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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碎梦纽约

世界大都市中,如果说泰晤士河孕育了伦敦,塞纳河滋养了巴黎,那么,正是哈德逊河的哺育,才有了纽约的繁荣和昌盛、灵气和韵味。

著名的百老汇大街,一条不太宽的路,南北贯穿整个曼哈顿岛。曼哈顿岛是纽约的核心,这里云集了全世界著名的大银行、大保险公司和证券交易所。美国最大的500家公司中,三分之一把总部设在这里。

信子与李林分手后,认定自己如果不去美国,她的爱情之花便会凋谢,她与李林的感情就会被时光和空间残酷地杀死,画上一个悲伤的句号。所以,她一连三次向佐田请示,说她想来纽约。

得到佐田的允许,信子马上购买了机票。

夜色下的纽约如同童话里的水晶城市,摩天大楼鳞次栉比,古老的哥特式建筑和现代建筑交辉相映,璀璨的灯火像浩瀚的星辰,人在其中,仿佛置身于光怪陆离的迷宫。信子走在这样的“迷宫”里,不知疲倦地寻找出租屋,在一个留学美国的日本姑娘帮助下,终于打听到一栋专供学生租住的公寓大厦。

第二天,一切顺利,信子在公寓大厦一角,拥有了自己的新家。

站在公寓的阳台上,手拿望远镜,镜头里一片密密的高楼,天空干净寂寥。信子想,从今天起,她的身影不是被这些楼群托上蓝天,就是被埋葬于废墟中。但无论结果如何,她都相信自己决不后悔。因为她是为自己的爱情而战,为大和民族利益而战,为父亲的事业而战。

尽管,信子一百个一千个不愿去巴尔的摩见佐田,却是不能不去。来美之前,为了能顺利过安检,她已将身上所有的危险东西全部丢掉,她必须重新拥有那些东西。更何况,老家伙已对她作了交代,来美之后,必须先去见他。

信子坐火车去巴尔的摩,车上,虽想给李林打电话,告诉他自己也到了纽约,但理智告诉她,她暂时还不能这么做。

到达巴尔的摩已是中午,从高高的大铁栅门中通过,信子双脚开始颤抖,仿佛在踏进不是人住的大楼,而是一个黑暗幽长的地狱。

上楼,佐田迎上来,狼一样的眼睛扫到她脸上,再缓缓移到她的胸脯……

“呵呵,你比先时迷人多了。听说你今天要来,我推掉了所有应酬。你没有让我失望,你是我们大和民族的骄傲!”

信子两道黑色的眉毛挑起,两腮蓦地红了起来。她低着头:“您过奖了,以后我会更加努力。”

“你能这么想,说明你是一个富于理想的青年,你的前程将无限光明。旅途很累吧,我早已给你准备了丰盛的佳肴,一来为你洗尘,二来为你庆功。信子小姐,请!”

饭菜虽然可口,但对信子来说,却如一场酷刑。因为她必须忍受佐田滔滔不绝而又毫无意义的虚伪言辞。而且,最可怕的是,她知道吃完饭后等待她的就是身体上的侵犯,而她又只能像一只羔羊一样服服帖帖。

她以去洗手间为由,悄悄溜到室外,树丛黑色的剪影映着蓝蓝的天空,让宁静的魔力将她暂时包围。她走在包围大楼的林荫小道上,风里夹着清新的凉意吹在脸上,轻拂她的长发,似像告诉她秋天已来临。

“我说呢,怎么去得这么久,原来你在这里。”声音在背后响起,信子缓缓转过身,老头身躯倚着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整个人隐藏在黑色的阴影里,声音令信子有种触电般的恐惧。

信子的脸色由苍白转为红晕,抬起睫毛,眼底掠过一抹惊慌。她的睫毛又黑又密,微微地向上翘着,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隐藏着怯懦的惊恐。“对不起,因为我喜欢新鲜的空气。”她僵硬地说。

佐田看着信子的脸,那儿,精妙的五官汇合成一股美的诱惑,让他无法抗拒,让他欲望滋生。这是大和民族的精灵,就似他收藏架上那些独一无二的精品,这样的精灵只能归他所有。人生,拥有这些精品,世界就会无限地展开,接近死亡的细胞也会从沉睡中复苏过来。

佐田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信子肩上,目光那么紧迫,似带着某种无形的热力,尖锐地刺进信子肌肉,让她身体发出微微的颤动。

阴影中,佐田苍白的脸有点模糊,声音却是清晰入耳:“走吧,去我房间休息吧,我有重要的话要说。”信子低着头,跟在佐田身后。

门在身后自动地关闭。信子刚一闭上眼睛,嘴唇就被覆盖,火热的,狂野的舌头侵入口腔,昂贵的刮胡水及老男人体味直入她的鼻翼,随后,轻如羽毛的热吻,移到她的喉咙及双耳时,她忍不住轻轻地呻吟……

苍老的五指移到她的背部,以一种精巧的节奏,轻抚她的肌肤,然后停在她背脊的末端,再然后就滑入她丰满的胸脯……

“佐田先生,我不是你的女人,所以,我不得不申明,这是最后一次,否则,我就自杀。”信子一脸泪光。

佐田身体跳开,眼神瞬间冰冷:“那可不行,既然你自己要求来美国,今后,每个月你必须来这里一次。”

信子脸色涨红;“不可能,否则,我宁愿死!”

佐田怒道:“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否则,她就一生一世只能去做妓女。自己脱吧,不要让我动手。”

信子慢慢地解着衣扣,眼泪像断线的珍珠。

佐田干瘦的五指在她体上游移,似笑非笑:“是不是有了意中人?是不是这个人就是那个中国小子?”

“这是我的私事,您无权过问。”

“跨国之恋,浪漫,令人神往。如果你能让他心甘情愿为我们大日本国效忠,我不反对。如果你想背叛大和民族,那你的命运将是无限的悲惨。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了,那小子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读博,他导师的导师卡门,出生于纽约,曾获得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博士学位,后又获得英国剑桥大学、伦敦大学、国家医学研究所以及美国马里兰州国家卫生研究所生物化学博士,先后担任纽约州阿德斯雷市研究实验室生物化学部主任、爱因斯坦医学院药理学访问副教授和教授、耶鲁大学医学院药理学和精神病学教授、洛克菲勒大学分子与细胞神经科学实验室主任及教授。据我所知,老产儿正在研发一种治愈脑功能紊乱的特效药物,这种药对治疗中枢神经系统和周围神经的器质性病变,包括常见的脑炎、脑囊虫病、脑出血、脑梗塞、癫痫尤为明显……”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信子其实已听懂佐田的话。

“一般来说,导师进行每一道实验,都会让自己的学生参加,这也就是说,你的意中人一定会参与研发。只要你从他手中拿到药物配方,对于全球市场来说将是上百亿的产值。据我所知,你父亲无时不想东山再起,只要我给他一笔钱投资到利润丰厚的制药行业,那么,这种配方对于你父亲的事业乃至日本国,都将是一种巨大的贡献和成功。我已给你安排妥当,回到纽约,你的身份就是一家公司的财务主管。现在,你还想拒绝每月来我这里一次吗?”

