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宫里,弄舞打了水,轻轻的擦拭着皇后的身子。恰在这时,慧心剪了园子里的几枝百合进来,插在镶金瓷瓶里,屋子里便有了淡淡的香芬。弄舞取了皇后近来时常看的书,放在皇后手里,又拿了个针线箩子,坐在一边。
“娘娘,你将凤印给了她,就不怕她做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皇后将书翻到书签处,闲闲的答道:“我只怕她不肯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掩了书,轻轻的合了眼,说道:“弄舞,我总觉得我时日不多了。”
弄舞的手抖了抖,细细的针尖便扎进了指尖里,立时冒了颗鲜红的血珠出来。弄舞举了手,放在嘴里轻吮,半响才道:“奴婢跟了你去吧。”
皇后猛的便睁了眼,眼里的光便带了刺人的寒意,紧紧的锁着弄舞,“你忘了我说的话了,你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了?”
弄舞哑了哑,喉咙一痛,眼里便起了层层水雾。
皇后看着她这番光景,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得抬了手,抚上弄舞的脸,轻声道:“好好的活着,离开这,到外面的世界去。”
弄舞点了点头,双眼一闭,两滴豆大的泪便掉了下来,染透了手里正在绣的帕子。那浅绿的兰草便越发的绿了。
皇后不忍看她这番神情,重重的倒了下去,双眼瞪着上方的大红龙凤帐,说道:“那赫连皇子应该会去联络二皇子,以助他夺嫡为条件,求娶轻颜。而淑妃一定不会同意,你要想办法全了赫连皇子的意。”
弄舞重重的点了点头,眼见得因为话说得太多,情绪又过于激动,皇后的脸色十分的不善,小声的劝道:“这些事,自有公子去谋划,您就少操点心,好好养着身子吧。”
皇后摇了摇头,叹息道:“怎能不操心,真想将他一辈子的事都安排好啊。”
弄舞点了点头,眼里的泪已是如断线的珠子,稀哩哗啦的落了一地。却是低垂着头,不敢让皇后看到,鼻子塞得历害,便张了嘴,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叶婉倩看着端坐在上首的淑妃娘娘,心一紧,却在淑妃目光如刀看过来时,半低了头,上前道:“给淑母妃请安。”
良久,未曾听到淑妃的声音,叶婉倩偷偷的抬了头去看淑妃,却见淑妃正端了茶往嘴边送,目光瞄都没往这边瞄一下。叶婉倩便使了个眼色给雨珊,雨珊明白的往房门口走去,却在这时,淑妃说话了。
“二皇子妃,你这重华殿不懂规矩的人有点多啊!”
叶婉倩抖了抖双脚,她已经半屈着身子站了许久,此刻又听到淑妃娘娘那绵里藏针的话,腿一软,就差点要跪了下去。再抬了眼去看,雨珊正被禾桃拦着,低着脑袋在站在那,不声不响。心里便恼了,平时多机灵的一个人,怎的这当口,却是如此的不顶用。
“淑母妃教训的是,这起子不知轻重的贱人,得了机会是该好好的调教调教了。”
淑妃冷冷的哼了一声,这才不轻不重的说了句,“二皇子妃怎的还行着礼,这可如何使得,让你母妃,二皇子知道,还当是本宫存了心来为难你。快免了。”
叶婉倩咬了咬牙,站直了身子,正想寻了椅子坐下去,淑妃又说话了,“二皇子妃,这丫头是哪个殿里出来的,眉清目秀的竟比那些小主还要秀丽三分,怎的一副贵人像却是个奴才命,照本宫看,你不如落个顺水人情,一道抬举她,让她侍候二皇子得了,说不定一年半载的便一举得嗣,也好让你母妃高兴高兴。”
淑妃的话才落,便见叶婉倩胸脯一起一伏,一张小脸绷得如上弦的弓,好不冷重。再看那雨珊,却是低眉垂眸,不喜不悲。心下奇道,这丫头到是有点胆量,不待叶婉倩出声,便追了雨珊道:“如何?本宫便替你主子做了这主?”
雨珊往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娘娘恩典,只奴婢是个福薄之人,又只蒲柳之姿,恐污了二殿下圣目,请娘娘痛惜我家二皇子妃,收了成命。”
“啧啧啧。”淑妃连咂舌,笑道:“婉儿,你这是哪里寻来如此伶俐的人儿,当真是让母妃我喜欢到骨子里去了。不如割爱,送给母妃如何?”
叶婉倩的脸色急剧的变了变,她总算是明白了俞淑妃的来意,心间便起了一层寒意。难道说长宁的事,淑妃娘娘知道了?想到这,小心的侧了目去打量淑妃,却不料,淑妃正笑盈盈的看着她。那笑却是凉的。叶婉倩只觉身子一颤,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直入心底。
“母妃,这丫头愚笨,怕是服侍不好母妃,不如儿臣去凤仪殿王母妃跟前求了个懂规矩的来侍候母妃。”
淑妃却是笑了笑,素手一挥,别有意图的看着叶婉倩,“怎的,抬了你母妃来压我?”
“儿臣不敢。”叶婉倩连忙低头。
俞淑妃呵呵一笑,无限兹爱的往前几步,离得近了,才贴在叶婉倩的耳边,咬牙道:“你有何不敢?你连本宫的长宁都敢算计,你还有什么不敢?”
叶婉倩猛的抬头看向俞淑妃,便看到俞淑妃眼中那淬了毒似的乌青的光芒,那样的狠历,恨不得将她撕碎。叶婉倩啊的一声,跌坐在椅子里。一张脸,惨白如纸。
俞淑妃一伸手,轻轻的扶住瑟瑟颤抖的叶婉倩,和声道:“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脸色这样难看。”叶婉倩抬眼看着俞淑妃,只迎上了一汪如寒潭的眸子,“禾桃,将本宫准备的东西端上来。”
禾桃便转了身,自排列在身后宫妇手里的托盘上,端了那碗莹白如玉的东西上来,叶婉倩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连思考似乎都停止了。
“二皇子妃知道这碗里的是什么吗?”俞淑妃亲自捧了碗走到叶婉倩身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