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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情报共享

冰冷的地面上,安妮身子蜷缩,两条腿弯在胸前,无声地躺在地上。鲜红的血水从她体下渐渐地渗出,蔓延在她身体的四周,越扩越大……

救护车风驰电掣而来,又风驰电掣而去,丢下一滩鲜血,丢下闹哄哄的看众,消逝于熙攘的人群和车流中。

地上的血渍被车轮碾压渐渐失去痕迹,广场慢慢恢复井然,天空依旧,城市依旧。

一个星期后,安妮依然没有苏醒,但由于她身上穿着防弹衣,带着PSS微声手枪,医院只得如实向警局报告,警方根据她身上的证件进行一系列取证,初步将她定为三种人——职业杀手、恐怖分子、来自美利坚的情报间谍。

于是,她的病房外24小时站着两个高大的德国警察,等着她醒来。

从昏迷中醒来后的安妮微微睁开眼睛,寂静的房间,头顶荧光灯刺痛她的双目,肉体上的剧痛撕裂着她的肺腑。几分钟之后,她才不得不承认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转眼,她看到门边站着两个高大警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用猜,她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窗口透进淡淡的白光,树叶在曙光的映照下,片片闪烁。安妮虽然感到有些热,也很不舒服,却不敢翻转身体,并马上重新紧闭双目。

脑海中,暗色调的天空,如血的朝阳,墨镜下一张脸,轮廓刚毅冷酷,散发着昂贵古龙水的味道,一个名副其实的德国男人,绝不可能是日本人。

安妮现在不得不承认从头到尾被白朗夫人当白痴一样玩弄,十分后悔当初没有送她一颗子弹。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技不如人,只能是被淘汰的命。现在,她要做的事就是怎么逃出医院,而在没想出办法之前,最聪明的办法就是继续装昏迷。

漫长的白天终于过去,夜深人静,安妮对着手腕上的手表发出微小的声语:“快来德国救我……”

接到安妮的求助,李林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去德国找尤丽斯。因为他有自知之明,没有尤丽斯的相助,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只怕也难将安妮从德国警察眼皮底下救出。

请了假,登上飞往德国科隆的客机,刚刚落座,一个漂亮的黄皮肤女子向他点头哈腰,请他帮忙把她的行李包放到架子上去。

李林取下墨镜的瞬间,姑娘转身就逃,李林伸手扣紧她的手腕,冷笑:“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除非你跳下去。我是你对手吗?只要你随便耍一点小伎俩,我不死也得脱层皮。亲爱的信子小姐,还是老老实实坐下来,我们一路聊下去,叙叙旧,也许我会原谅你。”说完,双手举起行李包放到架上。

信子扬起眉毛,皱起眉峰:“你说什么啦,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美丽的樱花姑娘,别站着,坐下来系好安全带,还有半分钟,飞机就上天啦。你想过我吗?我可是日日夜夜,分分秒秒都在想着你,想你的出身,想你是不是发财了,想你是不是被人抓了,想你还会做出怎样轰动世界的事,真的,真的,真的想死你了!”

机舱内,信子双颊嫣红如醉,两排密密的长睫毛向上扬起,双眸如月如清潭,薄薄的红嘴一会儿微微地翕动,一会儿又静止,像要诉说什么,又似不敢说。

终于,朱唇发出声音,而且还带挑衅:“别在我面前假惺惺,想我为什么电话也不打一个?”

也许,这位东洋美女根本没听懂李林的话,或许,她是在故意装糊涂。李林看着她的脸,依然一副嘻嘻哈哈毫不在乎的神态:“可你也没打给我啊!当今社会,男女平等,为什么非得让男的主动打电话给女的?去德国干什么?不会与我是同一目标同一利益吧?亲爱的,还是听我一句劝,回头吧,你们这种人,真没有一个男人敢娶。”

信子脸色涨红,冷冷地讥讽道:“是吗,为什么我身边有这么一个大白痴偏偏就想娶这样的女人呢?请你转告那笨蛋一声,他是白日做梦!有他后悔的时候。”

飞机冲上蓝天,李林看着窗外的白云:“那你说,我应当找一个怎样的姑娘呢?”

“像你这么丑这么油嘴滑舌的男生,最好找一个疯子或恶女之类的。啊,我忘了,你不是已找了这样一个吗?真是天生一对。”

“那我改弦易辙,找你好了,因为这两点你都具备。下飞机后,我们就去教堂,怎么样?”

信子皱起眉峰:“我斗不过你这张臭嘴,因为你的脸皮比牛皮还厚!告诉我,你与你的那位疯婆子是不是一直都找我?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你到底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人?如果说,她是为了美利坚利益,那你呢?你又是为了哪个国家呢?我看回头的人是你,否则,你将成为中华民族的罪人。其实,我很欣赏你的,虽然你的嘴有点臭,为人却还算正直。所以,我真诚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毕竟,你我都是黑头发,黑眼珠。我保证,在未来的某一天,你我倘若发生了什么冲突,我一定会对你手下留情。好了,我想睡一睡,如果你想报仇,可以在我睡梦中对我动手。”

虽然,李林先是对信子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剥了她的皮,吃了她的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恨,早已慢慢淡漠。因为他不是一个对仇恨刻骨铭心的人,更何况,黄皮肤美女对他来说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让他想恨也恨不起来。

时间在高空中慢慢流走,不知不觉中,信子的头到了李林的肩膀处,发丝像虫子般啃着他的脸,痒痒的,香香的,让人欲罢不能。李林将视线移到信子小巧玲珑的鼻梁处,鼻梁下面的红唇那么可爱,那么诱人。他再将视线一寸一寸朝下移,那儿,春光半掩半泄,吓得他慌忙将视线转向窗外。

两小时后,飞机做完最后的大角度盘旋,轮子轰的一声落地。李林走下飞机,信子跟在他身后,出了机场大门。

突然,信子转身将嘴贴近李林的左耳,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劝你还是回美国去,让我再看到你,我会一枪崩了你!”

李林斜睨着眼,满脸的微笑漾在眼底,忽然一仰头,纵声大笑:“为什么呢?是不是恨我飞机上没吻你?”

信子拂了拂披肩的长发,羞涩控制着她整个面部的肌肉,眉梢下闪亮的大眼睛放出阴鸷的光芒:“想知道我会把子弹射在哪个位置吗?你的嘴,因为你的嘴太臭了。”

“你又没闻过,怎么知道?”

“用得着闻吗?我就是站在月球上,也能感觉到。”

“那么遥远的距离,你都能闻到我身上的气味,说明什么呢?说明你如果不是狗投胎,便是前生与我有什么瓜葛。说不定我俩还是……还是……夫妻!”

信子恶狠狠瞪了李林一眼,大踏步走向一辆红色的出租车。

走出机场的李林,向尤丽斯打电话,没料到,尤丽斯却离开了德国。如此,不懂德语的李林只好向街头警察求助。

在李林心中,德国警察要比俄罗斯警察有修养,有素质,当外国人向他们问路或寻求帮助时,至少能得到他们的微笑和力所能及的帮助。

李林走到一位高大英俊的警察大哥面前,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请教去什么地方找廉价实惠的宾馆,坐什么车可以去安妮住院的医院。得到详细的指点后,李林很顺利地在宾馆开了房间。

宾馆的大床上,李林翻来覆去地想着怎么才能将安妮从医院里“抢”出,虽然办法想出无数个,却全部都被他推翻。是的,如果他是白种人,就可以装扮成医生,但他一个黄种人,只怕一出现就会引起怀疑,露出马脚。

因为睡不着,李林开了电视,又因为听不懂德语,就不停地换台,换到一个女歌星唱着抒情歌,他将声音加大一倍。

伴随楼板的响动传来敲门声,通过门镜,一位身穿绿色制服,腰间系着黑色的警棒的彪形大汉威武地站在门外。李林的心脏乱跳:难道信子出卖了他?

敲门声穿透门板冲击着人的耳膜,不开门是不行的,如果他可以从8层高的窗口飞出,然后像超人一样轻轻落地,就可以不开门……李林深呼一口气,再长长吐出,仿佛是想把内心的恐惧吐到空气中。

硬着头皮拉开了门板,高大的身子立在门口,仅用一句话就把他敲门的动机交代得一清二楚:“先生,你的电视声音超过了其他人忍受的极限,影响他人休息,希望你多多配合。”

李林连忙回身将电视机关掉,连说对不起。

“希望您在我们德国玩得愉快,祝您晚安!”