信子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回到纽约的信子分分秒秒都想去见李林,但她却又害怕撞到安妮,为了不让李林将自己慢慢淡化,她开始天天给李林打电话,先是说自己已安全回到东京,然后说她真的想他,恨不能马上来美国。李林劝她认命,劝她找个爱她的人嫁了,平平安安过日子。信子就哭诉李林无情无义,说自己决不会嫁别人……

回校后的李林认定自己去俄罗斯简直就是昏了头,爱上安妮也是自不量力,而与信子发生暧昧更是错上加错。因此,在最后一年留学时光里,他不想再谈感情,他要一心一意完成学业,拿到博士学位,然后回到祖国的怀抱。

校园的林荫路上,李林远远看到安妮,马上转身,安妮追上来,低声责问:“为什么见了我就似老鼠见到猫?我有那么可怕吗?”

“没有啊!”李林发出嘎嘎的笑,笑得十分勉强。

“迈克老头要见你!”

“对不起,今天不行,我有事。”

“你不想拿回你应得的报酬?行,你不要,那我就不客气了。对啦,我还得提醒你一句,你和他是有合同关系的,每个星期必须给他按摩三次……如果他告你违约,我想,联邦马里兰州的法律对你的人生将是一片茫茫的黑暗。”

李林没有办法,只得随安妮去见迈克老头。

夜色中的巴尔的摩,满街上都是黑皮肤人种。横过富兰克林大街,穿过幽暗的大门,走进鲜花遍地的院子,最后进入灯光明亮的房间,只见迈克老头坐于轮椅上,饱经风霜的皱纹显得比以前更深,更多。

见到李林,老头一双眼睛马上放出温暖的光束,语气显得格外亲切:“李同学,请坐,别站着!你的智慧和勇气让我老头子佩服得五体投地,真不愧是霍普金斯培养出来的高水平人才。毕业后是打算留在美国还是回中国?”

“您过奖了!我是一个很现实的人,虽然美国条件的确比中国好,但美国拿100万年薪的医生也不过相当于中国的月薪1.2万元;中国年薪100万的医生相当于美国医生年薪720万,您说我是留在美国还是回中国呢?”

“你听谁说的,这可不是事实。我这里的一组中国与美国物价比较数据,百分百的真实。我给你看看。”老头转过身去,移动鼠标,让李林自己看。

李林眼睛扫上荧屏,只见前面两行写着——美国消费以美元计算,中国以人民币计算。美国白领月工资人均3000美元,中国白领月工资人均3000元人民币。

下面是数据:

在美国买辆奔驰E-320,5万元,中国98万元。在美国租一套二居室,1000元上下,中国2000元上下。在美国买套250平米房子,30万,永久产权,中国250万,70年产权。在美国置办好点儿的西服,500元,中国2000元还不够。在美国买一双耐克或阿迪达斯,平均60元,中国至少800元。在美国买台苹果G5计算机,1500元,中国3万元。在美国,从美加边境开车到佛罗里达最南端的古巴海峡,1美元过路费,中国,从成都开车到北京,需要1500元左右过路费。在美国办一年的有效签证120元。中国1240元。在美国看电影大片,8元,中国50元……

李林虽想反驳,却又觉得是事实,所以只能“嘎嘎”地笑:“也许,我可能会留下来。”

老头哈哈大笑:“人的一生,想活得幸福和快乐,就得现实,现实才是打开幸福的钥匙。听安妮说,昂贵的学杂费严重影响你的学业,是吗?”

“这期的学费我已经解决,谢谢您的关心。”

“一年学杂费3万美元,生活费1万美元,收费的确有点贵。但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名气在美国高等院校中,学术独树一帜,专业气息浓厚,名气响亮仅次于哈佛,能进这所大学深造的人,个个都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中国学生都是好样的,不仅吃苦耐劳,而且勤奋好学,堪称我们美利坚学生的楷模。李同学,我认为,你的确应当留在美利坚,只有我们美利坚优越的环境和一流的实验设备才能让你的才华得到充分地发挥。我想,留下来,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你能摘到诺贝尔大奖。恕我直言,你们中国人年年看着诺贝尔奖,看到华人获奖却又不是中国籍,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我也在想,为什么中国人在国内获不了奖而一出门就有那么多人获奖呢?是不是与你们国家环境有关呢?”

李林虽然承认老头说得有道理,却不想给自己的祖国抹黑,只得转换话题:“我有一个想法,如果您同意,我想对您尝试一下针灸治疗。针灸是我们中华民族传统中医的一个组成部分,源于中国远古时人用石头按压穴位,后来渐渐被银针代替。我父亲曾经用此方法治好无数颈椎病人和偏瘫患者。”

“是吗?可以试试!”老头静静地坐在轮椅上,鹰一样的眼睛捕获李林脸上的信息,伸手拉开抽屉,将一张5万美金的支票递到李林手中,说是奖励他对美利坚作出的杰出贡献。

李林暗暗想:老头一定是想收买我,如果收下,自己的命运有可被他操纵,永远失去自由。于是,他笑道:“其实,我是被逼的,为了活命,不得不那样做。这钱我真的不能要,还是等我治好您的偏瘫再给我吧。”

“你真有把握?”老头眼睛炯炯放光,“只要你真的让我丢掉轮椅,我给你10万,不,是20万。”

“我也想赚这20万美金,让我还清父母为我来美所欠下的一切债务。不过,天下的事没有绝对,万一失败还望您多多包涵。明天晚上正式开始,如果您同意的话。”

“可以,明天晚上你早点来。李同学,你先走一步吧,我与安妮还有些话要说。”

李林看了安妮一眼,转身退出门外。

李林走后,房间里陷入长长的沉默,老头点上一支雪茄,眼睛看着安妮:“这小子很狡猾,他好像看出了我的用意。我真有点怀疑,他是中共特意安排来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是我们在利用他,而是他在利用我们。你想想,他故意将手机丢在草地上让你捡到,然后毫不犹豫地跟你去俄罗斯,难道真是仅为赚学费?还有点更值得怀疑,他居然能那么轻易地逃出俄罗斯。如果没有幕后者的相助,他根本不可能那么快偷渡出境。还有,一个学医的学生,居然深谙黑客技巧,还能说四国语言,会盗到车子,如果没有受过技训和专业学习,有可能吗?如果真是这样,很遗憾,无论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我们都得对他采取非常手段,否则,我们美利坚中情局就会被全世界人笑掉大牙。”

安妮低着头:“如果……真如您所说,那么,他应当有活动经费,更谈不上交不起学费。他床上的被子又破又旧,身上的穿着全是廉价服装,鞋子磨了洞也舍不得丢。他很爱钱,也很现实,如此一个爱钱如命的人,难道真会为了所谓的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不计报酬?”

“戏演得真,才能称得上是一个好演员,如果他不这样做,他又怎么能将戏演下去?”

“那他刚才为什么拒绝您5万美金?他这么聪明,应当能猜到是您在给他机会,也是他混进来的第一道阶梯。”

“这正是这小子的狡猾之处,他知道欲速则不达,不想被我们看出来。从今天起,你必须开始对他有所防备,不能被他利用。还有,据我们多方证实,那个叫信子的日本姑娘并没有回东京,而是来到我们国家纽约。我怀疑,她是在玩美人计,她一定是想利用这小子的黑客技术窃取我们美利坚军情和商业情报。”

安妮咬牙切齿:“您放心,我决不会让她阴谋得逞,必要时我会送她去见上帝。”

“不急,我们暂时得装糊涂,说不定,我们能通过她挖出隐藏在我们美利坚各层次的大批日本特工。我已派人去日本了,很快就会彻底弄清她的身世背景。你目前的任务就是盯紧他们。你先想个办法,把窃听器安在李林那小子的房间,掌握他的一举一动,只要他真是一个可怕分子,我们就能把他当成钓饵,钓出无数条大鱼。”

安妮不相信李林真的是利用她,如果是,那么回到美国后就会依然像过去一样缠着她,讨她开心,又怎么能一见她就躲呢?

