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默知道自己话说得太委婉,若惜没有听明白,但又恐若惜经不住打击,因此不敢把话说得太过冷酷,只好说道:“小姐里面有请。”
若惜进屋坐在桌前,子默为她斟上一杯清茶,“龙小姐请用茶。”若惜接过茶杯,嘴上道谢了一声,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又轻轻地放下茶杯,从食盒中端出月饼,对子默说:“今日中秋佳节,我料想先生一个人坚守岗位,就给先生送些月饼来,聊表心意,先生快尝尝。”
子默摆了摆手,婉辞道:“多谢小姐关心,不过贫道乃是一个修道之人,这月饼里面含有荤腥之物,贫道受戒中,不敢沾染。”
若惜心想这虚谷先生长年在深山修炼,怕是也不知道男女之情,唉,真是个榆木脑袋,一般的男子一听说人家姑娘家中秋送月饼,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一点也不懂啊?
于是若惜故意说:“其实我不喜欢中秋节,每次到中秋节就想起天上的嫦娥,她自是美若天仙,可是也只能孤芳自赏,广寒宫里清冷无比,怎比得上人间有情呢?虚谷先生你说我说的可有道理?”
听闻此言,子默好不尴尬,一时又想不出辩驳之词,于是敷衍地说:“有理、有理。”
若惜以为子默也赞同自己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观点,很是高兴,从衣袖中把荷包拿出来,两只手捧着,对子默说:“上次先生救若惜一命还赠我医药疗伤,若惜一直感激在心,也不知如何报答先生,那日见先生的荷包磨损得很严重,若惜正好闲着没事,所以就自作主张地帮先生做了一个荷包,请先生笑纳。”
说罢,若惜轻轻地将荷包递给子默,秋波暗送,羞赧一笑,之后就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他。
子默一听到“荷包”两个字,再瞥见那荷包上绣着鸳鸯戏水以及若惜娇羞的神情,心里自然明白个中深意,于是赶紧推辞道:“小姐这一番美意,贫道自是感激不尽,然虚谷乃修道之人,清心寡欲,筚路褴褛又有何妨?请恕贫道无福消受。”
听闻子默如是说,若惜心里陡然一沉,想起之前看见他与方姑娘在一起的一幕,于是心有不甘地问他:“区区一个布袋子只是聊表谢意,先生莫要多想。不知虚谷先生可是担心方姑娘误会?那方姑娘确是冰雪聪明,只不过,她已经心属我哥哥了。”
子默大吃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于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你说什么?”意识到自己失言,旋即又言之凿凿地说:“方姑娘与谁情投意合与贫道无干,不过贫道之前就告诫过方姑娘的命格是天煞孤星,她与令兄夫妻缘薄,在一起的时日无多,如果小姐关心令兄的话,你最好劝令兄放弃这段无谓的感情。”
若惜上次听闻此言他这么说也没多言语,那是因为哥哥和子浵还没有任何发展,现在哥哥皓云和方姑娘情投意合,哥哥甚至有心娶子浵为妻,因此自然要刨根问底下去,“虚谷先生,此事非同小可,切不可胡言啊!”
子默自然继续编撰下去,“我曾帮方姑娘家人做法事,知道方姑娘的生辰八字,方姑娘的确是聪慧可人,只不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受命于龙啸山庄,不能不提醒龙家,至于信与不信的,是你龙家之事。”
若惜不无忧虑地问:“虚谷先生博闻强识,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子默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唉,前世因今生果,贫道再有本事也不能逆天而行,小姐说是不是这个理?”
若惜沉重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先生,如此说来,我哥哥是不能娶方姑娘吗?”
子默点点头,说道:“是的,唉,也真是可惜了这段姻缘,令兄与方姑娘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只是可惜天命难违。”
若惜不知虚谷先生的底细,想当初自己准备寻短见之时,虚谷先生曾经批命,一眼就认定自己在十六岁的时候必然有人能治得了自己的顽疾,后来果真不出三个月,方姑娘(子浵)便医好了自己的病。若惜当真认为虚谷先生是神机妙算,本事过人。
如今虚谷先生他三番两次地说方姑娘是天煞孤星,若惜心里自然是信服的;再加上若惜仰慕他已久,自然不会怀疑他,于是替皓云叫苦,“我哥哥从未爱上过任何女子,我也从没见他对什么人那么认真过,真是苍天无眼,老天爷为何这般爱捉弄人,一个不轻易爱的人怎么偏偏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呢?”
子默想起了子浵,也颇为感慨地说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这大概就是他们的命罢。”
若惜见虚谷先生也有至情至信的一面,故意问道:“虚谷先生,可否帮我算一算,我会不会也重蹈哥哥的覆辙啊?”若惜有心想逼问出虚谷先生的想法。
子默故弄玄虚,说:“看小姐的面相,距离红鸾星动还有一些时日,近来的表现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有影无实,小姐还是莫要放心思在这些个虚无缥缈的人事上。”
若惜不甘心,又说:“明明是真真的人,怎么会是虚无缥缈的呢?”
子默轻叹一声,说:“贫道言尽于此,再说下去恐怕要泄露天机了,多说无益,小姐还是请回吧,若是让外人见到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遭人误会,贫道受点委屈是小,毁了小姐的清誉是大啊。”
若惜心里很难受,明明是一个聪慧过人的,这个时候却装起傻来,难道自己真的如此不堪吗?为什么他连话都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一句呢?若惜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了,心里暗自嘲讽自己,真是自讨没趣,好好地干嘛要到这里来自取其辱。
想到这,若惜把荷包往桌上一放,嘴上说:“只是一个不值钱的布袋子,虚谷先生莫要多想,我只是想你一个堂堂的男子汉,这些活计想来是不会做的,我又是一个闲人,就顺带多手做了,算是报答先生的救命之恩罢。虚谷先生别见怪,我不打扰先生清修了,先回去了。”说完也没等子默回答,转身就走,刚一转身,抑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子默望着若惜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看着桌上的荷包,将荷包拿在手里,这针脚倒是跟三娘绣得很像,一看就知道是一针一线认认真真地缝出来的,缝得那么密,色彩用得也好,两只鸳鸯绣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子默拿着荷包心里百感交集,嘴上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是若惜不好,不是子默绝情,只是子默知道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因此压根就没有往这方面动心思。这世上最难消受美人恩,龙若惜又不是别人,既是他二姨嫡亲的女儿又是他仇人的女儿,自己爱又不是,恨又不是,这荷包像一个烫手的山芋让他左右为难。
然而,更令他为难的事情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