李林关上房门,擦着额上的汗,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拂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某种说不出名儿的香味。突然,前方响起刺耳的警笛,伴随着闪烁的红光,越来越近,似乎就是冲着他而来。李林想,宁可信其是,不可信其无,还是先躲一躲,万一那个东洋妞真的出卖了自己,那就真的全玩完了。

逃到大街上的李林,弄清那些闪烁的警灯不过是救火车时,一边骂着自己神经质,一边走向宾馆大门。

李林脚步走在楼道间,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马上想出了救安妮的办法。

第二天,李林从附近的加油站买回一瓶汽油,用报纸包着,带回到宾馆房间。

因为实在无所事事,他只能以睡觉的方式消磨时间。

醒来,窗外华灯闪烁,起床,走出宾馆,胡乱吃了一点东西,在长街上溜达,看着街边五颜六色的小车,他想,先得搞辆车,才有可能将安妮救出。

头顶满天繁星,风中有一种醉人的花香。李林缓缓地迈着步子,开始寻找目标。他发现,前方有一个三角形的人工花圃,花圃周围停着一排小车,白的颜色,红的颜色……全是名车。李林看了看周围,只有一个老人远远看着他,似乎是在警惕他,又似在怀疑他,让他不得不大踏步朝前走。

踏着杂草,踏着夜露,踏着落叶,来到另一处四面无人的地方,李林看到一辆凯迪拉克STS黑色轿车。他知道,这种车的防盗功能特强,即使进入车内破坏线路,也无法顺利将车子发动。最安全的途径就是选择防盗系统都特别差的那些2006年以前出厂的款式。

虽然,李林从没干过这事,但他的黑人同学曾经亲手向他教过干这事的技巧,目的是想让他摆脱贫穷。如果不是后来找到一份工作,说不定,他还真会铤而走险。

终于,在车堆里,他找到一辆半旧的本田车,见四周无人,他大胆走过去,却无法打开车门。他有点慌,也有点急,看到几米之外有块石头,走过去,将石头抓在手中,瞧瞧四面,闭上眼睛,用力砸去……

玻璃的碎裂声分外刺耳,把他拖入巨大的恐慌中,但却没有引来任何动静。他伸手扭开车门,迅速钻进车内,掀开机器盖子,拆开点火开关,接线点火……

车轮滚动,李林操纵方向盘,飘然兴奋的感觉传遍全身,好似打了一次胜仗。

车轮沿着宽阔的柏油路飞驰,穿窗而入的夜风像刀一样划着他的脸,机器的嘎嘎声与他的心跳声混杂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无限兴奋又无限惬意……

深夜11点,一切准备就绪,李林将车开到“囚禁”安妮医院的围墙外,像幽灵一样飘进寂静无声的昏暗走廊,从窗外看到几个护士坐在值班房内,用手撑着半边脸,打着盹儿。于是,他爬上二楼,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病房,李林看到两个穿制服的男人,精神抖擞,没有半丝疲惫。

李林本想转身,却又怕招来怀疑,干脆走了过去,说了一大段中文。两个穿制服男人一字也听不懂,只能打着手势,露出无能为力的神色,李林提着水果,转身走下楼道。

而睡在病床上的安妮,却把李林的每一句话全记在心中。

走出医院大门,李林像幽灵一样围绕医院大楼转了一周,从车内拿出装有汽油的可乐瓶,来到医院的后墙。

后墙两米开外是一排树木,朦胧的亮光射在密密的树叶上,一阵接一阵的风吹来,繁茂的树叶在黑黝黝的空中沙沙作响。透过一扇窗,李林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不由得暗暗叫苦:“怎么可能?一定是认错了,或者是相似而已。”

然而,李林不承认也不行,电脑前,一张青春美丽的面孔,黄皮肤,黑头发,浓密的睫毛,玲珑的鼻子,看起来总是那么柔弱,那么娇小。前天与她坐同一趟班机……

明亮的灯辉之下,修长白嫩的手指压在鼠标上,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荧屏,那么专注,那么认真。她的身后,堆积各种药品,算得上是一个最好的燃烧场所。

李林想:就这里,先把这东洋妞引开。

移身到百米开外,尝试性拨出号码,居然通了。黑暗中,他涩涩地笑:“亲爱的信子小姐,高贵美丽的天使,你倒霉的朋友身上的钱被偷了,能不能借我一点钱?我向上帝发誓,我说的句句是实……”

等了足足1秒钟,才传来回声:“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坏东西,活该!”

“亲爱的,不要那么刻薄好不好?这都只能怪你,飞机上,如果不是你把我的魂勾去,让我一直昏昏沉沉,我是绝不会落到如此地步的。”

信子挖苦:“先把你的嘴洗干净,我才会来见你,你在哪?”

“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我的眼底有一座哥特式大教堂,塔尖吻着星星,上面的聚光灯射出青蓝色的冷光,仿佛嵌上了璀璨的宝石,与我在书本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我想,应当是科隆大教堂吧?”李林还想调侃几句,又怕引起信子生气,只得改口,“你是知道的,德文我一字不识,德国,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你不帮我,我就真的死定了!”

“那好,你待着别乱走,我马上来。”

这一调侃,让李林少了许多紧张,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窗边,药房里已不见了人影。他伸手拉动窗框,却没法打开,就从身上取出小刀,划破丝纱,从地上拿起可乐瓶,旋开瓶盖,伸进窗内,将油全部倒出。

退步,点上一支烟,心中暗暗祈祷:“愿上帝保佑你们!”

红红烟头被丢进窗内,立刻蹿起一条火龙,一眨眼工夫,药房变成火房……

远远地躲着,远远地看着,当嘈杂的喊叫声湮灭整座医院,当鼻孔中充满烧焦的糊味,当人群似蚂蚁一般从医院的大门涌出来,李林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冲上二楼,果然不出他所料,两个“保护”安妮的警察已不见。然而,令他没料到的是,安妮同样不见了。

脑海几秒的空白后,他断定安妮可能是被敬爱的警察大哥抱出病室。他只得往楼下冲,于嘈杂人堆中寻找安妮的身影,只是,那么多的病号,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让他找不到目标。

救火车开来了,无数脚步跑来跑去,高压水枪喷出水柱,医院大门口人头越聚越多,李林找出手机,才知自己手机没了电。这下,他更加惊慌,认定一切都白忙了。

火势似乎小了,但浓烟却不断扩展。李林对自己说:明天,你的头像有可能贴在各大机场和车站,今夜若是没能逃出这个国家的疆土,恐怕永远没有机会了。逃吧,他已尽力了,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不能怪他。

转身,他看到先时见过的高大警察,不过只有一个,而他脚下,静静躺着一个人。李林异常兴奋,然而,这种兴奋仅仅只有几秒时间,他又陷入更大的绝望之中。因为,要引开这样一个忠于职守的警察,似乎不可能。怎么办,怎么办?杀了这个人,可怎么杀,只怕最先死的是自己。

火已不再燃烧,李林彻底绝望了。

可喜的是,因为大火引起电路故障,整栋大楼一片漆黑,病人依然只能躺在地上。但不久之后,大楼开始出现烛光,人们开始从大门口朝里走,扶的扶,抱的抱,李林看在眼中,唯有决定明天再想办法。

就在这时,李林看到那位威风雄武的警察大哥不见了,李林冲过去,只听地上的人低声道:“快,还愣着干吗?”

原来,警察大哥就躺在安妮身边,也不知是被安妮弄晕还是杀死。李林抱起安妮,混在人堆中,从围绕医院围墙的一扇小门闪出,钻进那辆盗来的本田轿车。

小车顺着小道渐渐加速,然后拐上了快车道。

为了控制住情绪的过度紧张,李林点上一支烟,烟头的红光一暗一闪,安妮声音从后面传来:“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真佩服你的镇定!你是不是把人杀了?”

“我只是用香气弄晕了他。当他抱我回病室时,我只能这么做,否则,就没机会了。知道有个叫凯尔的小镇吗?这个小镇与法国斯特拉斯堡只有一桥之隔,经这个小镇的高速公路网,仅15分钟时间就可以到达法国斯特拉斯堡。斯特拉斯堡被称为欧洲区,在它的西北方,通过A4、A34、A31和A32高速公路可以到达巴黎、阿姆斯特丹、布鲁塞尔、卢森堡和波恩,向南可以通过A6高速公路经过牟罗兹、意大利和西班牙。”

“听明白了,只是这些路我都很陌生。”

“我会教你怎么走。将烟丢掉,我讨厌尼古丁。”

李林将烟丢出车窗,有点不高兴:“我那么不顾生死救你,你怎么如此冷漠?”

“救我是你分内之事。刚才,你简直气死我了,打你手机,你居然关机,而且傻瓜一样站在那里,真没想到你那么胆小。如果我不及时采取手段,你是不是想一走了之?”

李林火了:“你这个人怎么如此自私,你的命值钱,我的命就不值钱?好了,我不想和你扯下去,好好看着前方的路。”

“我说过你命不值钱吗?我只是讨厌你的懦弱。向左,向左!”