但安妮决定还是听从老头的话,如此,只要那日本妖女来缠李林,她就可以将她掌控。她可管不了那么多,谁敢与她为敌,谁敢抢她的东西,那么就只有一条路——死!

然而,安妮哪能想得到,佐田已酝酿出灭杀她的计划,因为安妮杀了他那么多部下,他又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再说信子已来到纽约,一旦被她发现或撞上,对他多年经营的组织将是一致命的威胁。

佐田有点后悔让信子来美国,只是,他是那么迷恋信子的青春身体,早就想她来自己身边。如果不是年龄的差别,他还真有可能想娶她做妻子。

佐田认为,他的组织要想在美国生存下去,必须灭杀安妮,只有这样,信子才能接近李林,也只有这样,信子才能拿到卡门教授的药品配方。他想,只要做得干净利落,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星期六,阳光明媚,信子去费城,费城离纽约很近,高速铁轨不过一个半小时路程。

信子开着一辆丰田牌二手车,六成新,仅一辆摩托的价格,这样的车即使化成一堆废品,也不会让人痛心和可惜。

一路上,信子不断给自己打气,告诫自己不能做恐惧的奴隶,不能被恐惧吓退。但恐惧依然像一团黑云压在她头顶……

下车,秋风扑面而来,虽然并不寒冷,却让她感到寒飕飕,冷森森。

星期五,黑色的星期五,西方人最忌讳的日子,根据佐田老头的情报,这个星期五,安妮将回费城探望她的父母,佐田命令信子和一个人共同完成暗杀的使命,让警察也无可奈何。

尽管,信子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而且一看到鲜红的血就会头晕,但她必须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做,他才能让她跨越爱情冰冷的河流,才能让她长久安全地待在纽约。

费城地处纽约和华盛顿之间,是美国的古都,是历史文化名城,是美国民主的诞生之地,是起草与签署《独立宣言》的地方。这样一座文化之城,必然有一所高水平的大型博物馆作为后盾,而坐落于市中心区域的费城博物馆,就秉承了美国老牌大博物馆及希腊与罗马风格。

博物馆内,收藏的文物吸引着来自全世界的收藏行家和爱好者,而安妮的父亲罗比森,每个星期都会来博物馆的展厅观摩和学习。

信子将车停在博物馆大门前,花10美元买了一张门票,走进去,只见博物馆里有点空旷凄冷,屈指可数的游人在这座气势宏伟的建筑物里显得稀稀落落。信子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从一个侧厅来到另一个侧厅,从一层楼爬到二层楼……看过了英国的家具、法国的银器和印度的雕塑,最后走进一间画廊。

画廊乃至整个侧厅里,除了一名穿制服的保安默默地站在入口处走廊上以外,没有其他参观者。信子站在画廊中央,凝视着一幅巨型女性裸体画像,全然不知一个目光冷峻的男人正站在她身后,直到冷冷声音渗透她的全身,她才蓦然转过身来。

“开始行动,他们提前来了。”

展厅内仿佛一瞬间变得比以前更加阴冷、空旷。信子迅速穿过寂静的大厅,从小门中走出,回到自己的小车内。

关闭车门的一瞬间,信子看到一个女人,波浪卷发把她漂亮的面庞勾勒得像一个40岁的女人。她的眼睛可能因为没睡好,显得有些浮肿,嘴唇上虽然没有抹口红,却有着鲜润的紫红。她的身边,一男一女,女的便是安妮,男的是安妮的父亲罗比森。

一家三口迈动着均匀的、沉稳的脚步,有说有笑地走进博物馆大门。

信子马上进入紧张中,看着车窗外被秋风吹黄的草坪,想起逃离巴黎那夜的情景,仇恨开始膨胀……她认为,如果当时李林不在身边,子弹一定从她头颅中穿出……

是的,她和她是两个水火不容的人,如果不灭杀她,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有消灭她,才能带走自己心底的恐惧,带走人生的劫难,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她的同胞。

信子在小车内等了足足一小时,终于看到目标从大门走出来,只不过少了一个男人。

信子的同伴,一个黑人,动作快如闪电,抢过那个半老徐娘女人手中的包,狂奔而去。

黑人步履如飞,但安妮身影似乎更快,信子没有多想,启动引擎,但该死的引擎点了三次火也没能启动。

根据事先计划好的流程,黑人将会横穿马路,信子操控方向盘,跟在安妮身后,黑人回头,看到她的车,突然加速,然后不顾生死横穿马路……

然而,安妮却没有紧追而上,而是突然收步,信子又不能停车,只能无奈地从反光镜里看着安妮越过马路。

信子有点不甘心,在前方十字路将车掉头,开回博物馆,想二次守株待兔。但信子这时已找不到安妮的母亲,气得猛击方向盘。

抬头,安妮母亲重新进入她的眼帘,手机放在耳边,一边说着什么一边走进一栋高层大厦。信子马上下车,穿过大厦走廊来到卫生间,走进厕所,异想天开地对自己说,如果老女人也走进这间厕所,那就是天赐良机。正这样想着,传来开门的声音,不知是出于激动还是害怕,信子胸口怦怦直跳,心跳的声音大得仿佛整栋大厦的人都能听到。

脚步声穿过瓷砖地板,渐渐向她逼近,金属门被拉开。信子先是闻到一股浓浓的丁香味,然后看到丰肥健壮的身子。她没有犹豫,她不想第二次失去机会。然而,她没想到的是,锋利刀子居然被弹回来。

恐惧的声音接近狂呼乱嚷,信子腾出左手捂住女人的嘴巴,却被狠狠咬了一口。

空旷的卫生间里回荡着激烈的打斗声。安妮妈妈被信子压在墙角,拼命地挣扎和反抗,信子举刀刺上她的喉管,却被一只手抓住刀刃。

鲜血从指缝流淌到地下,安妮妈妈死活不想松手。信子看到鲜红的血水,脑袋开始发晕,手慢慢失去力气。

安妮妈妈伸出一只手,死掐信子的脖子,使得信子不能呼吸……

信子心中的霸气一点点飘散,取而代之的是绝望,是恐惧,她真没想到自己会死于一个老女人手上。

信子身材小巧柔弱,安妮妈妈体高骨壮,信子自然不是对手。在拳脚交战中,尖刀掉到地面,信子脑袋重重地碰在金属门框上,额头上涌出了一注鲜血,身体的挣扎逐渐变成衰弱,直至最后变得无声无息……

安妮妈妈此时头脑似乎非常清醒,她没有叫喊,也没有惊慌,紧握受伤的手掌,放在棉衣内,打开水龙头,走出卫生间,隐入电梯。

安妮妈妈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认定自己剥夺了一个女孩的青春生命,认定上帝决不会饶恕她,一定会把她打入18层地狱,所以,走在阳光下的她,双腿上像灌满了铅,每走一步都是那么吃力。她努力克制住恐惧,冷静地想了一遍各种结局和危险后果,掏出手机准备叫救护车时,女儿安妮大汗淋漓回来,见她一手全是血,惊叫道:“妈妈,怎么回事?”

