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苍穹转为鱼白,花木伸展,鸟雀翻飞,蜀宫一派忙碌景象。乔焰雪睁开墨蓝水眸,望着守在床边的妍儿,苦涩道:“我晕倒了?”
妍儿眼中含泪,拼命点头道:“您吓死奴婢了……奴婢昨夜去请太医,却被净心殿的奴才打了回来。您要是不醒……奴婢可怎么办啊……”
腹内的绞痛撕扯着镇定的灵魂,刚刚苏醒便似又要晕过去,忍住身体的不适,乔焰雪轻轻摇摇头。
“高焰冰,还不赶紧去净心殿伺候,皇上可不会等着你!”门外响起素心冷漠的声音,乔焰雪艰难撑坐起来,伸手擦去妍儿的泪水,默默下了床。
净心殿中,华贵如初,孟辰瀚尚在内殿歇息,乔焰雪颤抖着双手提着水桶,挨个擦拭精致的摆设。
“砰……”一个不稳,茶盏应声碎裂,乔焰雪惊惶的望着站在珠帘处的孟辰瀚,慌忙跪了下去。
孟辰瀚缓缓走出,冷冷扫她一眼沉声道:“昨日皇后是罚的太轻了。”
乔焰雪愈发低头伏地,一旁的内监总管不屑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出去跪着!”乔焰雪一怔,闻言捂着疼痛难忍的小腹,颤颤巍巍的出去了。
照例是烈日,照例是水桶,不过今日的木桶显然不是昨日的号,对面几个青衣内监定定的注视着她,以防她偷懒,无人上前为她说一句话。
乔焰雪就这样双手高高举着装满水的木桶,咬着牙淌着汗艰难的跪着。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地上,眨眼便干燥了,绿衣宫装已经湿透,伴随而来是一夜昏迷后的胀痛难耐还有腹中阵阵绞痛。四肢百骸渐渐没了知觉,却依旧颤抖着双手举着沉重的水桶,不敢洒落分毫。
妍儿洒扫完游廊返回枫华轩时,正好看见乔焰雪孤零零的跪在净心殿前的大理石路面上。她慌了手脚,丢开水桶笤帚扑过去担忧道:“公主……”眼泪不争气的大颗滚落,一夜未睡的眼底一片青紫。
立刻有青衣内监恶狠狠的上前拉扯,想要将妍儿从乔焰雪身旁拉开。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公主……呜呜……”妍儿发疯似的挣扎,只换来青衣内监愈发野蛮的撕扯。
乔焰雪望着她焦急哭泣的模样,嘶哑道:“不要为我……求情……”身子一歪,栽了下去。
木桶中的水泼了一地,飞快的泅湿一片,青衣内监相互一望,松开妍儿退开了。妍儿哭着扑上去,急切道:“公主……您醒醒……公主,您别吓奴婢!”
烈日下,乔焰雪嘴唇发紫,面色苍白,浑身好似浸过水一般,湿淋淋的往下滴水。
远远地,一袭雪白丝袍迎面而来,风中摇摆的衣袂被日光一照,发出柔和的光辉。他散漫的踱着步子,把玩着手中的玉箫,看样子心情不错。
大蜀国的男人,若说谁可以随意在蜀宫穿行,那必是贤王无疑。只因他身为孟辰瀚同父异母的弟弟,素来最得皇帝的宠爱。又因尚未婚配,依旧住在碧水湖边的逍遥宫中。单从寝宫的名字,已可看出皇帝对他特别的宠爱,朝臣虽劝谏多次,希望成年的贤王住在宫外王府,皇帝却不曾答应。一来二去,朝臣也知这兄弟二人的情意,不再就此说道。
孟萧雨悠闲的从昏迷的乔焰雪身旁走过,听见妍儿哭泣焦急的声音亦不曾皱眉。神色淡淡的上了台阶,立刻有内监打帘请安。孟萧雨挥挥手屏退奴才,望着龙案后威武的哥哥,含笑道:“皇上好兴致,听着女子哭声也能批阅了奏章去,换做是我,我肯定做不到。”
孟辰瀚瞧着他进门便舒服的倒在了软椅上,沉声道:“外面很热?”
孟萧雨点点头,随意道:“岂止是热,简直热得不行。”伸手接过宫女捧上来的绿茶,淡淡看那宫女一眼,沉声道:“本王就是怕热才躲来净心殿的,你这热茶却与外面的女人一样聒噪。”
宫女骇了一跳,慌忙跪倒在地,素日和善的贤王虽从不发怒,可他淡淡的语气却自有让人惧怕的力量。
果然,孟辰瀚哈哈一笑扬声道:“原来是嫌弃哭声聒噪,冲着朕发火了。”转头沉声道:“把人带下去。”内监总管躬身应下,冲着孟萧雨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乔焰雪很快被几个内监抬了回去,妍儿一面哭一面替她换衣裳,掩饰不住悲伤。昨日还好好的,怎生一夜间便生了重病,她们身份卑微请不来御医,向皇帝求御医却招来羞辱和毒打。此刻乔焰雪昏迷不醒,她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却听有人细细的敲门,三长两短不急不缓。妍儿一怔,都说冷庙总无香,是谁在敲门?
忐忑的开了门,却见一个陌生的小内监站在门口,模样清秀温和不语,一见便知无恶意。妍儿疑惑道:“你找谁?”
小内监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温温道:“解暑药。”小心将药粉塞进妍儿的手中,转身离去。妍儿瞧着药粉一愣,再抬头已不见来人。捂着药粉望着床上昏迷的乔焰雪,咬了咬牙将药粉兑了水喂给了乔焰雪。
解暑药并无毒,乔焰雪喝下片刻醒转过来。只可惜,身上的百虫蛊没有解药,折磨的她又抽搐痉挛起来。妍儿再见昨夜的症状,又见她苍白痛苦模样,大惊失色,一口气跑出了枫华轩,欲再往净心殿求取太医治疗自家主子。
一出枫华轩,迎面碰到风华卓然的贤王,妍儿一怔慌忙低头行礼。
孟萧雨淡淡的瞧着她,含笑道:“急急忙忙的跑,可不怕落了钗环?”这分明是一句戏弄之语,妍儿面色一红,支吾道:“奴婢……奴婢是去净心殿求皇上派太医救主子。”
孟萧雨嘴角一勾,挥手道:“去吧。”妍儿闻言如蒙大赦,涨红着脸面飞快的跑了。
白衣男子回头瞧一眼静寂的枫华轩,低声道:“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