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巫老爹急红了脸,“我巫家世代忠良,代养友女,亦是义字所为。若不是你这贼子霍乱君侧,东启怎会成今日之战地?”
拓跋云霁也不恼,依旧笑得轻盈飘渺:“老侯爷精心呵护故友之女,确是仁义过人。但这故友之女却是南明公主,这对身为东启臣子的你来说,不就是大大的不忠么?老侯爷又何故迁怒于我?”
言语狡辩,实在可恶。
巫老爹气怒上头,直接挥拳掠了过去。
拓跋云霁眼中寒光一闪,微侧身擦着拳风而过,一掌就拍向了巫老爹心口。十分掌力,并十一分阴狠,毫不留情。
巫老爹踉跄着急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子,捂着胸口,一口心血涌了上来。
“爹!”在巫怀年揭了面皮后就一直呆愣住的巫梦蝶这才反应过来,急急上前扶住巫老爹。
巫怀年摆摆手,强自稳住心脉,怒视拓跋云霁。
“侯爷,你当真老了。才一掌,你便是如此模样。”拓跋云霁不紧不慢道,“那么接下来你该如何承受呢?”
“你要杀我?”巫老爹看向一脸杀意正浓的拓跋云霁。
“杀你?本王怎么舍得。”拓跋云霁突然一笑,带着疯狂与肆虐,“当年翁玲身上的痛楚,你没有千倍百倍尝过,怎么能死?我要你亲眼瞧着你的儿女死在你的面前,我要你一心疼爱的养女无药可救,我要你看着你守护了一辈子的国家崩溃而亡,你将看着你这一生所珍视的东西一点点得消亡,而你却无能为力。我要你永远被人打上不忠不义的名号,永世不得翻身!”
转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就朝失血昏迷的惊羽袭去。
云出月大惊,赶紧出手格挡,却被拓跋云霁一把飞刀逼得退开几步,失去先机。
眼见掌风近了惊羽身前,独孤玄还在失魂落魄之中,战少年一手抱着宝宝,想要阻止,也是不及。
却见青灰色身影一闪,直直隔在了大掌与惊羽之间。
大掌急停,落在了那人眼前,只差半寸距离,便及脸面。掌风掀飞起那人鬓边的碎发。那人却是眨都没眨眼——正是巫梦蝶。
云出月跟战少年吓得一身冷汗:若不是巫梦蝶冲出来,那一掌必然会落在惊羽的头顶啊!
两人赶紧上去,护住惊羽跟独孤玄一左一右。
巫梦蝶跟拓跋云霁四目相对,眼波流转,各自悲伤着、痛苦着、矛盾着、绝望着、坚持着、对峙着。
“你疯了。”半晌,巫梦蝶才轻吐一句。
拓跋云霁“呵呵”轻笑:“是啊,我疯了。十年前我就疯了。当你们合伙逼死翁玲时,我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了。我的玲儿,怎么会死呢!该死的人是你啊!”说到最后,已经是吼出来了。彷佛不这样喊出来,他这十年的执拗与努力就会化成灰烬一般。
巫梦蝶在听到最后一句时,一下子窒住了呼吸。
她闭上了眼睛,时间彷佛回到十年前,她还是青春烂漫时,第一次见到这位游学归来的五王爷,那般意气风发、温润如玉。她想,若是能做他的身侧人,那便折了寿命,也是此生无憾了。可是,那时,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心爱的人儿,那个人叫做翁玲。
她曾经多少次感叹,论相貌,论才学,论性情,她哪一点比不得那位甚至不是世家女的小女子。只能怨命运弄人,偏偏翁玲是他拓跋云霁的青梅。而她,巫梦蝶,即使再好,又怎能在时间上赢了那位翁玲?
最好的办法,便是翁玲消失,她自能不战而胜。
她向来是个聪慧的姑娘,耍点心计,用点迷药,便能骗得温纯的翁玲上了去西昭的花轿。等到翁玲醒悟过来时,已然是回头不能了。
爹爹知道这事,自是狠狠责罚她,但也是补救不及。为免大祸临她头上,只得上陛下那儿去为她求情。
她却一心只在这个男人身上。她年轻气盛,自负翁玲能得他的心,她巫梦蝶又为何不能?
直到翁玲的死讯传来,直到拓跋云霁再也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青年,她才幡然痛悔:她不过是要追寻自己的爱情,她不是要害人的。
后宫生活七年,不是踏着别人的尸体上去,便是被别人当做踏脚石踩下来,她能平步青云、宠冠后宫,自然是践踏了无数鲜血的。但她从未后悔过,为了家族,为了妹妹,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她这一生唯一做错的一件事便是将翁玲送嫁,逼死了翁玲……
是啊!拓跋云霁没有说错,该死的其实是她啊!
如果十年前她没有动情,她没有贪心,她乖乖得嫁去西昭,拓跋云霁的轨道没有偏差,又怎会有今日这不可收拾的光景?
这一切的元凶,其实是她啊!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微微笑了,诉尽了十年的相思与歉疚。左手微微抬起,轻轻抚上了拓跋云霁的脸:“你说得对,我该死。所以……”
“啪嗒”一声,鲜血溅落的声音。
众人瞪大了眼睛,直直看着巫梦蝶右手中那根折断的木鱼木柄插入了拓跋云霁的心口。
拓跋云霁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巫梦蝶还死死抓着那木柄不放手,手指纤细,却白得不像话。
“爹爹,恕女儿不孝,不能侍奉您左右。养育之恩,来世再报。”巫梦蝶突然道。
巫老爹一时反应不过来,讷讷道:“蝶儿,你要做什么?”
巫梦蝶没答话,异常冷静得吩咐云出月:“小侯爷,麻烦你带我爹跟妹妹先出去。我有点话,想对王爷说。”
云出月直觉巫梦蝶不对劲,但现下的情形,实在不容他细想,一手扶着老侯爷,一手拉着独孤玄,就往外退去。
战少年自是赶紧跟上。
待众人退尽,屋内只剩了巫梦蝶跟拓跋云霁,彼此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巫梦蝶慢慢靠近拓跋云霁的怀中,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接下了之前未完的话语:“所以,我们一块儿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