李林转动方向盘,车开得像飞机。

早晨,李林将车子开到莱茵河边。

明媚的阳光下,宽阔的莱茵河静静流淌,仿佛岁月绵长的投影。在欧洲史上,莱茵河是德国的命运之河,是德意志民族的光荣与耻辱,是德法两国的天然防线,是用来分隔国家和民族的边界,是不可逾越的沟壑,然而,令李林没想到的是,小车居然没有受到任何检查就通过了大桥。

李林问安妮是怎么回事,安妮说,因为斯特拉斯堡居住着一群特殊部队——欧洲军团。它是欧洲防务合作的产物,是在德国混合旅的基础上扩建而成的一支欧洲多国部队。由法、德、比、西、卢五国分别派出部队组成,包括法德混合旅、德国机械化师、法国装甲师、西班牙机械化师等,总兵力约5万人。主要执行以下三项任务:保卫欧盟和北约成员国;参加联合国维和行动;参加人道主义援助行动。因为有这支部队的存在,边检变得麻烦,所以被取消,只有在两国举行重大活动时,才会恢复抽查。

“原来这样。”李林高度绷紧的神经慢慢松弛,代之而起的是一种逃脱死神的激动和兴奋。

“这回,你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真没想到你会幼稚到那样的程度。”

“胜败乃兵家常事,世界上没有常胜将军,这根本算不了什么。谢谢你的生死相救!回美国后,我一定让我爸买套房子给你。”

李林轻笑:“是笼络我还是有其他目的?”

“你不是不满我的冷淡吗?我累了,不想再说话,你顺着这路走就是了。”安妮闭上眼睛,身体蜷缩于座椅上,乱乱的金发如秋天倒秆的乱草,苍白瘦削的脸似一朵枯萎的花。

“你一向以为自己有多聪明,有多能干,今天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吧。你再继续这种职业,只会碰得头破血流。”

“闭上你的乌鸦嘴!”

李林耸动双肩,聚精会神控制着方向盘,沿着A4高速路狂飙……

小车驶入巴黎市区,半小时后,李林抱起安妮,敲开那位骄横的老太太的门。老太婆先是怔怔地看着,然后问安妮发生了什么事。安妮软软地说:“外婆,您别问了,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李林将安妮放在沙发上,老太婆扑上来,惊叫:“你受伤了,上帝……中国人,你怎么这么笨,你应当把她放到床上。”李林忍气吞声,把安妮抱到床上,老太婆又用尖锐声音指挥着他干这干那,并不断指责他手太脏,毛手毛脚。李林慢慢被激怒,与安妮说了一声再见,怒冲冲离去。

从此,安妮像一尾沉入浩瀚海洋的鱼,冬眠于城市水泥城堡中修复受伤的身体,而李林在医院更加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因为还剩半月时间,他就得回约翰·霍普金斯大学。

上班后,李林走进院长办公室,院长告诉他,有个物理科学家,胃黏膜严重溃疡导致穿孔出血,必须马上手术,问他有没有勇气主刀。李林推辞,说自己昨夜一晚没睡好,这么重要的人物,手术最好让别人去做比较妥当,他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院长老头不高兴了:“这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培养出来的人所说的话吗?如果人人都怕承担责任,那手术还做不做?我们医院的手术室无论在硬件还是软件操作上都堪称一流,德国、瑞士的患者也经常来这里看病,不要给霍普金斯大学丢脸,更不要给我们医院丢脸。”李林满面通红,不敢再说半个“不”字。

依照医院规章:给患者进行手术前,都会由外科和麻醉科医生召开例会,共同讨论手术和麻醉方案。李林走进会议室,听取住院医师汇报患者病历摘要、CT等影像资料以及患者的诊断和手术方案。最后,主任教授做了总结并定出手术方案。

物理科学家被推入手术室,麻醉师给他上肢套上保温袖,戴上眼罩,护士给他插上鼻胃管、导尿管和静脉管,一切准备完毕,李林握着手术刀,在科学家腹腔划下一个十字,扩开刀口,只见胃黏膜及黏膜下层局部严重溃疡,穿孔位于十二指肠和胰腺之处。李林小心翼翼一刀一刀将溃烂的浆膜刮去,然后将无法修复的胃壁割下……最后,用一种昂贵的止血缝合线完成缝合。

手术非常成功。

三天后,院长让李林去他办公室,说有重要的话要说。

李林走进去时,英姿焕发的老头坐于深色硬樱桃木椅上,手指夹着哈瓦那雪茄,先是请他坐,然后不紧不慢地说:“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主刀吗?因为医院决定聘用你。在我们法国,想做医生不容易。虽然进入医学院学习不难,所有获得HK类毕业文凭的学生均可到医学院注册。但是,学生一年后必须通过严格的资格筛选考试后才能继续学习。这项考试后80%的学生都会遭到淘汰。过了这一关,医科学生需再经过至少6年的培训,其中3年为医学基础教育,3年为临床实践,考过者才能成为专科医生。不参加考试或没考过者成为通科医生,或称全科医生。接下来,通科医生和专科医生还得分别接受3年和5年的医院实习,然后写出一篇毕业论文,通科学生可以自己选题目,也就是说,要成为通科医生至少需要学习9年,而专科医生至少11年。医学院的学生毕业后到医院工作,被称作住院医师,职位相当于医学院的助教,工作性质属于培训。工作两年后,再写一篇论文并获得通过,才能由住院医师升任主治医师。刚入行的专科医生一般只能选择做顶替医生,以建立起较固定的病人网,即客源。在我们法国,一般只有法国籍和欧盟籍的人才可以行医,但我们医院属于封闭式私立医院,所以招人没有这么严格。但是,我们医院的医生数量是固定的,没有空位不会招新人,想进入我们医院必须花钱购买医生空位,好一点的岗位200万欧元,一般的岗位100万欧元。”

李林开始时还感动得心口发热,后来听到要100万欧元,差一点笑出声来。

“谢谢您的看重,如果我有这么多钱,我就不会做医生了,去我们中国开一家公司。”

老头身体在精致古雅的办公椅上颤了颤,脸色一瞬间冰冷:“那真是太遗憾了,既然这样,你明天就不要再来了。”

李林从来没想过长留这家医院,他不过想通过实践操作多学一点东西。

回家,李林打开冰箱,冰箱中却空空如也,他想倒杯水喝,热水瓶却也是空的。他来到卫生间,打开自来水龙头,喝了一肚子凉水,然后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夜幕降临前的最后景色,决定等两天就回学校。

走出小屋,一个人,沿着圣米歇尔大道缓步前行,银白色的碘钨灯照得长街如同白昼。他想去老太婆家看安妮,但一想到那双恶毒的眼睛,全身立刻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说来也巧,骄横的老太太这时居然主动打来电话:“小子,对不起,是我观念太陈腐,你是好样的,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男子汉,我想和你谈谈……”

李林心想,一定是安妮说了救她的经过,才会使这位骄横的老太婆对自己的看法改观,还是去见她一面,看她怎么说,反正,自己马上就得回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去。

夜色中的巴黎似一位浓妆艳抹的贵妇,李林快步从幽静的小花园穿过,走向一座乳白大理石的喷水池,一分钟后,站在翠绿环绕的别墅大门前,按响门铃……

坐在窗下,享受着空调带来的阵阵凉意,时髦的老太太说话如同播放机,法语说得又快又急,李林只能静静地倾听。

“……想成为我们家族中的一员,必须人品端正,学识丰富,将来必须在学术界有一定的造诣,或能在商界占一席之地。不知你能不能达到这一目标?”

李林越听越不是滋味:“您可能误会了,我从没想过成为你们家族中的一员。毕了业,我就会回中国,中国有我的家族。我是来向安妮告别的,我决定一个人先回美国。”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但凝固的时间仅仅几秒钟:“看来我真的误会了你,如此更好。看在你两次救了安妮的命,想要什么,我一定满足你。”

“谢谢!不瞒您说,过去我对钱很看重,但现在却看得很轻。安妮回来时,对她说一声,让她安心养伤。”

李林没有多说一句废话,转身,退出老太婆豪华的别墅。

走在圣米歇尔大道,手机响,一个又礼貌又好听的声音:“博士先生,是你吗?你还在德国吗?”

李林的破手机信号不好,一时没有听出对方是谁,就礼貌地问道:“请问小姐是……”

“别跟我来这一招!那天晚上你把我约出来,却又让我找不到你人。随后,我就听说那家医院药房起火……我一直在想,好好的药房为什么在我一出门就起火呢?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干的?”

“亲爱的信子小姐,你脑子是进水了还是烧坏了?如果烧坏了,我可以给你做开颅手术。”

“那么请问,为什么大火之后,你那位疯婆子突然从病床上消失?难道她会飞吗?”

“信子小姐,我也问你一句,好好的人不做,为什么偏要做幽灵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我是为了我们国家。这样吧,我们见见面,如何?”

“可以啊,我现在美利坚,在巴尔的摩,你坐飞机来吧。不过,我得劝你一句,只怕你一下飞机,就会被带进警察局。”

“你真在巴尔的摩吗?我怎么看到你在圣米歇尔大道上呢?”