“有个……陌生姑娘……想杀我……”

“杀你?妈妈……快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

“我……把她……把她……杀死了……”

“妈妈……你能肯定……她……她真死了?”安妮不能不吃惊,不能不惊慌,“您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谁知道……上帝,怎么会这样?快,快打911……”

“妈妈,你笨不笨,这样你的麻烦就大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安妮抓起妈妈的手,钻进父亲罗比森的小车。

信子悠悠醒来,鲜红血色刺得她再次头晕目眩,她在肮脏的地板上艰难爬动,挣扎着伸出手臂,拧开水阀,任哗哗的水流冲去手掌上的血渍,头虽痛得厉害,但她还是紧贴墙壁站起,闭上眼睛呼吸,然后迅速逃出卫生间。

信子不敢走出大楼,怕撞上安妮。她隐入电梯,电梯缓缓上升,楼层数字跳到28层,数字停止跳动,她慌慌跳出,沿着楼道上了天台。

头顶太阳耀眼得像个银白的火球,蓝天下林立的高层建筑有一种神圣与庄严。站在围栏边,眼底一片模糊的蒙眬,双腿再也无力支撑的身体,慢慢萎缩在肮脏的楼板上。

心湖翻腾如天空般辽阔的恐惧,心里像塞着一团乱麻,无力于整理,无力于思想,无力于分析,也无力于挣扎。她想,这回真的玩完了,真的不该做出这样的荒唐之举,别说佐田老头不会原谅自己,安妮不会放过她,就是她自己,也不能宽恕自己。也许,很快,荷枪实弹的警察就会将这栋大楼包围,那么,她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从这栋28层高的楼上飞坠而下……

可她此刻是如此留恋这个世界,留恋人生,留恋刚刚绽开的爱情之花,她真的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就这般让自己的青春生命消逝于微风中,化成烟,融为尘。

时间,每一分钟似乎都那样沉重且可以触摸,秋风恶作剧将尘屑卷入她的双眼,眼中景物灰灰的——灰色的天,灰色的高楼,灰色的楼板……

萎缩于灰色的虚空中,她拨通李林的手机,声音带着颤动和绝望:“……我来美国了,而且就在费城。想必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笨,明知是一个危险的城市还要来……不要说话,静静地听我说,我干了一件愚昧至极的事,让我玩完自己的人生,所以,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像一只大鸟展开双翅,飞上天堂……真想见你一面,可这种‘想’只能在今夜梦中,我相信,我一定会进入你梦中……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轻轻的我来了,又轻轻回归。我知道,我根本配不上你,因为我是风中的残花,长堤上的败柳……再见了,但愿你能记住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

李林只想救人,大叫:“如果一切还没有山穷水尽,千万别放弃。其实我分分秒秒都在想着你,我已考虑要选你做新娘,是的,我们才是一个层次,我们才是最好的组合。告诉我,你在哪,我马上来救你!”

信子眼泪簌簌地落,俯身去看马路上的动静,虽然并不见任何危险的迹象,但她还是悠悠地说:“你说的是真话吗?如果你没骗我,今夜我就来见你,化成一缕清风,从你窗口轻轻飘入,然后进入你的呼吸……”

“小笨蛋,那样你会吓着我的,你在哪?快告诉我!”

信子含泪呜咽:“我答应你,我一定想办法活到明天。咱们今晚见。”

李林还想说什么,信子已关了手机。

整整一个下午,李林都陷在无限的恐惧中,他猜,信子这回一定难逃死亡,她没有安妮的身手,没有安妮冷酷,只是一个弱女孩,像樱花那么脆弱,一捏就碎,一踩便成泥。

李林在房间等天黑,并不见信子的踪影,记起晚上必须给迈克老头扎针,他决定从老头口中打听一下情况,如果信子有什么事,老头不可能不知道。

站在迈克老头的面前,从他脸上的表情去寻找信息,寻找是不是有个日本女孩从高楼上飞坠。但那儿只有深深的皱褶,没有一个字母。老头坐在轮椅上,自己挽起裤管,李林只得打开小木盒,拿出闪亮的银针,按照穴位将银针一根接一根穿透肌肉。半小时后,十数根细细的银针随着老头脉搏轻微地颤动。老头说,他真没想到,针灸会如此神奇,中医简直太伟大了。

“谢谢您的配合,给我三个月时间。”

“如果你能让我站起来,莫说三月,就是三年我也有耐心。”

两个小时后,李林收了银针,老头感到通体舒畅,他将李林带到书房,从身上拿出500美元:“有件事想麻烦你下,请打开这台电脑。”

李林猜测,可能是老头操作程序上出了一点小问题,如此轻易赚500美元,装谦虚才是笨蛋。他在电脑前坐下,老头让他打开收藏夹里第二个网站。李林移动鼠标,程序提示需要密码,李林问老头密码是多少,老头笑:“就是因为我忘记了,才请你帮忙。”李林笑:“您出的价是不是太低了点儿?”

“那你想要多少?”

“1万美金。”李林只不过开个玩笑而已。

“可以,只要你真有这本事。这个网站是我们国家一个重要网站,设计者来自硅谷。”

硅谷是世界信息产业的龙头,囊括全球的高科技产业群,国际互联网技术就在这里率先突破。知名公司如思科、英特尔及雅虎等成功企业都是在这快速成长起来的。可想而知,没有密码,要闯进去,无异于攀上珠穆朗玛峰。

好胜的李林不信邪,坐在电脑前全神贯注地操纵着鼠标和键盘,10分钟过去后,他用尽所有的技术和技能,却没法突破保护网页的壁垒。他不得不承认,此系统是目前世界上最牢固的DNA数据库,而且只要一进入其数据库,对方系统会立即发现,并在一分钟内追踪到他使用的电脑。黑客若是50秒内拿不到文件,然后立即退出,就会被困住,随后自己的电脑系统便会崩溃,变成一片黑屏。

但奇迹在一瞬间出现,李林顺利闯过了两道口令防线,只要再继续,完全有把握进入网站。这时,他突然想起美国历史上“超级黑客”米特尼克,此人在自家电脑上闯入了北美空中防务指挥系统的主机内,和自己一些朋友翻遍了美国指向前苏联及其盟国的所有核弹头的数据资料,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溜出……虽然此举让他名气大振,却成为美国联邦调查悬赏捉拿的头等黑客。如果他也得到这种结果,那么,等待他的将是暗杀和牢狱之灾。

屏幕上开始闪动,好像有冲击电流。李林停顿了一会儿,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把鼠标对准一个窗口,轻点一下鼠标,电脑发出嘶嘶声,先是死机,后是黑屏。

李林的所作所为,老头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他暗暗想,这小子的黑客技能简直太神了——以复杂的线路和变换节点,从网络系统跳到卫星联络系统,让人没法追踪。如果不是中共派来的,掌控他,就等于掌握了一把通向财富金矿的钥匙。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李林目光里流露出狼狈的神色,脸上没有骄傲和张扬,取而代之是难堪和羞赧。迈克老头笑了。

“对不起,我只是一个电脑爱好者,我真的无能为力,您还是另请高手,刚才我也不过是和您开个玩笑。我回去了,祝您晚安!”

