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官兵正想着,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广清王爷留步!”
几匹快马在晨雾中慢慢显现出了身影,守城官兵一下便认出了打头的青袍——正是五王爷拓跋云霁。
他们忙忙拦住车队,配合起自家王爷来。这上头的政策实在是千变万化啊,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能够理解的。难道陛下又不肯放北临王爷回国了?
还好,还好!在这最后一刻拦住了。否则,他们真是要以死谢罪了。守城官兵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如是想道。
“吁”一声,拓跋云霁停在了马车旁边,盯住车帘,依旧扬着他标志性不温不火的声音道:“广清王爷,你要带着我东启要犯去哪儿?”
守城官兵心内一惊,这马车里有东启要犯?难怪这车队如此行色匆匆呢!
马车内传出虚弱的咳嗽,然后,一个有些嘶哑的男声响起:“本王只带了王妃,哪有什么要犯?”
车帘被人从里面掀起,露出独孤玄稍显疲惫的面容。
拓跋云霁眸中阴霾隐隐,看向独孤玄:“广清王爷口中的王妃难道是巫惊羽?难道王爷不知我朝陛下已然通告四国,取消此次婚约?而巫惊羽,正是我东启正追捕之要犯!”
独孤玄一掌拍向马车车壁,“碰”一声,在寂静的清晨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东启说联姻便联姻,说取消便取消,你以为我北临就是这么任人拿捏的么,真真是不把我北临放在眼里了么?”
横眉冷目,生生厉喝,显然压抑着怒气,真真不似传闻中那个无能的王爷,叫在场众人看愣了去。当然,除了拓跋云霁。
拓跋云霁眯了眯眼睛,眸中是一向的意味不明:“王爷大好前程,何必为了这戴罪之女而惹祸上身?”
独孤玄这才抬头,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来。
这男人,他一直看不明白。明面上是温润如玉、深受皇帝信任、大臣尊崇的东启王爷,暗地里却与皇帝宠妃勾搭成奸、与自己这个别国质子阴谋合作、谋害忠臣、抓走太子。
但若说他权欲熏心,想要夺取东启皇权,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儿。瞧他眼里对那皇位甚至是对世间的厌弃,独孤玄甚至怀疑这男人其实是想毁灭东启,甚至是这整个天下的。
“何为惹祸上身?”独孤玄冷哼一声,“从来只有本王惹去祸事,还从未有过祸事敢惹上本王!这一点五王爷该是很清楚才是!”
话中嚣张意味不言而喻,又叫众人晃了神,直在猜想眼前这个广清王爷是不是旁人假扮的。
拓跋云霁看了看他,又向马车里面望了望,似是语重心长:“王爷何苦?王爷此去山长水远,说得难听一点,那叫前路艰险,带上那已处弥留之际的女子,必会拖累王爷不说,只这路途遥遥,也只是会让她巫惊羽更早断气罢了。”
独孤玄沉眸,惊羽会到如此田地,只剩一口气吊着,还不是他拓跋云霁干的好事?这会儿是怎么,装作好人,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么?
想到拓跋云霁那一箭,独孤玄更是怒发冲冠。若这不是东启帝都,若这不是旁人的地盘,他早就一剑挥上去了。
独孤玄深深吸一口气,忍住自己欲爆发的怒意,恨声道:“不劳五王爷费心。拖累不拖累,也只是本王的事。况且,巫惊羽是本王的王妃,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本王身边!”
他上前一步,挡住车门,抬眼就盯住拓跋云霁的眸子,完全昭示着这车中之人的所有权。
巫惊羽,他独孤玄是定要带走的!
两人目光在空中激烈相撞,擦出剧烈的火花。
一时间,电光火石,就连守城的官兵都能感觉到这里将会降临一场恶战……
“圣旨到!”就在这惊心动魄的一瞬间,远远响起朗声传喝,打破城门口令人窒息的诡异气氛。
只见一身花衣穿透薄雾,呈现在众人面前——竟是国师闻人瑾书亲来!
守城官兵惊愕连连,今日到底是个什么日子,怎么这些个大人物一大早全都跑出来供人瞻仰了?
拓跋云霁皱眉,独孤玄一身戒备,目光全转到了急急而来的闻人瑾书身上。
闻人瑾书不多话,只从袖中取出明黄的丝绢,展开宣读:“罪女巫惊羽,私放死囚,本是大罪。圣查其年幼,感上天之德,特免其死罪,流放出国。有生之年,不可踏入东启一步。”
读完,他不经意得扫了眼马车,才对向独孤玄:“广清王爷,你替三小姐接旨吧。”
独孤玄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一道圣旨,但终究是解救了惊羽的。他刚刚虽然话说得那么满,但若拓跋云霁真要抢人,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独孤玄倾身,接过那明黄丝绢。闻人瑾书这才能从空隙中看清里头那已然换上一身白纱的女子,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得躺在里头,气息微弱。
“王爷,三小姐命系左腕上的镇魂珠,千万不能让它断裂。”闻人瑾书如是低语。
独孤玄抬头,目光复杂得从手中疑似圣旨的绢布上转回到他的脸上:“多谢……”
回头,就对上拓跋云霁:“五王爷,本王现在就要带着王妃回去,你还要拦着么?”说着虚晃了下手中明黄的绢布。
拓跋云霁看他良久,终于开口:“请!”
独孤玄唤一声“走”,便放下车帘,眸中闪过一丝松意。
车轱辘转动了起来,车队越过城门,向了远处渐渐远去,终于消失在了雾气里。
“国师,你伪造圣旨,就不怕陛下责罚么?”拓跋云霁收回目光,勾起嘴角,如是问道。
“王爷不也放走了要犯么?”闻人瑾书懒懒伸个腰,抓起腰间的酒葫芦,“咕噜”就灌了一大口,笑了一笑,“况且,国师若不见了,陛下还能责罚谁?”
“你要走了么?”拓跋云霁看了看那妖孽般的男子。
闻人瑾书没答话,只看了看天边,好久才道:“保重。”驾马,也向了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