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朗充满青春气息的身体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清香,每逢闻到这种诱人的香气张百川总是无法遏制地忆起那个令他销魂的雨夜,那个夜晚结束的时候,张百川伴随着睛朗的早晨,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现在,陈朗身体的气息正在浓烈地袭向张百川,那个细小而又清脆的破裂声又一次撼动了张百川的心,每逢闻到陈朗身体的气息张百川的耳朵总是响起那次令人心旌摇荡的破裂声,生命便在他五十六岁的时候有了新的一层含义。
那个雨夜是在毫无知晓的状态下突由其来的,当时的张百川刚刚与陈朗完成一项复杂的工程预算,暴雨便不期而至。张百川与陈朗热烈而又和谐的谈话不由自主地中断了,两对充满渴望的眼睛不约而同地交织起来。张百川从陈朗单纯的瞳孔里看到情爱的种子在青春的滋养下,无拘无束地膨胀着。一个炸雷响过,陈朗惊恐地捂住耳朵,身体失控了似的向前扎去,趁机紧紧地搂住陈朗,浑身便抖动起刻骨铭心的颤栗。张百川抚着陈朗的后背,脑海里感受出雨后樱桃花般的清新,他异常清晰地感应出陈朗与自己面临着一种同样的颤栗,他用满身心去体验着陈朗那温馨的身体,感受着暖融融的湖水在自己身体上来回激荡。一种从未体验过而又盼望多年的热流倏地涌遍了全身,甜丝丝的滋味从他的嗓子眼儿连续不断地漾出。张百川如醉如痴地拥着陈朗,不知不觉地关闭了所有的灯。
闪电剌破窗子,留恋到小床上时,陈朗光洁细腻的身体在张百川的一双大手下蛇一样动着。张百川面临着充满欲望的身体,脑子里闪过一下怜香惜玉的感觉,之后便被海潮般涌上来的欲望冲得个一干二净。张百川努力让自己冲动的心平静下来,他要像体验生命一样,细细地品味陈朗的身体。陈朗结实的乳房在张百川宽大的胸脯上滚动着,她呻吟着探出期待的嘴唇迎候张百川的亲吻。张百川积极地响应着,紧紧地吸住了陈朗的唇。两个人的身体在一阵摸索之后便牢不可分地融和了在一起。那时,张百川的感觉就是陶醉于绚丽无比的花园里,纵情地欢娱着,有时也像是乘坐舒畅颠簸的小舟,无限惬意地享受着。颠狂中的陈朗轻声地“呀”了下,随后张百川就感觉到了那个细小的令他心旌摇荡而又刻骨铭心的破裂声。
风平浪静的时候,陈朗依在张百川的身上,无限陶醉地说:“男人真好。”张百川心中一颤,他惊讶陈朗怎么会和自己有同样的感受呢,他很想说“女人真好”,但想到老甜也是女人,却从没有过这种“真好”的感觉,便没有说出口。张百川用头深深地拱着陈朗的胸,享受着终于寻找到了家园的感受。
那一夜,陈朗将自己处女的清纯义无反顾地奉献给了她的总经理张百川。早晨的时候,酣畅的甜梦被明媚的阳光唤醒,陈朗很害羞地将一方留满昨夜记忆的手帕悄悄地赠给了张百川,让他永远细心地珍藏。
老甜和三翠的突然出现,干扰了张百川与陈朗亲密而又火热的生活,母女俩一左一右地占据了卧室,正在打破着他们业已习惯了的睡眠方式。陈朗又一次启动嘴唇,催促张百川与老甜同床而眠。张百川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无头无绪的思考吸走了他眼中往日的熠熠光芒。当陈朗再次催促的时候,张百川坦然地歪在沙发上,让陈朗给他盖一件大衣或毛毯,劝慰着陈朗:“你和三翠一块睡吧,我能调理好自己。”
陈朗有些失落地走出客厅,来到三翠的床前,恹恹地脱着外衣。三翠躺在床上正在装睡,灯光剌穿她的眼皮,停留在她的瞳孔里,眼珠便无法控制地在眼皮里滚动。陈朗的腿刚刚伸进被子,就被湿漉漉的潮气逼了出来,随着被子的起落,便扇动出一股股臊味。陈朗禁不住轻声“呀”了下,三翠的大眼睛便活灵活现地睁开了。