李林出门时,明显感觉到内衣全被汗水湿透。

沿着碎石铺成的小道,李林快步朝前走,两边是密密的盆栽花圃,枝叶交错,清香扑鼻,到了马路上,他才放慢脚步。

来美国这些年,他已习惯了冬季的严寒和夏天的酷热,体内旺盛的生机和力量让他能很好地调节体温。然而,他皮肤上那一层冰凉的湿汗,被风一吹,还是让他打了一个寒噤。

到家,黑暗中,有人扑进他的怀中,疯狂地吻住他的双唇,不是曼陀罗香味,而是淡淡的血腥。

模糊的物体在眼底渐渐清晰,月光穿过宽大的窗户照着奶油色墙壁和漆木家具,泛出葡萄酒一般深红的光泽。月光下,乌云般的黑发披散在双肩,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飘摇。李林仔细地、深深地凝视着,缓缓地伸出双臂,轻轻地怀抱,轻轻地抚摸……

月光洒下一室的光点,当手指探到肌肤上一道斜线时,李林惊叫:“你受伤了?”

“我也快死了,不要放开我,让我静静……静静地……死。”

李林伸手摁亮灯光,眼底一张披头散发的脸,脸色苍白,眼睛关闭,身体僵硬得有点可怕。李林手指压在信子微弱的脉搏上,脉跳的频率让他大吃一惊。他马上将人抱起,放到床上,先是按摩她的穴位,然后从工具箱中取出针头,对着静脉轻轻地扎进……

信子静静地躺着,仿佛睡着,又似昏迷。一张脸没有了昔日圆乎乎的娇美,异常消瘦又异常地苍白。

李林锁上房门,匆匆下楼,半小时后,回到房间,倒出一盆温水,用毛巾轻轻擦洗信子脸上的污垢。突然,信子头一偏,把嘴唇紧压在他的手掌。李林严肃道:“别动,我在给你输液!”

夜静得能听到暗角的虫鸣,氨基酸无声流进信子的体内,晶莹的眼泪从信子眼眶里流出来,李林的手指抚摸着信子的双腮,信子睁开眼睛,声音带着震颤:“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是一个医生应有的职业道德。别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是不是一天都没吃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弄。”

信子无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声音小得像蚊蝇:“知道我为什么会挺过来吗?因为你给我生存下去的信念。我没地方去了,不要赶我走,好吗?”

“没问题,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睡吧!”

这时候李林不能不相信信子真的爱着自己,而且这种爱没有目的,没有阴谋,没有附加条件,只有一腔痴情。但他能留下她吗?且不说美国警察,仅一个深深仇恨她的安妮,就足可以将她置于死地。李林用脸摩挲信子的手:“对啦,你是怎么进来的?又是如何知道我住在这?”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怎么又提出问题来了?”

李林轻笑:“那就以后再说吧。”

信子闭上眼睛。

脑海中,纵横交错的记忆,镌刻成沉默的文字,轻轻地掠过乍暖还寒的心湖,微微荡漾,飘逸出淡淡的伤愁,撩起了孵化的笙歌,瞬间扯起了千丝万缕,却不知是苦是甜,是悲是喜。

富士山下,幽咽如泣的古筝弦鸣,优美的舞姿是她昨日的溪边梦影;一帘樱花卷着生满青苔的故事,连同那浅绿色的情节,化成心中最美的回忆……或许,无法凌驾轮回的神谕,只能幻化成一缕缕隔世的云烟,缭绕于自己的墓碑前。

泪汹涌地流,婉转的思绪,游走在时光的河岸,无人觉察碎的虚空,无人听懂密的心语……

夜,水一样凉,像是给红尘世界涂上一层冷色,似暗示生命只是一首离歌;爱恋,也会在虚无飘渺中散去。而岁月的轻盈,永远不可能阻挡现实的残杀……

第三天晚上,李林对信子说:“不是我赶你走,这里真的不安全。晚上,我就送你走。你住哪?”

“我已在纽约租了房子,也找到了工作。”

“这样最好。我上课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李林走出后,信子想,房子每一个暗角都有可能被安妮装着窃听器,她的确不能长留于此,而且应当马上走。

想到安妮随时都有可能闯进来,将她置于死地,她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开门而出。

阳光下,信子不知道要不要回纽约,回想起曾经在尼罗河看金字塔的情形,在瑞士的阿尔卑斯山喝葡萄酒聚会,那么美妙,那么令人回忆。那时候,她像一个高贵的公主……可现在,她变成什么人了呢?变成一个天地逃亡者,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后悔自己没有给李林留下一张字条,于是掏出手机,但李林手机却没人接听,她想,一定是手机没带在身上。于是她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已踏上回纽约的路途。

傍晚,李林开着同学的车,停在楼下,打开车门,看到安妮正朝大楼走去,立刻放开嗓门:“安老师,你是去找我吗?”

安妮收住脚步,冷冷挖苦:“啊,有车了,盗的还是偷的?”

李林皱着眉头:“别狗眼看人低,难道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买得起车?如果你是来找我的,那就请回吧。”

“如果我说偏要进去坐坐呢?”

李林心惊肉跳地想:难道被她发现了?有可能,怎么办?让她通知警察将人带走?那信子还不认定是他在玩阴谋。不行,他不能这么做。

“亲爱的安老师,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天上不了两堂课,整天无所事事?可我,那么多的功课,还要去做试验,打夜工,我只想早点休息。”

“我不会打扰你多长时间,我有重要话要说。”安妮转身朝大楼走。

李林身体拦住安妮的去路:“这里四面无人,还是在这说吧!”

安妮眼睛盯着李林的脸:“这么紧张,是不是房间里睡着另一个女人?我告诉你,想玩我,你还没那个格。今天晚上,我偏睡在你那儿。”安妮睫毛轻轻地颤动,眸子闪着两束可怕的火焰。

“你知道吗?上帝给你们女人美貌的代价,是要她们飞舞人间,装扮蓝天,而不是要她们把淫亵散播给男人,让男人在肉欲升华之后坠入深渊。”

“什么屁话,我让你坠入深渊了吗?”

李林大笑:“你的双眸就如地狱之门,你的嘴唇是撒旦的诱惑,诱惑着我在黑夜里偷偷潜入你的梦境。难道不是让我坠入深渊吗?请吧,我不过是在激你,今夜,咱们缠绵悱恻到天明。”

安妮脸红起来,咧了咧嘴:“你让我去我就去?我偏不去!”说完,身影飘进小车,车轮滚动,似一道黑影,消逝。

李林肌肉松弛,一路轻笑着上楼。推开房门,信子却不见踪影,他在电脑前找到手机,看到信子短信,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清晨,李林走进实验室,推开弹簧门,弹簧门连接着一间动物实验室,一个胖胖的英格兰老姑娘,棕色头发剪得短短的,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看上去像只猫头鹰。

英格兰老姑娘告诉他:50只白鼠都已解剖完,肿瘤转移的数目也已计算好,所有白鼠都染上了星形细胞瘤的癌细胞,基因处理未能杀死脑癌细胞的逆转录酶病毒,可能是基因在细胞里没有正常发挥,或者没有产生足够的蛋白以取得效果……

李林在电脑前坐下,输入几道数据,电脑屏幕上显示一个表格,表格程序左边一栏是每只老鼠的编号,旁边一栏是肿瘤的数目,软盘上记录下哪些编号的老鼠接受了基因处理的病毒疗法。李林将数据展示在屏幕上,仔细看着,突然兴奋地叫:“C38号鼠没有肿瘤,完全没有。”

英格兰姑娘耸动双肩:“也许一开始就没有染上癌细胞。”

“一般来说,癌细胞是身体自身的细胞闹反叛,所以免疫系统不会去管它们。但在自动痊愈的病例中,由于某种原因免疫系统突然认识到癌细胞是异类,它们不属于自身,然后免疫系统开始攻击肿瘤,肿瘤便消失了。对不对?现在,我们必须弄清楚是不是某种天然的逆转录酶病毒杀死了肿瘤细胞?”