李林眼睛扫向四周,大街上,一对对青年男女,“嘎嚓嘎嚓”移动着脚步,却找不到信子的踪迹。

“博士先生,你在找我吗?我在一辆黑色小车内,如果真想见我,我马上出来。”

“那就出来吧,做幽灵真的怪吓人的。”

黑色的车缓缓地开过来,车门打开,信子妩媚地笑:“是我下来呢,还是你上车呢?”

李林含笑钻进车中。

车轮缓缓地向前开去,李林问带他去哪。信子说,当然是送你去该去的地方。你总不能让我给你背一辈子黑锅吧,再说,抓到你,我不仅可以得到100万欧元奖金,还可以为我朋友出一口怨气。

“你朋友?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在那家医院工作是不是?那天晚上,我不过陪朋友上夜班而已,后来,她男朋友来找她,她就出去了。当你打电话来时,我以为是真的,驱车赶往科隆大教堂,路上,我朋友就打来电话,告诉我药房起火……本来,我是准备回去的,转念一想,那火烧得有点怪,一旦回去就有可能失去自由,所以连夜开车来到巴黎。第二天,我朋友打来电话,说大火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却烧坏了所有的药品,医院说她擅离职守,已将她辞退,警方还让她说出我的住址。”

李林得意地大笑:“算你聪明,否则你就是跳进我们中国黄河也洗不清了。真没想到,我的雕虫小技,居然收到一箭双雕的功效。”

“别得意,等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你不会让我哭的,我这般英俊招你喜欢,你怎么会让我哭呢?”

信子挖苦:“我会喜欢你?既然你这么想,行,那就让我喜欢你一回,气死那个疯婆子。”

“别别,千万别当真,你不是做‘小三’的命,我也没资格拥有一妻一妾。”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谁说要做你的‘小三’?我是想与你做同一战壕里的朋友,联合起来共同谋利。虽然,我们日本国很小,却是山姆大叔最大的贸易伙伴,而且还是同盟关系。这种同盟关系不仅反映了我们共同的价值观,一种对自由的人民自由选择领导人并实现自己的梦想的民主权利之信念;而且反映一种以誓言变革而竞选成功的信念。可以这么说吧,美日两国,一直在不懈地维护世界和平与稳定。虽然华盛顿对你们国家有点阴奉阳违,但东京政界也从不以遏制中国强大为手段,努力与贵国深化关系,发展扩大双边联盟。东京许多有远见的政治家,都在努力深化日中战略与经济对话,以合作的精神推进磋商,不再纠缠往日的积怨……因为,一个强大、繁荣的中国的崛起,不仅可以加强国际社会的力量,而且还为维护世界和平与稳定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信子的话让李林十分顺耳,他呵呵笑道:“信子小姐,你应当去竞选你们日本国的首相,而不是干这种危险的职业。真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政治才能。其实,我只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只想用假期赚到下一年的学费,没料到却糊里糊涂陷进你们的生死争斗中。说吧,今天找我到底什么目的?”

“真想知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找你还钱,本息一起还,1万法郎。”

“没问题,请拿出欠条。”

“你……”

“没欠条也可以,人证也一样,总不能凭你一张口说多少就是多少吧?现在,我也可以说你欠我1亿法郎,难道你会拿出这么多钱还我?”

“不讲信用的家伙,那个疯婆子若是真爱上你,那是她瞎眼了。对啦,要不要我给你讲讲她的人生经历?”

“愿闻其详,洗耳恭听,请说。”

“她出生于费城,大学毕业后,进入美国中央情报局间谍培训班,后以双重身份混入简氏情报集团,活跃于整个欧洲。不久,她爱上一个法国男人并同居。尔后,当她远赴你们中国北京‘采访’时,那个男人却爱上另一个姑娘。她一怒之下,将男人打得半死不活,不得不逃回美国。中情局的头头们就让她进了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目的是想让她搜罗来自全球的可以利用的人才,成为未来搜集各个国家经济和军事情报的谍报特工,而你,就有幸成了她第一个猎物。你知道她是怎么逃出俄罗斯的吗?因为她用身体做赌局……在我看来,她不过是一个高级妓女……”

“闭嘴,再胡说八道,我打掉你的牙!”李林大怒。

李林越是生气,信子却越是开心。她得意地笑道:“如果你认为我是在胡说,那可以亲口去问她。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从美梦中醒来,不要让你的亲人在未来的某一天只能对着你的坟墓哭泣,还被周围人指骂得抬不起头来。还有,那个叫迈克的老头,他可是一只老狐狸,你能斗得过他?就算你是孙悟空,也别想跳出他的手掌心。”

李林皮肤上开始冒汗,似被旋转的黑暗包围,心中所有的美妙与希望一瞬间全都变成黑色的浊流。是的,一个人没有谦逊和仁慈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带着利益和阴谋。他可以忍受暴烈无理的脾性,却不能忍受心灵的龌龊和堕落。他承认,他也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也有许多缺点,但他决不会打着爱的幌子去实施某种目的。

车子混在车流里,夜色下的巴黎朦胧、壮丽、艳情、妩媚。只是,所有的美都无法遮蔽喧嚣和阴谋,所有的美都无法安抚奔走在这个城市游离的灵魂,让人找到心灵的共鸣和寄托。纽约是这样,莫斯科是这样,同样巴黎也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没钱男人都在拼命捞钱,没钱的女人都把自己淹浸在欲望的波涛里,俘获那些蠢蠢欲动的心灵……谁能拒绝?谁又能改变这个城市的颜色?想到这里,李林认为用不着做什么高尚者,试图做这种高尚之人的人才是大白痴大傻瓜。

李林跟着信子走进电梯,因为他相信,他一定能得到意料之外的好处。

电梯在第8层停下,两分钟后,信子将钥匙插入锁孔。

不算大的居室,奶油色的墙壁,客厅毗邻着餐厅,一条小走廊一头通向卧室,另一头通向浴室。李林坐在沙发上,信子则走进卧房。

李林想,租这么漂亮的房间,真有钱。带我来到这儿,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管他,他堂堂男子汉,还怕一个女人不成?

黑色的裙子飘出来,刚好覆盖在膝上,修长大腿放着晶晶亮光。李林的眼睛色色地停泊于那雪白的裙边下方,信子红了脸,怒道:“你的眼睛比你的嘴更坏!”

李林歪歪头:“你的腿有点短,应当去拉长。不过,在我审美字典里,美与丑的定义是根据心灵而定的。至于外表,我从来不以为那有多重要。”

信子火冒三丈:“放屁,我的腿绝不比你短!我看你才是三等残废。”

“我承认,我的确比你多一个等级。你二等,我三等。”

信子气得发晕,可“嘴巴仗”她从来就没打胜过李林,只得抛下一句:“如果不是我有事求于你,我真会把你当垃圾丢出窗外。”说完,走进厨房。

几分钟后,信子手捧托盘,托盘中放着一杯咖啡,走到李林的椅子前,李林抬起头,看着信子一双电死人不偿命的眸子正牢牢锁住自己,让他全身仿佛接通电源。但他却没有把目光移开,看得信子脸上绽开两片红霞:“我脸上贴金了是不是?喝不喝,不喝拉倒!”

李林这才收敛心神,浅啜一口咖啡,夸道:“味道不错,像你的人。”

信子踢出一脚:“不要以为我是请你来喝咖啡的!喝完后帮我做一件事。现在我已调查清楚了,白朗夫人的手中所谓的‘飞碟’图纸因为残缺不全已失去价值,但她的巴黎情人的确曾经多次参与和制定法国所有的航天计划,负责图卢兹航天中心技术项目管理,参与试验与轨道控制和操作。请你来,就是想让你侵入他的私人电脑。”

“飞檐走壁我可不会,除非你背着我。”李林装糊涂。

“我才不会去干那种蠢事,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一切得凭智力。”

“如果成功了,我有什么好处?”

“1万美金。而且你先前欠我的钱也不用还。”

“太低了。”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换了别人,我一分钱也不会给。”

“难得美女看得起我,那我就试试。”

“跟我来。”

李林跟着信子走进卧室,窗边,铺着墨绿色呢绒的桌面上,一部电话机,一台笔记本电脑。信子打开电脑,仅给了李林一个电子邮箱号。李林笑,说这种方法只是一种较高级用户行骗刚刚入行的人,且不说上传邮件都会被网站进行杀毒,就是冲过关口,人家也不会打开附件,一定会直接删除。信子说,这么容易我找你干吗?别在我面前再谈条件,否则,你就走不出这间卧室。

“抱歉,我没有这种能力!”李林转身朝门边走。

“站住!别逼我!”信子手中多了一支枪。

“如果我有这个能力,全世界各大银行钞票随我操控,我将控制整个地球。你的幼稚真有点可笑。我劝你还是先了解这个人与什么人经常发生邮件联系,再冒充他的朋友找突破口。”

“回到座位上去!否则,我的手指只要轻轻一按,你的人生将在这里画上鲜红的句号。你不就是要多赚一点钱吗?我再给你加1万。”

“信子小姐,不是钱的事,至少,你得知道那个人此时在上网。”

“试都没试,你怎么知道他没在网上。也许在呢?”