其实,三翠是故意用孩子的尿搞湿陈朗被窝的,她预先猜测出老爹肯定不能在这个夜晚与那个小女人同床共枕,那个小女人只能和自己同床。三翠就是让陈朗懂得当小姨、当小姥姥、当小老婆不是件舒服的事儿。三翠佯装自责地说:“你瞧瞧,我光顾自个儿睡了,忘了管孩子,尿了你的被不是?”三翠接下来的话便敲响了锣边儿。三翠说:“我们乡下里住着,也没啥条件往嘴里填好吃的,这不,奶里净是些水,孩子不尿床才怪了呢。”
陈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所措地站立在床边。张百川就在这时候推开了卧室的门,他抓过尿湿的被子抛在地板上,抱起正在熟睡的外孙子,对三翠说:“带着孩子上你妈那屋睡去。”
三翠气恼地抱起孩子,叫了一声“爹”,走出门转回身又补充一句:“我的亲爹。”随后便“砰”地关上了门,把张百川和陈朗留在了卧室,气嘟嘟地摇睡意正浓的老甜,老甜咂巴咂巴几下嘴翻过身又睡了过去。三翠看了眼没心没肺的老甜,气恼地掐了把孩子的屁股,孩子的哭声立刻搅乱了屋子里的宁静。
这一夜的三翠没有一丝睡意,耳朵异常灵敏地搜巡着一切声响。张百川也无法入眠,老甜的突然出现使他猛然恢复了人过中年的感慨,那种人生疲倦感又一次袭遍他的全身,他觉得这个晚上吞掉了自己往日里许多充沛的精力,被陈朗唤回来的青春活力让老甜一下子给击得荡然无存。张百川忽然意识到,自己拥有陈朗是个错误,苍老与青春共眠显得多么的自私、多么的可怕。一滴苍老的泪落到陈朗的脸上,陈朗将自己的身体更加紧密地依向了张百川。男儿有泪不轻弹,百川是个意志坚强的人,怎么也会有泪水呢?陈朗睁大眼睛看着张百川。张百川说:“我是老糊涂了,毁了你花一样的年岁。”陈朗说:“爱情不分年龄,我需要有爱的青春,我崇拜你的成熟和果断。”张百川长叹一声:“你还小呀,我这是坑了你。”
张百川起床的时候,肥壮的三翠也敏捷地起来了,她跟随在张百川的身后,左一声右一声地夸着爹的行头,从领带一直夸到鞋,然后又检讨自己奶水不好,让孩子尿了小姨的床。张百川并不与三翠搭话,在陈朗的帮助下打扮得利利索索,然后把复杂的目光递给自己的闺女三翠,直率地说:“你们娘俩找我不就是想要钱吗,家里的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还来找我干啥?有胳膊有腿的,你们赚几口饭吃还难吗?钱是赚来的,不是要来的,你们就不能争口气?”
三翠扭头走回老甜的卧室,看了眼还没睡醒的老甜,抱起还在睡梦中的孩子,照着孩子的屁股狠狠地掐了把。孩子骤然尖锐地哭了起来,三翠边将孩子推向张百川边大声追问着:“爹,他也有胳膊有腿的,你说他靠啥赚钱?你说呀。”
陈朗将身子挡在张百川的前面,说:“不就是要钱吗。”说着从自己衣兜里、坤兜里搜出一叠叠票子,接下来又搜遍了张百川身上所有的衣兜,将一把把票子数也不数地塞到三翠的怀里。三翠捧着钱,心里就欢喜了许多,没法继续同老爹争嘴,脸上却表现出满不在乎,心里却有那么一丝感谢陈朗,若没陈朗在身边,老爹早就抡上了拳头,给你个屁钱,这个陈朗看样子也是个爽快的人。三翠多少有一点儿喜欢上了这个爹留在身边的小姨。
张百川拢了下自己的头发,对三翠说:“这是你小姨家,吃完早饭都给我滚,永远别上这儿来。”三翠心里说:装啥正经,小姨的家不就是你的家吗。
老甜醒来的时候,三翠早已在自己的身体里藏好了好几摞钱。三翠准备把钱给老甜时,直直地盯了会儿,觉得自己留得少了些,又往自己的怀里塞了两摞。接下来,三翠就把剩下的票子倾进老甜的手里,说:“这是我爹给咱过日子的钱。”
吃早饭的时候,老甜面对着陈朗已经很平静了,老甜顺其自然地接受了张百川纳妾这个事实。不过,老甜看到陈朗腕上的金手链和指上的金镏子,心里就涌出了难奈的不悦。她觉得这很不公平,自己当大的手上还光溜溜的,当小的却满手金了。老甜边用筷子敲打着碗边儿,边说:“咱家就是没大没小。”接着就把自己光秃秃的手摆给张百川看。