“这可能吗?”英格兰姑娘摇了摇头。

李林双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突然好像记起什么,走进另一间实验室的玻璃拉门,坐在基因检查仪前,用高分辨率的镜头检查目标,DNA从一个磁段移到另一个磁段,当他证实那些肿瘤千真万确消逝时,他兴奋地将所有的实验数据全部打印成文件。

厚厚的数据文件像一部厚厚的书,他将这部“书”放入包中。

千万别看轻这些数据,这可是霍普金斯医学院的科研成果,是李林导师10年的心血和汗水。参与这些数据研究的人接近千名博士生。这些数据一旦转化为产品,那将是巨额的财富,也代表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科研水准。

第二天早晨,因为走得急,到了学校李林才知忘记带回那份打印稿。李林有点慌,马上返回家中,令他没想到的是,文件不翼而飞。

李林瘫坐在床边,闭上了眼睛,空荡荡的心在空荡荡的空间发出无声的回音——有惧怕,也有悲凉。他想,一般盗贼绝不会对这样的东西感兴趣,安妮是美国人,也用不着拿这样的东西。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信子前天晚上是在演苦肉计……怪不得她就像有先见之明一样,在安妮到来前悄悄逃去。他能断定,前天晚上,她根本就没有回纽约。

李林知道,美国的科技机构可以划分为四大系统:联邦政府系统、企业系统、高等院校系统和其他非营利系统。国家实验室是主要的科技骨干力量。而大学则是美国从事基础研究的主要基地。在全美3000多所高等院校中,研究基金的竞争十分激烈,其中麻省理工学院、斯坦福大学、哈佛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康奈尔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加州理工学院等研究型大学是科学研究的佼佼者,哪个学校能最先公布重大科技成果,就能得到经费的及时支持。所以,这事一旦被学校知道,不仅他的学位有可能被取消,还有可能被定为来自中国的间谍。

李林越想越气,越想越怕,怒气冲天地打通信子的手机,一开口便大骂。电话那头,信子十分冷静,待李林骂完,她说,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相信,如果真如你猜想的那样,我就不会再留在纽约,你也不可能打通这个号。你知道吗,我的改变令我自己都感到可怕,感到恐惧。也许,我会死的,或者会被佐田所杀……

信子声音无限凄婉,让李林无法辨别真假。

只是,他必须知道文件被什么人偷去了,如果是小偷,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小偷根本看不懂,怕就怕被看得懂的人拿去,再公布出来,那时,学院一定会严格追查,还有可能报警,那样,他就有可能被投入监狱,最少得蹲10年。

信子接到佐田的命令,命她马上辞职,并让她立刻去巴尔的摩见他。

路上,信子猜测,佐田有可能让她滚蛋,让她回东京。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将求之不得。如此,等李林毕了业,回到中国,那时,她再去找他,就可以光明正大、胸怀坦荡地去,而李林也不会再怀疑她怀抱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站在佐田面前,信子还没弄清怎么一回事,鞭影便划入她的皮肉,一阵令人眩晕的剧痛穿过她的全身,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瞧你干了些什么?你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是不是?我叫你去杀那老女人了吗?你这个糊涂蛋,好好的计划全被你打乱,好好的机会全被你丧失!看来,你真的只有做妓女的命!”佐田凶神恶煞般叉开两条腿,近距离站在信子面前,胯间有一股难闻的尿味。

信子闭上了眼睛,把脸扭过去,声音带着受辱的愤怒:“既然您认为我不配干这行,那就让我回东京。”

佐田手臂挥动,揪住信子的长发,迫使她昂起头,另一只手左右开弓,扇去两个耳光。然后怒吼:“本来,我是可以宽恕你的,我问你,为什么不在中国小子房间多住两夜,你就那么怕死吗?如此空手而回,还有脸说回东京?回东京可以啊,我为你花了那么多钱,只要你还我一半,现在就可以走人!”

“我已为你赚到10倍的钱,再说,留下来,我还能干什么呢?”

“什么也不干,暂时留在我身边,让我慢慢去掉你体上的愚昧,教会你怎么去勾引男人!”

“我不是你的摇钱树!”

“我就是要把你变成永久的摇钱树,怎么啦?只要你敢说半个不字,我马上让你脱层皮。”

信子脸色涨红,眼睛怒视着佐田:“别以为你是天皇……”

佐田背脊挺直了,狼一样的眼睛像是要冒出火来。他紧紧盯着信子的脸,两道浓眉在眉心里打了一个结,嘴唇闭得紧紧,鼻孔发出浓重的浊音,青筋在臂膊上突起。但信子并没有被吓着,瞳孔里的愤怒仿佛想告诉佐田——总有一天,我会用一颗子弹收回所有凌辱。

佐田手中皮鞭像梦幻一般,信子终于爆发了,像一头发怒的母狮,抓住鞭子,对准老头的脸打出一拳,老头倒地。红了眼的信子此时已接近疯狂,只想将老头置于死地,然而,老头手中乌黑的枪口已先对准她的脑袋。

“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声音从佐田牙缝中蹦出,阴冷的眼睛射出可怕的寒光,但却没有开枪,伸手按动桌面的铃键,立刻,两个高大黑人冲了进来,老头一挥手:“带下去,好好教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信子被拖出房间,四个黑人围绕着她一阵拳打脚踢,直到她不能动弹为止。醒来后,信子才知自己被吊起,体上没有一丝纱,只有粗大的麻索。

周围,一片黑暗的虚无,一片死般寂静。信子晃了晃头,尝试着动了动身子,身体像秋千一样摇摆,脚无法接地。钻心的剧痛撕裂她的肉体,让她再次昏厥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第二次醒过来,月光冷漠地照在她胴体上,让她似白雾般飘忽在空气中。信子想,难道就这样死去吗?死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那么可怕,反正,她天天在和死神打交道,只是,她真的有点不甘心,为什么别人都有美好的未来,有美好的爱情,为什么她就没有呢?不,不能死去,她要报仇,她要用同样的方式去回报这种惩罚。

脚步声走进房间!信子甩了甩头发,看清月光下人的面孔,于是马上装昏迷。

一只手放在她冰冷的皮肤上,她不敢发出半丝声音。

她被放下来,抱到一张大床上,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开始细细思考逃生的出路。

佐田坐在床边,声音没有先时的狂暴:“别装了,我知道你已醒过来。不就在你背上轻轻抽了几鞭吗?你居然比我还凶。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没有多少东西是真实的,一切都被阴谋所操纵,被金钱左右。你也不要以为我真的很迷恋你的身体,我这一生,什么女人没见过没碰过,白的、黑的,女律师、女教师、女医生,已婚的或未婚的,只要给她们钱,我想让她们怎么做就怎么做,这些人个个比你有魅力,也比你刺激。”佐田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把信子的双腿搁在床脚上。弯下身子,来吻她的敏感区域……

信子躺在床上,呼吸慢慢急促,拼命往后滑动,将头放在枕头上,眯着眼睛观察着老头的每一个动作。当她看到老头即将进入她身体时,她突然伸腿,用尽全力踢去……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居然还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居然能将糟老头踢得滚下床,在地面爬都爬不起来。当然,她知道老头爬起来又会对她干出什么,所以她不能让老头有喘息的机会。她身体似是飞起来,那么快,那么迅速……