“行,那就试试。”李林回到座位上。

李林登陆自己的邮箱,掏出一个木马文件,再将木马植入信子提供的文件里,然后依照信子提供的电子邮箱地址登录邮箱,点了发送之后,他回头问信子还想让他做什么,信子递给她一杯红酒:“别急,耐心等着,咱们先聊聊。”

李林望着酒杯:“如果这酒没有下毒或放什么兴奋剂的话,我想听听为什么选我干这事。像我这样的人才你们大和民族多的是,为什么让我如此轻易就赚到两万美金呢?”

“很简单,为了亚太地区的繁荣和安定。”

李林大笑:“我不是外交大使,这样的官场语言你不觉得看错了对象吗?”

“因为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我想与你做朋友,这理由够吗?”

“我们国家中成药‘六神丸’,本是治喉良药,但你们日本人通过贸易交往,将它带回去,进行研究,发现‘六神丸’还能治疗冠心病,便将此药进行简单加工改制,定名为‘救心丸’,此药一下子成为国际市场畅销货。还有,某日籍‘爱国’华侨两次参观我们国家的景泰蓝厂,拍下全部工艺流程,窃取了景泰蓝全部秘密,开始自己生产。不到两年,让中国的传统出口创汇产品直线贬值。还有,我们国家的宣纸……

“听说过安东尼吗?他是前任美国国家智囊高级亚洲分析专家。他说,中国,在改革开放之前,很多高新科技领域就取得了极大的进展。譬如:外空2次核裂变技术(初级氢弹)、大型电子管、晶体管计算机转化技术等等。而你们日本国虽然比中国较早进入快速科技化时期,但面对诸多技术难题却难以前行,于是,就采取对中国人进行科技欺诈,打着‘睦邻友好合作’大旗,去参观我们国家沈阳某工业自动化研究所,然后马上对外宣布首次成功制造整体工业自动项目,实际上,却是偷窃了我们中国的研究成果。”

信子没有生气:“博士研究生,算我说不过你。我只知道,怎么完成上司交给我的任务。我们都是亚洲人,黄皮肤黑眼睛,我们应当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何况,你我现在是在法国。”

“想让我帮你,就不能用枪指着我。”

“枪里没子弹,不信,你可以向我开枪!”信子把枪放到桌面上。

李林将枪拿在手中,见上面刻有鸟翅徽章,樱花左侧有3道纵向线,微微地笑:“你来自航空自卫队?”

“你……怎么知道的?”信子伸手来夺枪。

李林以悠然潇洒的动作将枪口对准信子的头,一双黑色眼珠用难以言喻的得意注视着信子的脸,信子先是张大眼睛眨也不眨地回瞪着,转而若无其事地笑道:“想杀我,你舍得吗?把枪放下,里面有子弹。”

“你不是说没子弹吗?”李林将枪顶了顶,信子闭上眼睛,李林的另一手轻触上去,圈住信子的小蛮腰,“你说得不错,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杀了你,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如此一张漂亮的脸蛋,是我们亚洲人的骄傲。毁灭你,就是毁灭美丽,毁灭我们亚洲人的尊严。”

信子踮起脚尖,闭上双眼,揽上李林后项,主动将樱唇凑上来,舌尖肆意挑开李林的唇,于搅动中传送出点燃肉体的气息,李林听到自己神经纤维崩塌断裂的声音,握枪的手慢慢松开,然后钻进信子乌黑的长发……

枪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信子悄悄把枪拿在手中,臂膊挥动,突然一声吼:“小子,去死吧!”

李林还没反应过来,信子的手指已扣动扳机……

虽然枪并没有响,但李林还是吓出一身汗。

信子得意洋洋地把枪放到桌面:“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死了,我就失去一位亲爱的战友,这世界上就失去一位伟大的医学博士,我会干这种傻事?再说,你还欠我钱呢,杀了你,我找谁要去?这枪送给你吧,做个纪念!”

“我要它干吗?我平生只对两件东西感兴趣,一是钱,二是……”

“二是什么?”

“漂亮女生,像你这样的漂亮女生。”

“真对我感兴趣?”信子晃动着小巧玲珑的身段,眼中秋波闪烁。

“是你不得不让我感兴趣。知道吗,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控制自己的万根心弦不被你诱惑,你就像我心湖里起伏荡漾的一条船,带着危险又强悍的磁场,让我的抗战‘信念’总是失败。”

信子堆起柔媚的笑脸:“你们男人真不是东西,吃着碗里的,又想着锅里的。这话要是被你那位疯婆子听到,小心她剥了你的皮!”

“我决定听从你的忠告。因为她的确像是天上的月亮,无论我乘火箭,还是坐飞船,也不可能把她摘下来。还不如混入臭鱼臭虾中,与你沆瀣一气,做个俗人。”

信子大怒:“你说我是臭鱼臭虾?瞎了你的狗眼,本姑娘冰肌玉骨,富士山顶的樱花,追我的男生数都数不过来。”

在李林大笑之中,电脑发出声音:“您已收到一封邮件,请查收。”信子兴奋地叫:“快,那人上网了。”

李林轻点鼠标,先时置入在邮件中的木马还真的进入了对方电脑,仅30分钟,李林便将对方硬盘内所有资料全部复制出来。

“那人真够笨的,居然……哈,你们是不是早认识?”

“你说呢,他让我送他几张照片,有这样的机会我当然不会放过。”

“我可以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吗?”李林狡黠地笑。

“当然可以,但看了就不能拿钱。”

“那我就不看了。祝你好运。我可以拿钱走人了吗?”

“当然可以,扣除欠我的1万,还有1万,我给你开张支票,随你什么时候去我们日本东京银行领取。”

李林气得身体转了一圈,冲去房门,跨进电梯,突然傻傻地笑个不止。因为他已知道,法国人电脑中的资料一钱不值,全是一个老男人的私生活垃圾。他可以断定,这个漂亮的东洋妞一定还会找他,到时,他一定开价5万,而且必须是现金,狠狠斩一刀,以报今日之耻辱。

果然,李林刚刚走到大街上,信子电话就追过来,说她上当了,法国人电脑中的东西一钱不值。李林装模作样:“不可能吧?”

“小子,再帮我一次,仅此一次,3万美金,如何?”李林呵呵地笑:“信子小姐,如果你到时又开张空头支票,我还不是白痴一样被你玩弄。当然,如果能给我现金,我倒可以考虑。一口价,5万,舍不得,我可回美国去了。”

“5万就5万,马上给我回来。”

“对不起,大爷今天没时间,再见!”

李林知道信子绝不会给他5万美金,干这种职业的人全是百变女,不仅没有一句真话,而且不会轻易动真情,其语言和行为全是逢场作戏。他才不想把自己的小命玩进去,还是早点准备回学校比较明智。

于是,李林决定去机场购买机票。

购了机票,走出大厅,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朝他撞上来,却在不到半米的距离刹住。李林惊魂未定,信子从车里走出来,趾高气扬地笑:“上车吧,我送你去医院。”

李林看着路面的树木:“我真的有些弄不明白,你们国家有的是人才,干吗缠着我?”

“Because I am in love with you!(因为我爱上了你!)”

李林眯起眼睛:“真话还是假话?如果是真话,你我倒是天生一对。我饿了,是不是先请我吃点东西,咱们一边吃一边谈。”

“上车。”信子心中暗骂:等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巴黎中国餐馆特别多,为了讨好李林,信子选了一家川菜中餐馆,但她却不清楚,川菜以香辣麻闻名,而出生广东的李林却不喜欢辣味。

面积不大的餐馆在橘黄色的灯光照耀下,显得尤为温馨。信子点了水煮牛肉——不是用油炒熟的,而是在辣味汤中烫熟。此菜香味浓烈,肉片鲜嫩,每一口咀嚼都散发出醉人的满足,可惜辣味太浓。李林吃了几口,就哇哇叫着是想谋杀他……

信子看着李林脸上的热汗和眼泪同出,于桌边笑得花枝乱颤。

酒足饭饱,李林有点感动:“信子小姐,谢谢你让我吃了这么好吃的东西。现在,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如此,我们才能真正开诚布公消除误会做朋友。你说我讲得对吗?”

