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云霁冷冷回望,无声的眼神交流,没人看得懂。结果却是他退让了。
“巫惊羽,不要反抗,乖乖就擒。陛下或许会看在北临王爷的份上,对你法外开恩。”他开口,说得冠冕堂皇,一派恩典模样。
惊羽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只有巫老爹、巫梦蝶与巫吟风三人垂死的画面不断交叠。
她就那样愣愣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想,她大概是在做梦吧。其实,她还是一个游魂。这一趟异界之旅,只是她的黄粱一梦罢了。所以,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于是,她突然举起右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宁静的夜色中,在漫天飞舞的血色里,显得极其诡异。
看着惊羽苍白的脸侧泛起的红色手掌印,独孤玄顿时心里一阵揪疼,他想上前拉住她,他想对她大吼,他想告诉她想哭就哭出来。但他突然没了勇气,他知道自己是造成目前情形的推导力之一,自己是造成惊羽痛苦的根源之一。
他从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了自己的雄心,为了自己从小的志向,他觉得牺牲一些人是理所当然的。直到现在,他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
但,他却是发自内心的懊悔。他想,是不是可以换上另外一种不是这么极端的方式,也许就不会伤了眼前这个女子。
他只觉得自己亲手将这女子推出去好远好远。
“巫惊羽,你擅闯宗人府,欲劫走要犯,本是罪无可恕……”拓跋云霁负手道,打破了夜的静默。
惊羽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终于回过神来,“呵呵”得笑了开来,而后声音越来越大,打断了拓跋云霁的自说自话。狂笑声在天际蔓延,久久不能散去。
“罪无可恕?好一个罪无可恕!”惊羽喃喃着,猛然抬头,灼灼盯住拓跋云霁,“你拓跋云霁欺上瞒下、通奸皇妃、陷害忠良,如此不忠不义之人,都能好好得站在这东启的土地之上,凭什么我巫家就只能落得个就地正法、罪无可恕?”
声声铿锵,字字珠玑,出乎拓跋云霁的意料,却打在了他的心头,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全场面面相觑。
“巫家小三,你……”闻人瑾书的目光终从巫吟风身上转移开来,喊了声,直想劝住惊羽。
却被惊羽一下打断:“你,闻人瑾书,以为能够随意操控别人的命运,没想到自己却被命运玩弄,竟亲手葬送掉自己最爱之人的性命,真是可怜,可笑!”
一句话重击到闻人瑾书的痛处,他涩然得笑了起来,眼光重又胶着到巫吟风身上:“你说得对……”
“够了!”独孤玄沉声喝道。惊羽说得越多,他就越是心惊。他怎会不晓得惊羽的个性?她从来都将事情看得透彻,但怕惹上麻烦,向来装傻,不愿牵扯其中。现在她却一股脑儿的全都兜了出来,怎会不让他联想到让他害怕的结局?
“够?怎么会够?”惊羽厉眸转向独孤玄,一瞬不瞬得盯住他,“还有你,独孤玄!”
独孤玄对上她的目光,竟能看到簇簇火光跳跃在她的眸子中,将黑瞳染红。
“其实你跟他们一样,也是凶手吧?”静了一会儿,惊羽竟是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淡淡得问了句。虽是问句,却是极其肯定的语气。
然后,她嘴角慢慢勾出一个弧度,无情至极:“是的,你们,全是凶手!”
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凝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没有人注意到惊羽低头望着羽箭箭头反射出的冷光,眸中骤然寒光凛凛。
惊羽弯腰,握住一根散落的羽箭,腾身就往了拓跋云霁几人的方向而来。一瞬间的功夫,就划破挡住自己道路的几个官兵的喉咙。
只一根羽箭,没有多余的动作,一箭封血,干净利落。
众人怔愣,回不过神来。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保护王爷!”众人这才急急拔出大刀,向惊羽冲了过来,形成合围之势。
惊羽似是未见此情形一般,眸间冰冷,完全没有防御,只有——挡路者死!只有——不顾性命得向拓跋云霁几人方向突进!
一身黑衣,在夜风中飒飒作响。
满脸满手的鲜血,早就分不清是她自己的,或是横在地上的那些官兵的。整张脸上,只一双眸子,泛着冷光,昭示着这是个活物。
宗人府门前,顿时成了地狱炼场。
惊羽步步向前逼近,众官兵却是步步后退,竟没有人敢再上前对峙。
这哪里是一个少女啊,分明就是修罗再世啊!
独孤玄只觉手脚冰凉,他知道的,惊羽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发泄心中的愤怒啊!
没有经过思考,他就向前走了去:“够了,真的够了……”
穿过护卫的官兵,他慢慢走到惊羽跟前,不顾众人的愕然与惊惧。
惊羽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却毫无杀气的男人,眸中竟是毫无焦距。
独孤玄怜惜得抚了抚惊羽的额发,她,原来是在靠本能杀人啊……
他温柔得抬起惊羽握住羽箭的右手,对准自己的左胸:“我是凶手,我还你一命。你,醒过来吧。”
不等众人制止,便见独孤玄猛然将羽箭插入自己的胸口,汩汩鲜红渗透过紫袍,浸染了开来。
惊羽茫茫然抬头,望进独孤玄深邃得不见底的眸子,一时间分辨不出今夕是何年。
却听“咻”一声,银色利箭划破夜空,就在惊羽愣神的当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入了惊羽的后背,穿透过前胸。
惊羽终似是解脱了一般,嘴角慢慢挂上一抹安详的笑意,缓缓得倒了下来。
独孤玄一把抱住她,心脏瞬间跳得剧烈起来。他怎能让这女人死去?他还要带她回北临!
他怒然回头,对上正慢慢收弓的青袍男子。
拓跋云霁!
天色微亮,东启帝都城门口,一列华丽的车队急急就要越过城门。
守城官兵自然不敢阻拦,看马车上的标志,这必是广清王爷回北临的车队呢。早前上头就有了命令下来,那个在东启很是出名的质子王爷要被放回去了。可是令他们奇怪的是,这北临的车队为何会走得这么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