脚踩下去,老头胯间地带像是爆裂般。她迅速伸手,捂住他的嘴,以防他发出声来。

血,又是血,信子开始头晕,她抓起老头脱在地上衣服,将刺目的鲜红盖住,这次,她终于战胜了晕眩,也战胜了自己。她将老头推入床底,胡乱将老头的衣服穿在身上。

窗外,树影婆娑,重重叠叠,信子带上老头的手枪。听着自己的心跳,屏住呼吸,像幽灵般飘出房间。

黑人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移动,信子知道自己绝不是黑人的对手,也不能飞越那张大铁门。但她依然有强烈的意识要活下去。

想起李林在德国放火救安妮一事,信子决定依葫芦画瓢。

但她一时找不到易燃之物,心里越来越恐慌。终于,她想到厨房的液化气钢瓶。

藏身的地点离厨房不过50米之距。那位来自东京的“大厨”总是对她恭恭敬敬。信子知道“大厨”此时在厨房。

借着黑幕的掩护,信子快速闪入厨房,找到液化气钢瓶,旋脱帽管子,打开阀门……

5分钟后,她站在窗外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倒退几步,将火苗投进去……

大火忽地蹿起,她转身狂奔,逃回大楼,藏身于一间杂乱的房间。仅仅几分钟时间,黑人一个个扑向厨房,她趁乱溜进车库,耳边地动山摇一声巨响,她马上断定是钢瓶爆炸。

虽然,她弄开了车门,却无法启动车子,盗车,她还真的没学会。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完了吗?情急中,她想到李林,打电话直言不讳地说自己杀了佐田,没有车钥匙,怎么办?李林冷冷地讽刺:“信子小姐,我不会再相信你任何话!”信子叫:“一切等我们见了面再说好吗?那时,要杀要剁随你。我没时间了,求你快告诉我怎么办?我真的不想死在黑人之手,更不想进警局。刚才,我纵火让厨房爆炸,再迟我就会死的。如果我骗你,我母亲不得好死,我一生只能做妓女,行了吗?”

李林听信子发下如此毒誓,就一步一步教她怎么做。但车子还是点不着火。李林就让她换一辆车,信子没有选择,只得选一辆最旧的。

这时,救火车开进大铁门,看火的人黑压压地站在大铁门外,信子想,现在,就是有车也开不出去,还是混入人堆里出去为上上之策。

信子昂首阔步朝铁门口走,保安马上将她拦住:“信子小姐,对不起,老板有交代,你不能出去。”

信子一阵晕眩,步子却没有停下。保安身体挡在她前面,信子怒道:“你不知道他已被炸死了吗?小子,我劝你也走吧,或者赶快去大楼拿点东西,再迟,你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信子小姐,小心老板一枪崩了你,还是请回吧!”

信子怒气暴涨,伸腿,踢向男人的下阴……

信子料定没有老头的命令,谁也不敢对她采取特殊手段,所以才会那么大胆。踢完一脚后,她没命地往前奔逃,横过大马路,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她想也没想,钻了进去。

下车,上车,再下车,傍晚时分,她回到纽约。

信子当然知道这样做将面临着巨大风险,但不这样,她就不能将留在租房内的所有证件拿出来。没有护照,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至于下一步逃回日本还是去地球上哪一个国家,她还得深思熟虑慢慢计划。

假如老家伙真的死了,他的那些手下,全都会树倒猢狲散,那么,她就用不着离开。如果没死,老家伙立刻就会派人来抓她或将她暗杀。所以,她唯有从最坏的一面去准备,才能摆脱死亡的威胁。

信子先向那栋公寓大楼的几个学生打电话,证实没有任何危险的迹象后,她才走进那栋大楼。

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要带的东西放入包内,将手枪上了子弹,放到口袋中,急匆匆逃出大楼。

一个小时后,她住进宾馆房间。虽然十分疲倦,但因为无限恐惧和紧张,却不敢合眼。直到天明,她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中。

醒来,已是下午,她想给李林打电话,告之自己想去见他,但转念一想,却没有这么做。因为她怕这么做会连累李林,让他遭遇不测。

走出宾馆,阳光之下,头戴光芒四射的冠冕的“自由女神”,右手高擎火炬,高高地耸立于白云之下。信子混在游人中,从“自由女神”底部走进电梯,沿着盘旋式阶梯登上顶部的冠冕,通过窗口向外远眺:东面,曼哈顿岛上高楼大厦尽收眼底;南面,纽约湾一望无际,哈得逊河逶迤伸向远方……这个城市是美的,以一种大海的胸怀接纳世界各国的精英,是天堂和财富的象征。然而此时此刻在信子心中,这个城市也不过如此。撩开表面光环,真实的面目就是一个糜烂之都,艾滋病与梅毒的王国。她想,她不能被这个糜烂之都吞噬,她应当马上逃离。既然已决定做一个中国新娘,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去中国,让中国的长江黄河水洗尽自己体上所有的污秽,那时,她才有资格做一个纯洁的新娘。

突然,富于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姐,你是中国人吗?”

信子心惊肉跳平息后,挪了挪身子,皱起眉峰,目光与男人眼神倏地相碰,又倏地躲避:“先生是……”

“小姐中文说得这么好,看来我猜得不错。”

信子又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该死,她怎么就说起中文了呢?

小时候,她跟母亲去拜佛,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说她命中注定有一段坎坷,会遭遇无数劫难和生死,如果想避免,唯一的出路就定居中国……那时候,她认为老和尚完全是在胡说八道,所以也没放在心上。然而,随着年龄的增大,在她少女的梦中,她总是走在中国的城市街头,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国少年……少女的梦是浪漫的,也是扩张的。于是,征得妈妈同意,她报了汉语速训班,当她触及汉字时,那种似曾相识之感,让她不得不相信她要寻找的白马王子就在中国。事实上,她的语言天赋超过班里的任何人,仅仅半年时间,她就掌握了2000个汉字。

后来,她又独自去找那个老和尚,和尚看了看她的双额,长叹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又讲出一大段她听不懂的话。最后,老和尚告诫她,汉语只能在日本和中国说,否则,她人生的命运将会更加悲惨……

想起老和尚先时的预言全都在自己身上应验,信子还真的信服。

这时候,身后的男人又开口了:“小姐气质典雅含蓄,身上的服饰带着中国江南浓浓的风格,因此,我一眼就能断定你来自我们中华大地。因为只有我们中华大地才能孕育出你这样的靓女。”男人夹着一个黑色真皮包,放浪中不失儒雅。

女人对穿着总是格外敏感,两秒之内,信子观察到男人衣着考究,品牌夹克衫绝不低于1000美元。曾经,她也买过这样一件浅红色的夹克衫……

“老实坦白,骗过多少女孩?”对于这样的男人,信子没有好感。

“这个世界上,能哄女孩开心的男士,才是真正的精品男士。不过,刚才我所说的每一个字绝不是哄,而是实事求是,也许,只有比较,才知什么是真正的美。我叫韩超,小姐的芳名是……”

“先生,你全猜错了,我来自日本东京。我的名字叫山口信子。昨天刚到纽约,仅为观光。”

韩超惊讶地瞪大眼睛,涩涩地笑:“可能是我太想见到自己的同胞吧。信子小姐,你知道吗?纽约虽然写作New York City,但City of New York才是官方名称。纽约在20世纪初对外来移民来说是个崭新的天地,因此纽约又昵称为‘大苹果’。其意就是不仅好看,而且好吃。所以,6年前,我姐从中国来这个城市,目标就是想对这个‘大苹果’分得一杯羹,这也让我不得不留在这个城市。小姐既然是来观光的,如不嫌弃,在下可以给你当导游,带你去麦迪逊大道,那里是属于女士们的天堂,你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大量经典的意大利、法国或美国时装。”

“我没带钱,如果你能掏钱的话,我跟你去。”信子只想吓退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小菜一碟,信子小姐,请!”