陈朗这顿饭比吃药还要难咽,她强迫自己吃下几口,面对着耀武扬威的老甜,内心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个滋味。和这样一个粗俗的女人争风吃醋,她觉得自己太可怜了。陈朗悄悄地摘下了金戒子和金手链,眼里噙着泪,说:“这是百川给我买的,既然你喜欢,就拿去吧。”
老甜停止了咀嚼,含着饭的嘴含糊地说了句:“算你知道好歹。”陈朗把这两件金饰品摆在了饭桌上,转身去了洗漱间,那种呕吐感便势不可挡地暴发了,“哇哇”的呕吐声不间断地传播出来。老甜将两件金饰品收进自己怀里,关切地问张百川:“你咋给她弄出孩子了呢?村上知道要罚款的。”
张百川面对着老甜,一种厌烦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居然能和她生出五个孩子。张百川说了句:“你少放屁。”放下碗筷,撂下眼帘,拚命遮挡老甜的身影侵入他的眼睛。三翠对饭桌上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只顾埋头吃饭,香喷喷吃得个浑身冒汗。
那一天,老甜是坐着张百川的蓝鸟车回来的,张百川是打出租车去的公司,他急急地让司机把母女二人打发回村里。一路上,老甜有着那种得胜还朝的感觉。
太阳在逐渐地升高,温暖了的光芒丝毫没有化解开老甜与苏芹冰冷的对峙。老甜决心耗垮苏芹的挑衅,让苏芹在全家人的面前变成一堆屎,一堆臭不可闻的狗屎。
薄弱的窗帘已经无法遮挡太阳的光芒,独占一套楼住的四海伸足了懒腰,懒洋洋地拽开了窗帘。老甜和苏芹在楼下抻着脖子斗气的情景就这样送进了四海的眼睛。四海对发生过的事情茫然不知,更不知道自己的鲁莽会引发出一个严重的后果,他打开窗子,越看婆媳俩眼睛各不相让瞪着实在可笑,便嬉皮笑脸地喊:“瞪呀,狠劲地瞪呀,把眼睛瞪下来,咱村有俩瞎子正等着你俩的眼睛看道呢。”四海这种没正经的样子时常让家里人毫无办法。
老甜撩起眼皮,斜着目光瞪着楼上的四海,骂道:“操你妈的四海,你妈挨欺负呢,你在楼上看热闹。”
四海扯过一件牛仔装,松腰拉垮很不情愿地往楼下走。推开楼门走出去的时候,那几只在老甜的楼里没能寻找到便宜的花鹅“嘎嘎”地叫着,伸展着博士般的头颅,企图钻过四海的胯下,深入到楼内寻找些四海的残羹剩饭。四海扬起自己精力充沛的脚将花鹅踢向空中,花鹅拚命地扇动翅膀,懵头转向地旋转着,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孤立无援地摔落下去。
老甜跺了下脚,心疼地喊着:“操你妈的四海,那鹅肚里有蛋呢。”四海是个大方的青年,连鹅都不在乎,还在乎鹅肚里的那个蛋。
三翠在老甜的骂声中醒来,其实三翠早在朦朦胧胧中听明白了二嫂苏芹吵闹的原因,三翠觉得这事儿有妈顶着,何必搅进去操心呢,宽着心睡吧。三翠醒了的真正标志是从穿衣服开始的,三翠捅了捅身边的丈夫柏成林,让丈夫快点起来。柏成林光着身子在被窝里抽烟,大睁着眼睛不知想什么,对三翠屡次三番的捅动毫无反应。三翠的手变成了拳头,擂向柏成林,吆喝一句:“你的心事咋这么沉呀,起来起来到外边松快松快去。”
柏成林丢下了烟头,嘴角咧出了一丝怪笑,乜斜着眼睛问三翠:“你猜我刚才想啥呢?”三翠边叠着被子边说:“你能想啥?满肚子花花肠子,无非是鸽子换气猫叫春,俩狗拉成一条线。”
柏成林笑了笑,说:“你猜得不准,我想你呢。”三翠说:“屁话,我都该让你揉烂了,还想个屁。”柏成林说:“别自做多情,你觉得我是想你这个人呢,我是想你的奶子,刚搞对象那阵儿,你的奶子是金的,摸不得碰不得,我作梦都馋,后来摸的遍数多了,又成了银奶子,在手上滚得满舒服的,现在呢,稀松稀松的,摸起来没有一点儿劲儿,像啥呢?”
