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羽跟独孤玄眼角同时抽了几下,他俩人,从来都是任意恣肆之辈,什么时候受过礼教的束缚了?
书生滔滔口水依旧延绵不绝:“在这山野也就罢了,最多就污了小生一人的眼。若是到了城镇,这可要荼毒多少人的精神……”
惊羽满头的黑线,再被书生说下去,自己岂不成了危害社会危害国家的蛀虫了?
当下,她果断打断书生的长篇大论:“颜公子,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怕是不同路,于此,便分道扬镳、后会有期吧。”
独孤玄附议:“正是,正是。”而后假惺惺道,“颜公子如此俊才,真要与颜公子分开,我们还真是舍不得。”
虽这样说着,眉眼儿却是笑弯了过来,完全没有什么惋惜的意味。
颜墨怔愣一下,随即高兴道:“没想到两位如此舍不得小生。不过不用难过,小生就住在前头的蟠龙镇,你们要往乌城去,也得经过那里。所以,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好好相处。”
独孤玄弯着的嘴角顿时僵住了。难过?他现在确实很难过啊,他怎么忘了去南诏乌城就这么一条道!这刚走一个战爱闲,又来一个颜墨。老天爷要不要这么折腾啊,这一路上的大灯笼怎么就不见少呢?
头顶有喜鹊叽叽喳喳,旁边有颜书生絮絮叨叨。
惊羽无言望前路,看来,这一路,不会冷场了。
蟠龙镇,西昭最边围的小镇,与北临接壤。
说是小镇,其实是很重要的军事要地。毕竟是边境之地,若此地被攻破,那便是无可弥补的损失。因此,蟠龙镇极其受西昭朝廷重视。
独孤玄与惊羽自然更加谨慎起来。要知道,如此边城探子必是很多,何况独孤玄的身份若是暴露开来,那就代表着无尽的麻烦滚滚而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抱着这样的态度低调得行走在蟠龙镇大街上。
但是他们不找麻烦,不等于麻烦不爱找上他们。尤其这一行中有一个独孤玄这样相貌如此出众如此招风的男人。
当一着火红裘衣披风的少女横刀立马挡住惊羽几人的去路,目标直指独孤玄,要他跟她回去成亲时,惊羽心里不禁默默哀叹,真是蓝颜祸水啊祸水。
那少女虽是个美人胚子,但稍稍吊起的眼角跟微薄的唇,无一不昭示了此女刁蛮的性子。
若红衣穿在柳水仙身上是风情万种、是妖娆多情,那穿在这少女身上也只能说是泼辣大胆了。
所以说,衣服啊,要给不同的人穿,才能分出高下啊。惊羽上下打量番“情敌”,得出如此结论。
“巫玄谢小姐好意,不过在下已有未婚妻,怕是承不了小姐的情意。”独孤玄倒是不慌不忙,嘴角依旧挂着标志性懒笑。
惊羽撇撇嘴,伸手暗暗掐上独孤玄的手臂,瞪眼:笑什么笑,还嫌勾引人家不够么?
独孤玄委屈回眸:冤枉啊!
这两人的互动看在那红衣小姐眼里自然成了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大刀一转,指向惊羽鼻尖:“本小姐要跟你比武,谁赢了谁就能得到他!”
惊羽嘴角咧了咧,她说什么来着,这男人根本就是一祸水啊!瞧瞧,这少女眼中的怒火仿佛要把自己烧尽了才甘心啊!
不待惊羽开口,就已然有人为她愤愤不平。
“你这女子,好不知廉耻。人家都说了有未婚妻,你怎还不知进退?你以为你是潘太守的女儿,就可以在这城里胡作非为、强抢民夫?”如此老八股,自然是在一旁摇头晃脑的颜书生。
头一次,惊羽觉得颜书生说话很对自己胃口。强抢民夫,多么恰当的一个词啊!
“不要多管闲事!滚到一边去!”
“我家小姐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气!”
“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少女未答话,倒是她身旁的几个大汉横眉冷目对向了书生。想来是护院之类的人物,俱是有些功夫底子。
“这女子是什么人?”惊羽低问颜墨。看这架势,这潘姓少女必不是普通人啊。
颜墨皱眉,眼里满是厌恶:“潘太守是朝廷派来的镇边之员,这潘红是他的女儿,平日里在这镇上作威作福惯了,没想到现下还要做出这番无耻之事。”
“你们嘀咕什么?”潘红娇喝一声,双目紧紧盯住惊羽,挑衅道,“怎么?你不敢?”
惊羽低眉顺眼:“民女怎敢与小姐动武?”态度里恭谨自然,却全然没有害怕。
她又不是没事闲得慌,跟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争的。况且,这事谁惹出来的,谁去解决。她没好气得再瞪一眼一旁悠闲自在、看戏看得开心的独孤玄。
潘红皱了皱眉,被惊羽置身事外的调调激怒,厉声道:“你不比也得比!”说着举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惊羽劈了过来。
惊羽敛颜,不禁有些为难,这要真打起来,那可就暴露了。若自己不动,难道要白白挨了那一剑不成?
千钧一发之间,却见眼前紫影一闪。抬头,竟是独孤玄挡在了自己的前面。
依旧弯着眉眼儿,笑颜慵懒又温和,眸子里却是无与伦比的认真与坚定。
他是乐得见惊羽吃醋,但真正要伤害到惊羽的事情他自然不会任其发生。
果然,潘红见独孤玄突然插入其中,不觉大惊,手中蓦然一紧,大刀横过独孤玄的颈子,擦过边发。
只差一毫,便是人头落地。
惊羽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了一拍,眸光随着那撮被削落的黑发从空中落了地,久久不能回神。
而后,她愤然抬眼:“你在干什么?”他那一身功夫是摆设么?还是当她是摆设?肉盾就那么好玩么?
满满的愤怒里,压抑的是后怕与颤抖。
其实那一刻,惊羽彷佛看到了东启宗人府中巫家三口死在自己面前的情景。同样的无怨无悔,同样的怜惜珍爱,同样的至死保护。
若是潘红的功夫再差一点,若是潘红的眼力差了一点,又若是没来得及收手,是不是,这个人就要永远得消失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