谁可以阻止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