“告诉你也无妨。我生于日本高知县井口村,祖父是一位丧失土地的乡居武士,虽然他嗜酒如命,但对儿子的学习却非常支持。我母亲是一位医生的女儿,贤惠、善良。我父亲20岁时,赤手空拳到东京闯天下,终于在40岁有了自己的公司。为了扩展欧洲市场,他第一次到法国做家居展,因为自己不懂法语,无法和法国人沟通,只得在巴黎临时聘请一位翻译秘书。等做完展会的时候,美丽的法国女郎也跟父亲来到我们国家的东京。“半年后,这位翻译秘书在巴黎打电话给父亲公司财务秘书说父亲出了车祸,生命垂危,需要大笔手术费,财务秘书不敢自作主张,带着巨款随同我母亲赶到巴黎。交费时,法国女郎给母亲翻译说要交100万欧元,母亲听不懂法文,让法国女郎和财务小姐去银行将日元兑换成欧元……但回来的路上,财务小姐却被法国女郎抛开……当父亲醒过来时,法国女郎却没有回来。

“其实,我父亲伤得并不重,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医院也没说让母亲交100万欧元,只是1万欧元。”

李林笑道:“那后来呢?”

“两年之后,法国女郎与我父亲狭路相逢……再后来,他老人家就进了监狱,彻底破产。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来到法国学法语,后转到德国学德语。”

“那又为什么当初选择干这种职业呢?”

“很简单,为我父亲还债,因为这种职业收入很高。如果这次成功了,我可以拿到20万美金。我已想好一个局,拍一组写真,放在U盘内,在他上班的路上送给他,虽然我不能保证他会插于公司电脑上,但我认为有必要赌一赌。只要你把木马置入U盘,再将U盘要回来,说不定一切就OK了。”

“这倒可以一试。我手中有大容量的U盘,只需把照片放进去就可以了。”李林说。

“你的拍照技术如何?”

“你是说由我……”

“是。你不会笨到连拍照都不会吧?”信子手捧酒杯,脸上荡开两抹红晕。

李林色色看着信子雪白的裸臂,觉得她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如一道霓虹。他在心中暗忖:她到底是在诱惑我呢还是真爱上了我?她真会给我5万吗?万一她只是一条可怕的美女蛇,自己且不成了那寓言中的农夫。可是,如果她真的是爱上自己呢,那我该如何选择?虽然自己和安妮的确不太现实,难道与她就现实吗?算了,还是找个中国姑娘的好,我不能摆脱一种危险,又陷入另一种危险。

走出中餐馆,小车夹在五彩缤纷的车流中,满眼都是潮水般的人。下车,李林跟随信子再次走进她的那套租居公寓套间。

信子拉下窗帘,将一台数码相机递到李林的手上,灯光照亮了她的发梢,照着两弯整齐浓密的长睫毛。她站于窗前开始脱衣,李林低着头,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

灯光下,信子粉嫩雪白的身躯像是披着奇异的摄人的光晕,又似能穿透了一室寂静,让时光停滞。

李林视觉停滞在她的曲线和唇瓣之间,体内热血像沸水。他闭了闭眼睛,努力克制着内心的亢奋,一字一句地说:“光线太暗,只怕……”

“你不会多开些灯吗,笨蛋!”

李林转身去开灯,等他转回身来时,信子光滑的裸体如同夏日天空的太阳,灼得他双目晕眩……但他很快就调整心态,举起相机。

信子转动着婀娜的身材,妖冶的红唇风情款款,大腿一会儿放浪地展开,一会儿挑逗性蜷缩,性感洁白的裸体放着炫目的光……李林屏住呼吸,默默无声按着快门,一口气拍了几十张。

“够了,你先把照片传进电脑,挑选十几张就够了。我回去拿U盘。”李林将相机放在桌上。

信子身体扑过来,从后面抱住李林的脖子,让李林呼吸刹那间艰难。他抬起手,想挪开颈上的玉臂,但两条光滑的玉臂像寒凉的蟒蛇,越缠越紧。李林的双膝开始发软,体内的激情不再受理智控制,像一根被压缩得紧紧的弹簧,随时会弹射出去。

“我真的爱你,从一见到你就爱上你。你不要认为我在说谎。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不能不听上头的命令,希望你不要再计较过去。我的合同期只有三年,三年之后,我就自由了,我可以随你去中国。我发誓,我决不会利用你,并做出一点有损你们国家和民族利益的事。我们是一个层次的,不会存在任何障碍。”

李林转过身来,遇到了一双晶晶闪亮的目光,目光中闪着真爱的火花,荡漾着深情的蜜意,将他的理智一点一丝地融化……他缓缓地抬起手掌,放在洁玉一般的面颊上,然后一寸寸朝下滑动……

空气中,“泰奥索”香水像一层无形的轻纱,又像那激情的催化剂,李林火热的双唇压上时,眼底闪亮眸子立刻轻轻地关闭,但嘴却微微张开。

仅仅几秒时间,嘴唇的温暖搅起的兴奋的波浪,与渴望和期待混合成一股激情洪流,于嘴唇上横征暴敛……

第二天,信子走进一家名叫“丁香园”的咖啡馆,馆内花团锦簇。绿意盎然。房间内有舒适的长椅、镜墙和桃花心木护壁,没有喧哗,没有争吵,透着一种难得的静谧。

杯中浓咖啡释放扑鼻的杏仁果香,信子不骄不躁,优雅地品尝着。几分钟后,一个40岁左右的法国男人——蓝色的眼睛,微卷的棕色头发,高挺的鼻梁,含笑向她走近。

“信子小姐,让你久等了吗?”男人风度翩翩坐下来,信子娇语:“为什么老约我来这里?”

“因为这里的咖啡苦涩中带有醇醇的果香,浅浅地抿一口,从舌尖抵达喉口,从喉口又蔓延到五脏六腑,让人轻快中带着沉重,麻木中透着清醒,让人执著地难以放弃。坐在这里,可以什么都想又什么都可以不想,所以,我喜欢这里。”

信子妩媚一笑:“只有这样年龄的男人才会有这种感触。”

“你笑起来真美!我的朋友都是日本迷,他们告诉我:日本女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淡淡的,委婉的,婉约的。像我们法国男人一般,越看越耐看。”

信子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你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我喜欢实事求是,客观实际看问题。”

“你们法国男人真浪漫。”

“人生苦短,每个生命都不过是闪光一瞬,所以我们应当活得洒脱一点。这样,至少能成全一点点惊心动魄的回忆,让他人愉快,让自己快乐。”男人说到这儿,将信子一只手放在掌心。

信子将手抽回:“对不起,亲爱的路易斯,我不能答应你,因为你我真的不合适。”

“理由呢,嫌我年龄太大,还是嫌我离过两次婚?在我们法国,45岁没有结婚过婚的男人多的是,离了三次婚的人更是满街都是。”

“不,不是这些原因,主要是东西方文化差异太大。有时候,我总觉得法国的女性解放运动真的过了头。虽然,独立是件好事,但作为女人,有点小依赖、撒点娇,其实是符合女人天性的事情,而且也是一种乐趣。但你们法国女人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非得要撑住那半边天,什么都做,自己的事做了不说,还得反过来照顾男人。既然这样,那还要男人干什么呢,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过,或者找个……情人,偶尔约会一下,岂不是更浪漫?”

路易斯发出爽爽的笑声:“那我们就做后者如何?”

“在我们亚洲女人眼里,法国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红酒、香水、服饰、包,还有你们的艾菲尔铁塔等等,都是我们亚洲女人为之向往和疯狂的因素。亲爱的路易斯先生,你是一名杰出的科学家,不仅才华横溢,而且方方面面都是那么优秀,我真的不够格,因为……因为……”信子说到这儿,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副无限伤感的模样。

“这是理由吗?你是在找借口吗?”路易斯表情瞬间灰暗。

“明天,我给你一样东西,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再考虑,好吗?”

“当然可以!”

信子站起,在路易斯额上轻轻一吻,跑出咖啡馆,路易斯看着她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抖动双肩。

跑出咖啡馆的信子马上打电话给李林,说一切顺利,让他马上准备。于是,李林就将信子的裸照调出,轻轻移动鼠标,把图像一步步放大,直到照片占满了整个屏幕。他将鼠标停在两只高挺的乳房上,像操作手术刀一样将雪白的乳房“挖出”,再补上丑陋的疤痕。然后在下面输入一段文字:“亲爱的路易斯博士,我曾经患上乳腺癌,为了活命,我只能这样选择,我知道,没有乳房的女人,算不上女人,这就是我拒绝你的真正原因。谢谢你曾经给我那么多的快乐日子,来生我一定做你的新娘。”

李林看着文字呵呵地笑着,信子推门而入,李林就让她来看照片和文字,信子看到自己的裸照,惊叫道:“上帝,简直太可怕了,你说,会吓着他吗?”

“谁知道呢,也许会让他全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也许,他会毫不在乎。”

“如果一切顺利,我跟你一起去美国。我们在美国建一个家,或者移民加拿大。”

李林微微地笑:“我不会长留在美利坚,更不会去加拿大,毕了业我就回中国。”

“那还不如去我们日本。当然,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人的命运线有时候虽然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更多是被命运操控,例如,生老病死,遇到不该遇到的人……”

信子不高兴了:“你这话是啥意思?难道我是你生命中不该遇到的人吗?”

