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羽听罢,嘴角抽搐,一手捂上他的嘴,一手拽着他的胳膊,不再废话,直接往外拖。
突然,眼角掠过对面花廊,一片熟悉的绛紫色一闪而逝。
惊羽顿时停住脚步,转头望去,却见花廊内空无一人。
“出月,这场婚礼,北临派了什么人来?”她心里突然不安。
云出月想了想:“没人来,也没送贺礼来。刚刚殿上还有很多人议论着呢,只道北临太过目中无人了。”转眼,瞧见惊羽神色不豫,问道,“怎么了?”
惊羽回了回神:“没事,咱们赶紧走,省得节外生枝。”
“待会儿出了宫,半路上会遇到一个戏班子,我已经跟班主打好招呼了,你跟着他们出城便是。我这身份,不能送你了。你自己多保重……”云出月靠在惊羽肩上,细细吩咐。
惊羽点头,按捺下心内的疑虑,暗暗嘲弄自己:必定是自己日有所思,才在这个当儿,做起了白日梦来。独孤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算他要闯,柳水仙也决计不会放他到这龙潭虎穴里来才是!
又走几步,却见几队禁卫军持械从各个方向奔了过来,各个面目严肃,杀气重重,彷佛要奔赴战场。
惊羽心下一惊:难道这么快就被发现自己逃了出来?
当下脑子百转千回,迅速想着应付之道。
那些禁卫军却仿若未见她,直直从她身边跑了过去,丝毫没有停歇。
惊羽一愣,顿时反应不过来了。
“哟,咱太子爷兴致真高,结个亲还要上演全武行。你猜,那正殿上是哪个这么倒霉,惹着了今日的新郎官?”云出月伸颈,兴致勃勃得欲看好戏。
惊羽皱眉,心中的不安却是没来由得扩大开来。
只听不远处几个小宫女窃窃私语。
“今日这婚礼可真是热闹得紧,帝都各府名门公子都进了宫。我瞧着,还是殿下身旁的傅护卫最是英姿飒爽。”
“我倒是觉得云家小侯爷可爱得紧。”
“那西昭新王也不错呢,风流儒雅,气质彬彬。”
“那是你们没见到北临王出现。那位陛下一出现,整场俱静。那气魄、那气度,真真没人能比。想当年,他还是广清王爷时,我便知道他必不是俗人……”
宫女走远了,惊羽却是煞白了脸,脚跟定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了。
惶惶终成了现实。
原来,不是自己眼花,不是自己幻觉,那人,是真的来了!
他,怎敢,他,怎能,就这么来了这里?
他不知道现在的形势是怎样么?他不知道他一离开,北临便成了无主之城么?
柳水仙呢?他怎么会放任那人如此任性?
云出月反扶住惊羽,顿时明白过来刚刚那群气势汹汹的禁卫军是去做什么了。
“别怕。独孤玄敢来必然是有所准备的。”云出月小声安慰。
惊羽转身,掠步就要往那正举行着婚礼的正殿去。
云出月赶紧拉住她:“你要做什么?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你又要自己送羊入虎口么?”
“我要去找独孤玄。”惊羽咬牙道。
云出月恨声:“你这样去有什么用?现在能走一个是一个。你放心,独孤玄到底是一方之王,再怎么样,拓跋都会有顾忌的……”说到这儿,他自己都有点底气不足。若拓跋真的不准备做什么,又何必调了那么多禁卫军去了?独孤玄,这回怕是真真危险了。
“不,我跟他,要走一起走。”惊羽挣开了云出月的束缚,疾步向大殿而去。
云出月怔愣当场。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一方陛下,孤身来了敌国不说,还大摇大摆得进了别人家里;一个纤弱女人,放弃大好生路不走,却要回去以卵击石?
他只知道惊羽跟独孤玄在一起了,却没能见证到这一路上的艰辛,所以,他对于这两人这般心思,确是不能理解。
“啐!认识你们两个,果真是这辈子麻烦的根源。”云出月嘟囔一句,一跺脚,追了上去。
正殿上,独孤玄一身尊贵紫袍,墨玉束发,一双懒笑的眸子一如从前,让人有种经年何年的错觉,彷佛这人还是当年那位在东启放浪形骸、花名远播的质子爷。只是那双眸子不再带着谦卑、不再有着闪烁,只这么直直盯着上座那人,便多了那么一份不可睥睨、不卑不亢的傲气。
他手托锦盒,一步一步走进了殿去。身后,竟是没有一个侍仆。
“东启太子大婚,西昭南明皆来,怎可独独缺了我北临?”他朗声笑道,站定正殿中央。
全场默然,猜不透这位新王的心思。之前全然没有来观礼的预兆,婚礼中途却又无故出现在皇城,且孤身一人,不经传报,直直就进了大殿,当真是以为东启好相与么?
拓跋元昊端坐上首,一身红色新服将整个人衬托得邪魅起来。
他抿了抿唇,道:“北临王亲自驾临,本王实是不敢当。来人,赐坐。”
按理说,独孤玄已然贵为一国之王,而拓跋元昊仍然是个太子,这场见礼,该是拓跋元昊起身相迎才是。偏偏,他倒是坐了个稳当,丁点没有动弹的意思。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人之间暗潮汹涌了。譬如,勾唇轻笑的完颜墨;再譬如,拓跋元昊身后暗自皱眉的傅冰。
独孤玄却也不恼,道:“坐倒是不必了。我此次前来只是为了恭祝殿下新婚之喜,并带走我的妻。”
一语既毕,四目相对,顿时火花无数。
拓跋元昊摇了摇手中的酒盏,冷声道:“北临王这话该从哪里说起?若要寻你北临后妃,该回北临去才是。西昭的和硕公主,不正在北去的途中么?到时,你要娶她做妻做妾,但凭阁下你的意思了。”
独孤玄笑道:“西昭和硕公主,干我何事?我只不过是来讨回自己的妻子而已。”
拓跋元昊凝眸,正要发作。
却见独孤玄打开锦盒:“若我愿用此物换回妻子,殿下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