三翠想起了村里有关女人的“姑娘的金奶子、过了门的银奶子和生完孩子的狗奶子”的理论,便怒不可遏地拾起门旁的扫帚,追着撵着打柏成林:“让你变着法地骂我,你妈的狗奶子不也是让你给嚼软乎的吗。”
三翠两口子嬉闹的时候,跟本没有在乎老甜和苏芹的僵持,更不会想到家里的事儿会闹成一锅粥,争吵之类的事情在这座漂亮的小楼里时常发生,他们对争吵的发生已经习已为常了。
四海迈着二郎步,遛哒到婆媳身旁。四海满不在乎地对苏芹扬起下颏,说:“老小孩小小孩,你不老不小的咋也像小孩,快回家抱孩子去,跟咱妈斗个啥劲儿呢。”
苏芹冲着四海瞪着眼珠子,训斥道:“你懂个屁,没轮到你吱声呢。”
四海冷笑一声:“二嫂子你懂事,你们斗吧,关我屁事,我才懒得管你们呢。”
四海的到来使老甜得到了仗势,老甜的斗志昂扬起来。老甜泼口大骂着:“你这个小狐狸精,你调唆自己的老爷们跟你公爹打架,你弄得我们家里外不合,你这个小犊子,小养汉老婆,我们老张家有你这个败家娘们儿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苏芹的鼻子里源源不断地喷出了冷笑,笑得格外的尖酸,听起来像是吃了枚青杏,酸得令人难以承受。苏芹猛地止住了自己的笑声,撇着嘴说:“婆妈说得多好听,我是养汉老婆你儿子得多光荣。咱家的门风可真好,婆一辈媳一辈都会养汉,老子儿子都是王八。我公爹有你这样的媳妇是倒了八百辈子霉了,养汉养得都该揣了别人的崽。”
老甜本想自己的儿子来了便就是如虎添翼了,苏芹会灰溜溜地滚蛋,谁料想苏芹也成了人来疯,当着自己儿子的面骂出了这么难听的话,老甜岂能善罢甘休,一把扯紧苏芹的衣服,怒气冲天地说:“你敢骂我养汉,今个儿你不给我找出主来,我掰折你这根小狐狸腿,塞你妈肚里去。”
苏芹也伸出一只手来,抓紧了老甜的衣袖,脆响响地说:“找就找,你以为我不敢呢,反正也丢人,我陪你一块丢,走,我陪你找主去。”
四海拦在婆媳俩面前,四海小的时候听过一些关于老甜的风言风语,家里咋闹都没啥大不了的,别到外边丢人现眼去。四海说:“你们娘俩也真是的,啥好事这么叫真儿。”
老甜的眼里闪动着义无反顾的光芒,她骂道:“操你妈的四海,别拦我。”苏芹也无所畏惧地指责四海:“一边呆着去,我敢做敢当。”
波媳俩很团结地冲破了四海的阻拦,迈着同样自信的步子,豪迈地走出院子。四海见阻拦不住,就没再阻拦,他看娘俩走出去的背影,撇了下嘴,自言自语地说:“真是的,我吃饱了撑的,管你们的烂事儿。”
老甜走出院子的时候丝毫没有大祸临头的预感,以至于把自己弄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给野杏村的人无端地添了许多茶余饭后的笑柄。
春雁望着老甜与苏芹的拉拉扯扯地走出院子,急得满屋乱转,她知道苏芹是为金镏子来的,自己出去劝架只能是火上浇油。春雁急出了眼泪,推搡着大江:“你咋就老也不懂事呢,你要是懂事的话,你是大伯子,你说一句话,她们娘俩也能惦量惦量,咱妈也真是老糊涂了,啥好事找人家对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