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惊羽刚要开口,就听房门“碰”一声被人从外头踹了开来。
独孤玄眸中寒光一闪,伸手掀起被单裹住惊羽,防止春光泄露。自己则是披上外衣,瞬间立起,护在床前。
“好你对奸夫**,竟然是北临的奸细!”来人尖利着嗓子,无穷无尽的愤恨。
惊羽抬头,微蹙眉头——一马当先的那红衣女子竟然是被她关押在柴房里的潘大小姐。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况且,北临奸细?身份难道暴露了?
独孤玄也抿着唇,眸里明晦流转,腹内亦是犹疑万分。
但此时,他们却没有时间思考。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除了潘红外,屋外竟还围绕着一群衙差,各个手持大刀,严阵以待,生生将惊羽两人包围其中,插翅难飞。
这种日子,怎么会来那么多差役?联想起之前外头的一阵骚乱,惊羽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潘红再度启唇,指控着惊羽二人恶行:“你们乱我婚礼便也罢了,居然还杀我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到底是女孩子,说到此处,潘红眸里已然泛红,想来是强忍着悲痛。
惊羽心内顿时凉了一截。外头死的人是潘太守?这是个什么情况?她为什么有一种被人瓮中捉鳖之感?
“今日你们休想离开这里,我要用你们的人头,祭我父在天之灵!”潘红手向后一挥,顿时便有官差舞着大刀,冲了过来。
立时,洞房花烛,便成了刀光剑影。
这些小罗罗又岂能奈何得了独孤玄?既然人家认定了自己是杀人凶手,想来解释也是无用。况且,本来被打断好事,独孤玄心内就是满满的不快,顿时手底下也是狠厉连连。
反手夺过一官差手中的大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斩一双。
脚步却是不移一步,紧紧守在床前,不叫任何一人能够越过他,有伤害到床上惊羽的可能。
惊羽自然看出此间玄机,心内顿时又漾起一阵暖意。
突然,不远处的寒光蓦然一闪,花了惊羽的眸——虽未看清,但那瞬间散发出来的寒意与杀气,却让惊羽没来由的一惊——暗地里竟然还藏着人!
纵然双拳能敌四手,独孤玄也不能在一边退敌的同时兼顾惊羽的安全,还能防到暗处人的黑手。
只见银针如丝雨,穿透过空气,毫无声息而又迅疾得朝着没有察觉的独孤玄那方向射了过来。
等到独孤玄反应过来之时,那银针已然近在眼前,直朝瞳孔而来,避之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独孤玄只能瞧见眼前蓦然横过一块木板。“兹”一声,银针刷刷入木三分,却是生生在独孤玄鼻尖前止住了去势。
独孤玄愕然转头,却见惊羽只着里衣,站在自己身旁,手里是那块从榻上卸下来的木板,上头刺着一排银针,尾端还闪着寒光。
“相公,这种时候应该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才是。”惊羽声音阴测测,目光扫向潘红身后。敢阴她的男人,别让她抓到,否则定叫这银针的主人吃不了兜着走。
独孤玄被那一声“相公”叫得浑身通爽,早先的惊险自是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咧着嘴,欢快得喊了声:“是,娘子。”
于是,受到鼓励的某男人杀得愈发痛快,直想着赶紧结束这场无聊无趣还跟他无关的争斗,而后可以跟他家亲亲娘子继续制造人类。
惊羽亦是因之前暗算独孤玄的举动燃起了熊熊心火,手底下自也没有留情。
两人背靠着背,似乎配合过无数次一般默契万分。杀气凛冽,让人没来由得心悸,仿若两樽战神,屹立不倒。
只一瞬间的功夫,房内便已血腥遍地。
血渍飚上惊羽两人的衣裳、脸面,更加将那股杀气渲染到极点。
战神,由此成修罗。
潘红咬牙,退出了屋子。立时有人从外头紧紧拴上了门。
只听一声娇喝:“放箭!”
便见无数支燃着火的利箭从四面八方射进了屋来——完全不顾里头还有官差——生生是为了杀独孤玄两人不择手段,连自己人都要一起灭了。
独孤玄抱住惊羽,就地翻滚,搬起圆桌面,挡在自己面前,险险避开利箭。
只听耳旁尽是惨叫——混乱中,不及跟着逃出的官兵一个个身中火箭,火势迅速蹿上全身,不多时功夫,活生生的人就成了一具具的焦尸。
房梁上的横木,屋间的屏风、梳妆台、大床,甚至窗棂、大门全都燃烧了起来,箭势才稍减。
整个新房,成了一片火海,越燃越旺。
黑烟浓浓,呛得惊羽眼泪直流。
独孤玄一把捂住她的口鼻,沉声道:“摒息。”
惊羽瞪大了眸子,这男人忘了自己也有手么?这男人捂住了她的口鼻,那他自己怎么办?
这个男人,似乎首先想到的从来都是她。
这个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该死得让她一直沉溺、感动。
惊羽伸手,捂住他已然有些呼吸急促的鼻。
他不为自己着想,那她便代替他的手、代替他的眼,为他遮挡住一切他看不到的危险。
眼见火势再不可挡,目之所及,一片红黑交加。
一切生路,早已封锁。
独孤玄紧紧抱住惊羽,退无可退,眸子越来越沉。蓦然,他的目光落到了床旁的黑铁衣箱上。
没有犹豫,避开火苗,他拽着惊羽就往床边去。
“娘子,我今天很高兴,我终于娶到你了。”到得床边,独孤玄停住,拉开惊羽,紧紧盯住面前的人儿,视线胶着,彷佛要把这张丽颜深深印刻到心里。嘴角扯起一抹笑意,柔和得,即使是在如此炙热的大火中,也让惊羽感到温暖异常。
同时,却也令人心惊不已。
“现在说这个做什么?”惊羽伸手欲再护住独孤玄的口鼻,“你不要命了么?等出去再说话!”
“不,我现在必须告诉你。”独孤玄挡住她的手,“今天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比小时候母妃还在的时候还要高兴,比我不再用作为质子而后返回北临还要高兴,比我成为北临太子还要高兴。我会永远记住今天,我要永远记住,我的快乐,源于我的娘子,源于一个叫巫惊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