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羽望住眼前笑得愈发绚丽的独孤玄,猛然打断:“你到底想说什么?”这男人,这般交代后事般的啰嗦,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她隐约感觉到不安。
果然……
“所以,娘子,”独孤玄抬手抚了抚惊羽的发,“我一定会送你平安出去的。”
不待惊羽反应,便见独孤玄弯腰打横抱起惊羽,放进铁箱内,“碰”一声,决然关上箱子。
“该死,你要干嘛?”预感已然成了现实,蓦然进入黑暗的惊羽只来得及瞪圆眼睛,而后抡起拳头使劲砸向箱顶,大声吼道。
心内是那般滔天骇浪,无边无尽的害怕顿时吞噬了她的理智。心内最后一道墙,此时轰然倒塌。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娘子,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进驻我的心的呢?是你血染东启宗人府那天,或是百花楼竟艳那天,抑或是更早,从你第一次翻墙进入我的视线起,我已经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我想守护的,只有你。”
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独孤玄眸中的温柔已然化作决绝与坚定。
“娘子,我爱你。”
惊羽无力得靠在箱壁上,慢慢松开拳头,抬手抹上脸庞,竟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独孤玄,你现在就给我开箱子。你的命,早就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能毁了它。否则,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你。”少了声嘶力竭的怒吼,如此平静,如此压抑,带着箱内独特的闷响,回旋在烈火燃烧的屋内。
独孤玄已失了大部分气力,瘫坐在地上,身子却是下意识得紧紧护住铁箱的边侧。
黑烟熏黑了他的脸,染红了他的眼,如此狼狈,早不复翩翩美公子形象。
但他似是全未察觉,只在听到惊羽那句“永生永世”时,笑开了颜。
“能让娘子永生永世记住为夫,为夫就算死千次万次,也是值了。”
惊羽不再说话,不再动作。剩下的,只有绝望与空荡盘旋在心头。
她知道的,独孤玄决定的,她也无法改变。他说要让她平安出去,他就一定会做到。
他这是想要用他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啊!
她何德何能?她甚至是要杀他的!
如果没了他……没了他……那她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此间绝境之际,却听突来的一声巨响“砰”!
独孤玄立时警惕得勾起身子,握住身旁大刀,瞪向声源——他已经撑不住多久了,万一再有奇袭出现,他只能拼死一搏,万万不能叫人接近这口铁箱!
只见大床的石板中间竟然分了开来,里头探出的月牙白,在一片红黑中显眼无比。
独孤玄眸中一凛,离弦的箭一般,旋身挥刀直上。
月白色的脑袋抬了起来,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跟着是明显受到惊吓的声音:“巫兄,且慢,是小弟啊!”
大刀在脑袋上一分戛然停住。
月牙白的书生帽甚至因了那凛冽的刀气而被劈成了两半,掉了下来,露出盘在帽里的一头长发。
来人,正是书生颜墨。
颜书生心有余悸得深深吁出了口气,他完全不怀疑,自己再喊晚一点,此时应该已经成了尸骨两截了吧。
“你怎么来的?”独孤玄不放松警惕。虽然与这书生此前就已认识,但到底底细不详,又在这样一个奇怪的时刻以这样一种怪异的方式出现,怎么想都觉得有古怪!
“待会再跟你解释!快跟我走,这是府里通往郊外的密道!潘大小姐还在外头守着,你们就算逃过这场大火也很难逃脱外头的天罗地网。”颜墨急急道,又四下张望搜寻,眸里切切关怀,“诶?巫姑娘呢?”
此种生死关头,独孤玄迅速作出决断。虽然这颜书生有猫腻,但情势实在是容不得他选择。他不怕自己如何,他只怕惊羽躲不过此劫。
既然这书生能从外面进得这里头来,说明这条密道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若这书生当真图谋不轨,到时再一刀砍了他便是!
如此想着,独孤玄立时转身,打开那口已然沉默了的铁箱:“娘子,我们出去!”
蓦然出现在眼前的明亮与那灿烂依旧的笑脸让早已绝望透顶的惊羽一下子恍了神,虽才几分钟未见,可她却像是隔了一世般那么长久。
她就那样痴痴看着面前这张染了污秽的笑颜,却依旧觉得如此倾国倾城——这般,醉了。
她想站起来,蓦然脚下却是突的一软,又跌坐了下来。
她笑了,这世上,原来真有一种重新获得的喜悦能够抽光人的气力。
“怎么了,娘子?”独孤玄急急问道,“是哪里受伤了么?”
惊羽轻轻摇了摇头,“脚麻了……”
声音却在下一秒顿时停住了——因为独孤玄已然探臂进来将她抱了起来,护在胸前。
惊羽埋首,听到独孤玄稳健的心跳,这才慢慢心安了下来。
她反手勾住他的脖子,这回抓住,她再也不放手!
密道里微弱的火光下,颜书生在前头匆匆带路,惊羽两人在后头紧紧跟着。
“书生,你怎么会知道这密道?”冷静下来的惊羽迅速分析了当前的情况,对书生自然有无限疑惑。
颜书生必然不会是潘红派来的人。一场大火,本来就能将她与独孤玄烧成灰烬,那潘红何苦多此一举,做这种费时费力的事?
但若不是对这潘府极为熟悉的人,又怎能对潘府的构造如此熟识,甚至连小姐闺房内床下的密道都一清二楚?
所以,怎么想,这颜书生都是一个极大的疑点。
“实不相瞒,这潘府正是小生的祖父所设计。小生小时候随祖父来查看过这密道进程,没想到今日竟能有这般大的用途。”颜书生说得有些兴奋。
惊羽跟独孤玄对视一眼,这个回答,合情合理。
“我们可是杀害潘太守的凶手?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我们?”独孤玄继续问。
他可不认为,颜墨这样一个西昭的子民能不顾自身安危,冒险前来,只为救他们这两个北临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