李林抚摸信子光滑的脸蛋:“你就是我生命中要等的那个人,可以吗?”

“算你有自知之明。”信子笑了。

第二天,路易斯在上班路上被信子堵住,信子递给他一个U盘,说看了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路易斯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强烈的好奇心让他忘记了纪律,将U盘插入机箱,立刻,信子丑陋的前胸尽显于他的眼底……当他读完照片下面那几行文字,马上被短短的文字感动,不仅没有对之生出厌恶,反而觉得信子诚实而又可爱。

路易斯博士没有去管U盘,将电话打到信子手机上,幽默地笑:“这个世界上假胸的女孩多的是,维纳斯不也少一只臂膊吗,但她依然是男人心灵世界最美的女神。同样,你也是我心灵世界最美的女神。”

信子在电话中感动得呜咽抽泣,请路易斯博士马上将U盘中的图片删除,说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丑陋……路易斯轻点鼠标,U盘中的图片一张张消失。

路易斯博士哪能想得到,信子给她的U盘由两个分盘组成,其中一个盘暗藏木马,能在两分钟时间内将电脑里存储的资料全部复制却不显示。路易斯博士拔除U盘前,见盘中没有任何资料,也就没有生出疑心。

为了要回U盘,信子晚上只得去见路易斯。

依旧是那间温馨的咖啡馆,红色的灯光将信子衬映得比白天更加妩媚动人。路易斯从小小盒子里拿出一只闪亮的钻戒放在信子手心,算是正式提出求婚。信子扑入路易斯怀抱,撒娇地问他图片删掉了没有,路易斯伸手欲入信子的内衣,信子惊慌失措跳开:“干什么?”

路易斯耸动双肩:“我想看看,难道不行吗?”

“这是什么地方,等会儿我会给你看的,那只U盘呢?”

“对不起,我没带在身上,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

信子身体一下子软得没有半丝力气。她想,如果现在采取行动,那就要不回U盘,代表前功尽弃。可不采取行动,路易斯博士就得看她的胸,布局穿帮,同样拿不回U盘。信子大脑飞快地运转,走近路易斯博士:“U盘中的图片你真删除了吗?”

“真的全删除了。”

“我不信,你骗我!”

路易斯博士从口袋中拿出U盘:“不就是一个盘吗,能值几个钱?”

信子掩住心中的兴奋:“不是这个U盘值多少钱的问题,我是想证实一下你真的删了没有。如果你讲的是实话,说明你是一个诚实的人,我才有信心与你一生一世。我讨厌谎言,更讨厌骗我的男人。”

“我们法国男人从来说一不二,请你相信我。”

“你知道吗?少女时代,我总是傻傻地想——朦胧的烛光,晶亮的高脚酒杯,一位英俊高大的男人,一只腿跪在我面前,将闪亮的钻戒套在我手上,没想到,今夜却是这样一种环境,一点也不浪漫。也许,我真的不够格。”信子说这话时,脸上一层阴郁。

路易斯博士笑道:“原来你不高兴是这个原因啊,这有何难?”说完,转身去找蜡烛和红酒……

红红的葡萄酒泛着梦幻的光,信子从身上拿出白色的药粉,散入在暗红的酒液中。

3分钟后,路易斯博士灭了灯光,学着电影里演的镜头将钻戒套上信子纤白的手指。

路易斯博士喝光那杯被信子做了手脚的红酒,看着信子高挺的胸:“我怎么觉得你那假胸一点也不假呢?”

“我让你瞧瞧,你别吓着。”信子慢慢地解着衣扣。

路易斯博士刚刚看到信子粉红色的乳罩,眼睛就像两张门,轻轻地关闭了。

信子挎上背包,悄无声息地溜出咖啡馆。

为了证实U盘内的资料有没有价值,信子一到家便迫不及待地将U盘连入笔记本电脑,只见盘中一片空白,气得她顿时傻了眼。

信子气急败坏地给李林打电话,恼怒地大叫:“我费了那么多劲,却空欢喜一场,你怎么弄的,自己来看吧,气死我了!”

李林呵呵地笑:“你还没给钱呢,给了钱,你就能看到了。”

“给你个头,我人都给了你,难道我就值那么一点钱。别跟我耍花招,否则……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真成功了?不愧是大日本最有才华的特工。不过这还只能算是成功一半,如果你实现你的诺言,另一半就成功了。亲爱的,你知道吗,当一个人谎话说多了以后,会越来越难以理清谎话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因而需要额外的刺激来提醒,才能证明自己还有没有力量摆脱由别人眼光塑造出来的形象。”

“我不想与你咬文嚼字,不就是5万块吗,我给你就是,马上给我滚过来。”信子还真的生气了。

半小时后,李林踏进信子卧室,信子横眉怒目:“我没心思与你胡扯,也许很快,也许几分钟后警察就来了,现在,你我捆在一条船上,我被捕了,你也休想逃脱。我这不是吓你。”

“你是不是……把那人杀了?”李林这才认真起来。

“我只是把他弄睡了,等他醒来时,他一定什么都明白了。只要他报警,警察就会很快找到我们。”

李林将U盘插入主机,轻敲键盘,立刻,密密麻麻的法文全显示出来。信子兴奋之下,让李林马上将U盘内的资料拷贝到她个人的网络硬盘中。

李林坐在电脑前忙碌,信子则站在窗前,警惕地注视着马路的异常动静。

仅用几分钟时间,李林就将让U盘变成真正空盘,他正欲开口提钱,信子从床底拖出旅行袋,抓起他就走。李林问她要去哪里,信子说,她早已准备和计划好,22点有一趟飞往东京的航班,李林可以由东京转向纽约。

李林无动于衷,将U盘放入口袋:“我们就此分手吧,你去东京,我去纽约。”

“你是不是怀疑我又想玩阴谋?你放心,到了东京,一切由我安排,我决不会害你,我向上帝发誓……”

李林暗想,到了东京,就由不得他了,万一日本人将他软禁,然后投入火炉,熔化,再铸成新的模型,锻压成大和民族的有用工具,那时,他就是哭,也别想摆脱控制。

信子见李林沉默,再次耐心地解释道:“你是不是担心到了东京就会失去人身自由?这样行不行,你在我身上安一个炸弹,一旦风吹草动,你就用遥控引爆。”

李林笑出声来:“去东京我有什么好处?”

信子生起气来:“不走算了,别怪我没提醒你,据我推算,最迟也不会到明天下午,警察一定会在全城搜捕你我。咱们后会有期。”

信子提着行李包,开门而去,李林追上来:“行,我跟你走,但我得回去拿我的证件。”信子妩媚地笑:“我就知道你不会意气用事。”

信子将小车开到李林租住的楼下,李林下车后,信子没有跟去,只是交代他快点。然而,足足10分钟后,依然不见李林下楼,她就打电话催促,李林站在窗边,对他挥手说,东西太多,丢下实在舍不得,是不是可以上来帮他一下。

信子看准窗口,走上楼道,李林已将一个旅行袋提出,交到信子的手中,让他先放到车上去。说完,又奔上楼道。

旅行袋有点沉,累得信子满头大汗,她只能拖着走。到了车前,她用遥控开了车门,头刚一伸入,冰冷的铁器抵住她的头,一个女声低低喝道:“不想死就上车!”

“朋友,你是谁?我们认识吗?”信子分外冷静。

“信子小姐,还是你聪明,没花一分钱就弄到那么重要的资料。抬头看看,我是谁?”

信子抬起双眸,视线穿过空气与一双杀气腾腾的目光相遇,她双腿开始哆嗦。说真的,她还真有点惧她,这个来自美利坚的混血种,杀一个人如同踩死一只蚂蚁,可以面不改色,李林这混蛋先时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凶残女人,简直就是瞎了眼!

信子哆嗦着上了自己的小车,车门“啪”的一声关闭。

“信子小姐,不用这么怕,只要你给我U盘,我就放你回东京。”

“我知道你想这东西,给我100万,我把U盘给你。”信子知道,安妮没有拿到U盘之前,绝不会杀她。

“你现在还有资格谈条件吗?李林是我的人,也是我男朋友,是我让他将计就计。”

信子暗想,如果真像她所说,此时就用不着拿着枪逼她拿出U盘。于是,她冷笑:“安妮小姐,你不觉得你是自作多情吗?李林告诉我,他一点也不爱你,你最多只能算是他肚饿时的馊馒头。如果真如你说,你又何必亲自劳动大驾呢?U盘就在李林手中,不信,等他下来,你可以去问。”

“如果你敢骗我,那么抱歉,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这时,李林提着一个包向小车走来,安妮一手握枪,另一手旋开车门,没想到,李林见到安妮,突然拔腿奔逃。

安妮只得放了信子,一边追一边喊:“站住,否则我就开枪了!”

李林站住,举起双手,安妮收了枪,冲上来:“你跑什么跑,我会吃了你?U盘在你手中!”

“这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

“先给我U盘!”

