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然的声音让潘红不自觉得浑身打了个冷颤。
“来人啊!快来人啊!”望着惊羽逼近过来的身影,潘红边往后蠕动着身子,边失声大叫起来。这时的她,真的是打心底里害怕起来。
她平日里骄纵惯了,什么时候遭遇过这种情况?
惊羽随手扯过一块破抹布,堵住了潘红不断叫唤的口:“潘小姐,你说,你那双招子若是没了,是不是就不会觊觎别人的东西了?”说着,抬起手中树枝,朝着潘红的眼睛就刺了过去。
潘红额际冷汗噌噌得冒着,嘴里却是只能发出“唔唔”的细响,瞳孔越缩越小,只能映照出那根越来越逼近的黑枝。
“砰”一声,潘姓少女终于承受不住心理上的压力,应声倒地,昏了过去。
惊羽撇撇嘴角,扔了手中的枝条,拍拍手上的灰尘,呼出一口恶气:“世界终于安静了。”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这时,外头传来丫鬟急匆匆的脚步声。
惊羽脚下一转,出了柴房,拐到不远处的花圃边,盖上盖头,捏起嗓子,轻喊了声:“我在这里。”
丫鬟们急急找了过来,看到着嫁衣的惊羽,立时松了口气。
“小姐,你不是说要上恭房么?怎么拐到这里来了?马上就要到时辰拜天地了,快跟奴婢们到前堂去。”
惊羽体型本身就与潘红相似,此时又盖着帕子,自然也没谁认出来。况且,谁又会想到,有人敢偷龙转凤,假冒新娘呢?
丫鬟们簇拥着惊羽,就往大堂而去。
可怜真正的潘红小姐,躺在冰冷冷的柴房之内,再无人理会。
大堂内,一片华丽丽的红色。
不得不佩服这潘太守家的财力物力与人力,婚礼准备得如此速度之外,居然还能办得这般盛大与华贵。
喜娘递来喜绳的一端,将惊羽牵到大堂中央。
透过丝质的红色盖头,惊羽瞧见了红线另一头的独孤玄——同样的凝视,同样的坚定。
一室的喧嚣彷佛就此不见,在他们眼里,只剩下了彼此。
从此,便是天上人间一双人。
夜色沉沉,太守府里依旧人声嘈杂,没有睡意。
大堂上,各色鲜服的老爷少爷们拉着今日的新郎官不断灌酒,怎么都不肯放行。
独孤玄自是高兴得紧,嘴角快要咧到耳根边上了。虽然这些人他都不认识,虽然那潘太守是万万承受不了他那高堂之礼的,但这些人起码见证了他与惊羽的婚礼。所以,对于那一杯接着一杯的敬酒,独孤玄也不推让,尽数灌了进肚。
不知是被红色灯笼映照的,还是高兴的,或是酒醉的,他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
还是潘太守心疼自家女婿,怕这洞房花烛夜自家女儿独守空房闹出笑话,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贤婿赶紧进去看看红儿吧,老夫来陪大家喝个尽兴。”
众人见酒灌得差不多了,自也识趣,促狭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呀,我们就不耽搁巫公子的好事了。”
潘太守赶紧使个眼色,立时有丫鬟上前领着独孤玄向新房去。
独孤玄抱了抱拳,笑得更加春意盎然:“多谢各位抽空参加在下的婚礼,我与娘子感激不尽。”说着,便踉跄着步子往里走去。
余下众人自然不明白独孤玄的言外之意,只以为他礼数周全。于是各个啧啧称叹,直道潘大人有福气啊,这新姑爷不仅长得一表人才,性格也真真没话说,真是温文尔雅、温润如玉啊。
如此良辰美景,谁都没有瞧见屋角的某个书生眼里蓦然寒光一闪,随着独孤玄离堂,那人默默跟着起身,瞬间消失了身影。
而此时太守府后院的柴房里,潘大小姐已然幽幽转醒。听着外头欢快的笑闹声,她不甘心得在黑暗中努力朝门口挪动着身子。
突然,“吱呀”一声,柴门从外打了开来,潘红瞪大了眼睛,望向门口,一抹修长的身影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倒映进她的眸中。
藏蓝色的麻布衫子,月牙白的书生帽,眸里扑闪着烛光,竟带着几分清冷与睥睨。
“潘小姐,原来你在这里。”那人走近几步,蹲身,取掉了潘红嘴里的障碍。
潘红一脸愕然得盯住他,尽是不可置信:“是你?”
另一边,独孤玄推开新房的门,挥手摒退婢女们,取了喜秤,便走向他的新娘。
惊羽低眉看着地上那双走近的黑履,心内不禁一阵柔软。过了今夜,她便是他的妻,他便是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
蓦然,眼前一阵明亮——喜帕被人挑了起来。
惊羽抬头,正对上独孤玄柔和得堪比三月春风的眸子。
此刻没人说话,此时也无须任何言语。只这般对望,便胜却人间无数。
独孤玄端起一只酒盏,向了惊羽,沉声道:“合衾酒为誓,独孤玄愿以一身所有,交付吾妻。黄泉碧落,不离不弃。”
惊羽拿起另一只,手臂勾过独孤玄:“巫惊羽别无他物,只一颗玉壶冰心,合衾酒为誓,生愿同穴,死必同寝。”
两人对望一眼,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千言万语,只化作两句誓言,便诉尽心中无尽深情。
冉冉青烟,夜半分;春宵帐暖,洞房时;脉脉相对,有情人。
天时地利人和,人生乐事尽数于此。
偏偏天不随人愿,一声“杀人啦”穿透过庭院,直达内室。
紧接着,便是尖叫声、撞击声、哭闹声,哄散开来。
刚被独孤玄推倒在喜床的惊羽蓦然一愣,立时按住独孤玄不安分的手,蹙眉道:“外头出事了。”
独孤玄自也听到那声打扰他好事的声音,恨恨道:“不关我们的事。”这个时候,谁愿意杀人谁就去杀,只要不是杀他的惊羽就成。他的洞房夜,自然是要进行下去的。
于是,某个欲求不满深深郁卒的男人反手拉下惊羽的胳膊,完全无视外头的混乱,妄想继续今夜的开拓事业。
惊羽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这男人有时候实在是太小孩子气,真真是没有一国太子的风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