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羽不说话。
拓跋云霁像是着了魔一般,笑得声音越来越大:“她是替你们巫家死的!当年,东启与西昭联姻,本是派出巫家女儿。你家那贼老儿却昧着良心藏起自家姑娘,偷龙转凤,把翁玲送上了花轿。你说西昭得知真相,会怎样对待她这样一个弱质女流?”
惊羽脸色一下子青了:她知道这里头会有内情,却不知这内情竟跟巫家有关。
“她被西昭送了北临,又由北临转送南明,就在去南明的路上,她终不堪辱,跳崖自尽。”
惊羽艰难开口:“她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拓跋云霁声音突然温柔了下来,“我的爱人……”
惊羽叹口气:难怪……难怪……这样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难怪他对巫家恨之入骨,不除不快;难怪他即使救了巫梦蝶,却还是对她视而不见;难怪他得了东启的摄政王位子,虽然不在乎却也不放手。
他是恨吧,恨巫家,恨巫梦蝶,甚至恨东启……
拓跋云霁慢慢走出了梧桐阴影,靠近惊羽耳侧,轻道:“是你们所有人逼死了我的铃儿。如此,你说我要的是什么?”
如同十二月的寒冰,惊羽顿感冷彻百骸: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他恨的岂止是这些,他不仅恨东启,他还恨整个龙之大陆!他要的……他要的……是整个大陆来陪葬啊!
所以,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东启的主子;所以,他那总是阴鹜的面孔下藏着的是如此癫狂的心思。
从他劫走拓跋元昊开始,他一步一步得计划周详,并且所有人都在按他的计划执行着,连她自己,都成了他手中的棋子,不自觉得推动了事件的发展。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而又疯狂的人啊,凭一己之力硬生生要乱了这个世道啊。难怪巫梦蝶哀戚而又绝望了!
惊羽望着似魔怔般远去的拓跋云霁,眸中越来越沉。
日子一天一天得过去,惊羽在东启当真受到太子妃般的礼遇,只是活动范围受限,基本只能在清平斋附近走动,最长的路线便是去翁家祖宅看望巫梦蝶。当然,后面还要跟一串儿尾巴,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暗卫奉命守着。
清平斋——惊羽当年在东启皇宫的院落,拓跋元昊特地叫人收拾一番,把这殿里里外外装点得不比太子妃寝宫差,认真论起来,更要金碧辉煌一些。
拓跋元昊事情颇多,但每天回来都必到惊羽的院子坐上一刻钟,尽管惊羽态度冷冷淡淡,他也不在意。
每天清晨,他都会亲自去御花园摘一束鲜花,让人放到惊羽的屋子里。
盛夏炎热,尤其是挺着大肚子的惊羽更是受不得这种温度,他便命人三千里加急去极北之地取冰。
怀孕的人闻不得宫里的熏香,他便叫人将东启皇宫用了几十年的香料全撤了。
总总这些,都向所有人昭示了跟着太子入住皇宫的这位女子很得宠。
但有人不服气了,毕竟这女子不仅无名无份,而且来历不明。就算怀了太子殿下的孩子,也没有资格坐上太子妃的宝座。不过仗得太子宠爱,恃宠而骄罢了。
其实,这倒冤枉了惊羽。她从不认为这所谓的“宠”有什么好“骄”的。她之于拓跋元昊,不过一个过客罢了。对这人没有念想,跟这人毫无干系,自然就不用花费心思去研究这人身边一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了。
但在旁人看来,她却是不识好歹了。
譬如住在太子妃寝殿的那位洛梅小姐。
在拓跋元昊失踪之前,洛梅便是承明帝心目中的太子妃不二人选。娶了洛梅,便等于得到了洛相手中的势力,对于太子立势,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而拓跋元昊跟洛梅两人本来虽不是情投意合,但到底男的不排斥,女的更是早就知道自己将来会入主后宫。
这件事大家虽然嘴里没说,但都心知肚明,只差一个婚礼而已。
但现在,太子竟然在洛梅过门之前,就先带了个女人进宫。其实,太子有一些侍妾倒也是正常的事,偏偏这个女人在太子妃嫁进来之前就身怀六甲!
这种事,历来从没有发生过。
现下不是硬生生得往她这个太子妃脸上扇了一个巴掌么?
尤其是太子回来后,不仅从没来探过她,而且她每每派人去请,太子总是以忙为理由推脱掉。但是却时常传来太子又向清平斋那位如何如何示好的消息。这叫她情何以堪?
洛梅本就是刁蛮成性的千金大小姐,此时叫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于是,她好整以暇,穿上最明艳的衣裳,带了彪悍的嬷嬷,气势汹汹得就往清平斋去了。
这厢里,惊羽好不容易才压下翻滚的热气,躺在藤椅里,终于可以安安生生睡个觉了。
她看一眼藤椅周围围了一圈的冰块儿,不禁叹气:浪费啊。
这个古老的时代不像现代,有制冷设备,冰块儿更是取之不尽;这个时代的冰块儿就是像黄金一样宝贵的东西,普通人家是根本享用不起的。
惊羽下意识得摸了摸旧伤口,不禁苦笑:这身体不知还能支撑多久?虽然闻人瑾书说过不能再受重创,可是她也没料到会虚弱到这个地步,冷热都扛不了不说,竟然连冰都不能直接吃,需要用这样一个浪费的法子来降温。
她又低头看了看肚子:这破体质可别传给孩子。她跟独孤玄的孩子,可是要一生安好、快快乐乐得过日子的。
想到孩子,她的眸子又不自觉得温柔了下来。
却听门外传来盛气凌人的女高音:“这清平斋的面子可真大,不来问安也就罢了,还要正宫娘娘亲自来问候?不过一个小侍婢爬上了殿下的床就这么无法无天了?什么玩意儿嘛?”
惊羽抬头看看门口,背光处,多出了一列女人,凶神恶煞的模样,一个个像是要抓出轨老公与插足小三的奸情架势。
说话的,正是那位挡在最前面双手叉腰的水壶大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