李林将U盘递过去,安妮将U盘收入口袋,指着李林鼻子怒骂:“忘恩负义的家伙,两万美金就收了你的心,你居然……”

李林傻傻地笑:“你是不是吃醋了?我与你不可能,但与她完全有可能,至少她身后没有一个讨厌的‘慈禧太后’。”

“放屁!我外婆不是给你道歉了吗?你还要她怎样?”

李林脸色有点沉:“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了窃听器?”

“是又怎样?我告诉你,你是我带来的,我必须保护你的安全。”

李林在马路上转了一个圈,脸色刹那间冷得可怕,大踏步向前走,安妮怒道:“对付你这样花心的男人就得用这种手段。”

“你太可怕了!”李林回头怒吼。

“站住,跟我回美国,难道你想背叛美利坚?”

“闭嘴!我是中国人,也没有加入你们中情局!”

信子的小车缓缓开过来,打开车门,叫李林上车,安妮醋意顿生,拔出枪,高声怒喝:“如果你再敢走一步,我可开枪了!”

信子臂膊伸出车窗,用枪指着安妮:“安妮小姐,我知道你的枪快,但我的枪也不是吃素的。”

安妮冷冷地笑:“你只是一个来自小日本的婊子!你们国家没有我们美国的庇护和帮助,你做婊子都不够格。是我们美利坚仁爱、宽容、怜悯的基督精神,向全世界推广自由、人权、尊严,才有了你们小日本的繁荣和发展;是我们美国青年的热血维护了你们国家的基本权利和尊严,才有了你们小日本今日的繁荣和经济的腾飞!”

信子向地下吐了一口唾沫:“没有你们的原子弹,大日本要比现在强大一百倍。”

“说得太好了,没有我们的原子弹,你们日本人也许还在中华大地烧杀抢劫奸淫,我真的想不明白,现在居然有一个大白痴想跟着曾经屠杀他祖辈的强盗的女儿去东京。”

“真可笑!你不觉得这是五十步笑百步吗?1950年是谁发动的侵朝战争,造成中朝死亡人数60万?后来又是谁入侵越南,造成越南人民死伤100万?1999年,又是谁率领北约联军对南斯拉夫进行了狂轰滥炸,还蓄意轰炸了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你们一直以世界警察自居,任意干涉别国内政,阻止破坏着中国两岸统一,你们国家才是当今世界上地地道道的第一无赖国家!我不想再和你争什么U盘,否则,刚才我就在你身后放了冷枪。识相的,赶快拿着U盘去你该去的地方,否则,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信子说到这儿,伸手将李林拖入小车。

安妮没有开枪,眼睁睁看着小车从自己眼底一溜烟消逝。

足足半分钟后,安妮像是想起什么,转身一阵小跑,钻入自己的小车内,急不可待地启动笔记本电脑,将U盘插入,见盘中什么都没有,气得她猛击键盘,咬牙切齿地骂:“狗男女,敢骗我,我让你们都进监狱!”

怒不可遏的安妮掏出手机,向法国警方报了警。

昏暗的车箱内,安妮表情扭曲,刚刚愈合的伤口似是被重新撕开,苍白的脸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她把头埋在方向盘上,心,完全被巨大的愤怒牵引,控制。

安妮无法相信,曾经那么一个用爱的电流穿透她身心的男人,仅仅几天时间就背信弃义,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难道这就是男人真实的面目?她真的无法相信,也不能相信。

脑海中,黑暗、密林、夹心墙、医院大火……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细节,都是生死相护,都是无畏相救。这是一个真爱自己的男人真情真意的实际表达,绝不可能被那个婊子几句挑拨离间的话就变心,一定有其他原因,一定有他的无奈。她不能这么做,不能让他落入法国警方手中,那样也会连累自己。

方向盘上,安妮右手带着微微的颤抖,快速地按着数字键,想阻止李林去机场,但李林却不肯接她的电话。安妮只得发出这么一条短信:“我报警了,我估计,机场安检口,法国警察正等着你们。如果你不想被抓,马上改道去德国,从德国出境,愿上帝保佑你这个大坏蛋!”

李林收到安妮的短信,车子离机场不到1公里,他相信安妮绝不是吓他,羞愧之下,他对信子叫:“快,将车子调头,她报警了。”

信子猛踩刹车:“不会是她的又一个阴谋吧?现在,她一定恨死了你,怎么可能还会发这样的善心?”

“也许,她是怕我们供出她来吧。调头,赶快调头,去德国,我来开车,我知道怎么走。”

“算她聪明!”

两人换了位置,李林操控方向盘,小车像一道轻烟,穿透黑暗,穿透无形的生死线,穿出繁华的巴黎市区,沿着一条灰白、宽敞的大道急驰,大道两旁出现大片的玉米地、葡萄园,空气有一种橡木的浓香,一种混合了松脂和泥土的气息。远方,黑糊糊的山峰,起伏延伸,一座城堡,于星月下透着远古的苍凉。

黑暗中,信子脸上露出几丝得意的狡黠,认定已经彻底打败安妮。她想,无论李林回美国还是去日本,安妮再也无法攻入李林的心城。只要她的爱不带任何附加条件,就一定可以战胜这个狂暴的疯女人。

“到了德国,我们就分开,你去东京,我去纽约。”李林打破沉默。

“既然你不想去东京,那我就随你一起去纽约,我们租一套房子,开始一种崭新的生活。”

“你就不怕落入美国警方手中?”

“美国是法治社会,只要我什么都不干,他们就不能拿我如何。”

“你的上司会答应吗?那么聪明一个人,说话怎么如此幼稚!”

信子沉默。

天明,小车顺利通过莱茵河上法德两国的大桥,驶入德国西部凯尔小镇。李林将车子停在一家类似酒吧的餐厅,走进去。

李林叫了香肠、啤酒和面包。

信子没有胃口,一会儿看着窗外碧波荡漾的莱茵河,一会儿又看着李林的脸,李林问她为何不吃,信子突然提出一个怪怪的问题:“想听听我的过去吗?”

“你不是曾经告诉过我吗?”李林低头吃着香肠。

“我的过去,是一页让人痛苦的书,我从不想去读它,但现在,我觉得有必要在你面前读一读。”信子思绪紧跟自己的声音扯拽到富士山下:她静静走在一条石甬道上,身后樱花纷纷飘落,有白有红有粉,一团团,一朵朵,如雾如烟。她走进琴房,钢琴声从她的指间抹出来,谱子总是出错……

“20岁,是我人生的分水岭,我来到巴黎,一年后,父亲的公司彻底破产,我不得不一边打工一边求学,为了救父亲,我去游艇找一个老头借钱,他鼓励我不要悲观,说一切苦难都会过去……在他的劝说和鼓动下,我答应他毕业后就去美国找他,然后他就给了我许多钱……就那样,我和他签订一份三年工作的合同。你刚才说得不错,我不能再去美国,这倒不是我怕美国警察,而是我不想见到那个糟老头子。”

“我认为你还是回东京去明智。这个世界大得很,我就不相信老家伙能找到你。”

“你想得太简单了。不过,我还真的厌了,真的不想再踏在刀尖跳舞,终日用虚假欺诈的面孔,用残忍和凌虐的手段去屠杀真情……不用问,我也知道我在你心中是怎样一人。你一定以为我要的只是一夜男人的拥抱,而你也只是正好在我寂寞时停驻在我身边的那个男人;你一定以为,你我的缠绵,纯粹出自于身体细胞中与生俱来的温存渴求,渴求从异性肉体上暂时填满自身或缺的另一半,或者说,我不过为了达到目的一次又一次地纵欲,拿着青春赌明天。如果你真这样想,那么你就是对我人格的污辱。听我一句劝,千万别陷进来,这是一条死亡之路,如果你是为了你们中华民族,倒还说得过去,但如果你是为了金钱而出卖祖国,那你是笨得无药可救。”

“谢谢你,我知道我该怎么做。回到东京就给我打电话。咱们就此别过。”

“不,我想……和你待最后一个晚上。”

李林用餐巾纸擦着嘴,走出餐馆。

安静的旅馆套间,信子走进浴室。李林坐在床上,看着手腕上的金表,想起安妮在巴黎送给他此表时所说的话——“必要时可以当手机用……”马上猜定窃听器有可能就装在表内。于是,他从手腕上取下,投向窗外。

夜,静寂,路灯之下,信子站在小车边,先是低垂着头,李林以为她会哭,但她抬起头时,却笑了。

“我们还会见面的,我相信,未来必定属于我们。再见!”

但李林却不相信还会有相逢的一天,这个世界上,许多人感情虽经得起风雨,却经不起平凡。风雨时,同船同渡;天晴时,便各自散去。然后,各自绿叶成荫子满枝,直到飘逸的青丝慢慢变成白发,也不再相逢。

李林转身往回走,突然觉得有必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安妮,就发出一条短信,他在短信中说,U盘内的东西其实已发送到她的电子邮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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