信子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么笨的男人,心想,到时狠狠敲一笔,掏光他身上所有的钱,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对女人玩心计。

“你薪水很高是吗?看你全身上下一袭名牌,月薪是不是几万?”

韩超呵呵地笑:“有这么笨的老板吗?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花白不花。我可以一日三餐吃馒头,衣服却追求时尚奢华。要不,何年何月才能摆脱单身一族。当今社会恋爱已是难题,单身成了公害。因为工作,因为生活的压力及交际面的受限,找恋人比找工作还难。不是我回避爱情,也不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爱情,而是我不幸被关在爱情视线之外。我爱的人,爱我的人,不在一个方向。”

最后一句引起了信子的共鸣,这不是她最好的写照吗?但她不相信韩超没有谈过恋爱。30多岁的男人,这么有钱,不是情场高手,便是采花大盗。

“你家小孩多大?”信子讥讽。

“小孩,什么小孩?呵呵,明白了,你是怀疑我是一个隐形人?这也难怪,现在的人越来越平面,从过去的隐年龄,到现在的隐婚、隐生育、隐籍贯……外人除了知道他的姓名性别,其他的都是面目模糊。这些‘多隐男女’,喜欢隐瞒自己的背景资料。对外人的询问,不是含糊其辞,就是模棱两可。其目的就是想在职场上和情场上如鱼得水,或抱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你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爱我的人和我不在一个方向。”此话一出口,便想起“隐形女”这个词,信子对着窗口偷笑。

韩超借着谈话的主题讲起他公司中隐形男女的趣事,故事听完,信子捧腹挖苦:“男主人公就是你吧?否则,细节不可能如此详细。”

韩超傻笑:“随你怎么想好了。谁让我三十好几的人还走不出单身一族呢,也许,这就是‘剩男’的悲哀吧。‘剩男’真诚地邀请‘剩女’喝一杯,能给这个面子吗?”

“谁是‘剩女’?实话对你说吧,我来纽约是结婚的。”

“那你就是名副其实的‘隐女’了。一个连国籍都‘隐’的人,真正算得上名副其实的‘隐女’。我见过无数会说汉语的日本人,无论他们汉语说得如何流利,却学不会我们中国人说话的语气和语调,如果你真是日本人,我可以从这里跳下去。小姐,你的真名到底叫什么?”

信子还真想拿出证件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让男人跳下去。但她转念一想,觉得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将错就错,说不定,这个男人能帮她安全逃往中国。

“你真聪明。不瞒你说,我曾经留学日本,这个名字是我在日本取的,因为喜欢,所以就没有改回去。走吧,你不是想买衣服给我吗?”

“信子小姐,你知道生命中最激动人心的事是什么吗?那就是于茫茫人海之中蓦然相遇相知。即使是有缘无分,即使明朝海角天涯,依然能够给彼此的心灵留下一份意味深长的回忆。信子小姐,请!”

信子窃笑不止。

四通八达的纽约地铁于城市地下构成一个迷宫,信子跟着韩超,像是被他一步步拖入怪兽的肚腹中。

待手机完全失去信号,人已处于“迷宫”里,四周的灯光暧昧不明,乘客步伐匆忙,各样肤色,各样的表情。车身轻轻地颤抖,人也轻轻地摇摆。不知什么时候,信子的手指被韩超有力的手攥在手心,带着汗湿和颤动。信子没有抽回,因为伤痕累累的她,此时分外需要关爱和抚慰。而韩超的外貌、学识、谈吐、修养,像一贴膏药,将她撕裂的伤口暂时柔软地贴合。

走出地铁口,冷风扑面而来,麦迪逊大道近在咫尺,这条大街代表美国奢侈品的顶级品牌,许多国际知名公司都以在大道拥有一家店面为荣,因为这可以极大提升品牌形象。当然,店中的商品价格昂贵得令人咋舌,一块小小的手工刺绣桌布,标价也达3500美元的天价。

走进一家专卖Giorgio Armani(乔治·阿玛尼)女装店,老板说,Giorgio Armani打破阳刚与阴柔的界线,按中性风格设计,许多世界高阶主管、好莱坞影星们都看上这种设计风格。信子看了看标价,带着挑衅性的口气对韩超说:“如果你说话算数,我就不客气了!”

韩超手插进口袋,脸红起来:“真的对不起,我今天没带多少钱。你住哪?明天我一定送到你家里。”

信子狂晕。

对着试衣镜,信子整理好自己的乌发,走出店门,韩超不好意思地跟着:“你是不是以为我在玩你?”

“刚才我不过是试试你是不是一个诚实的人,如果你真掏钱买,我也不会接受。老实坦白,到底骗过多少女孩?”

“女孩是骗过,但都没有得逞,所以依旧单身。我千百次对自己说,遇到心动的女孩,一定要舍得花钱,不能太小气。可带着钱的时候,让我心动的女孩却无从寻觅,而没钱的时候,偏偏走到大街上就能撞上。你说,是性格捉弄命运,还是命运在捉弄我的人生呢?”

信子一脸认真:“我告诉你,钱并不能打动所有女孩的心,让女孩心动的是诚实和真情。对不起,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吧,车票钱我还是有的。”

“不用,你还是赶快去找你的心动女孩吧?再不找,就真的成老头了。”

“那好吧,谢谢你陪我度过几个小时的快乐时光。虽然短暂得像美丽的闪电,带给我的只是刹那的光亮,但我相信,耀眼过后,我心依旧会长久地灿烂!”

信子含笑钻进出租车。

韩超不想就这样丧失机会,也拦下一辆出租车,悄悄跟踪,一直跟到信子进入宾馆房间。然后,他让出租司机改道去银行,从自动柜员机上取了5万美金,回到麦迪逊大道,买下信子看中的服饰。

信子回到宾馆,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突然想起从书本上看到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东西,时光终会把一切美好化成梦。刻意地追求完美,只能让心沉淀于苦海。用不着去计较男人的伎俩,否则,她就真的会对爱情失去兴趣。

信子又开始总结自己的青春人生,的确,她一直在刻意地追求完美,追求最好,但最终总是离“优秀”二字隔着大段距离。现在,她算是自由了,彻底自由了,再也不用绞尽脑汁去暗算别人,再也用不着去想那些所谓的神圣不神圣的问题去伤害他人。只要离开这个城市,她就算是重新找回了自我。这一年多来,她日夜提心吊胆地活着,从来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而失眠带给她的不仅是黑眼圈,还有身体上的疲惫,心灵上的颓废,沉寂时的抑郁和烦躁。与她交往的人都说她眼神里泛着清冷的忧郁,像白茫茫水面上一株清冽的薄荷。可谁又知道,她是一个在冰山舞蹈的隐形人……

窗外暮色渐渐浓重,她闭着眼睛,意识一片模糊,迷离的痕迹在心底无声泛滥……门被轻轻地敲响,她以为是宾馆服务员,就开了房门。

门边,韩超手提Giorgio Armani女装傻傻地笑,信子讶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刚才玩了一点小阴谋,主要想证明你来纽约是不是真的只为观光,所以就悄悄跟踪着你。我是想,如果你真是来纽约完婚,给你买衣服就会害了你。既然你住宾馆,说明你先前说的是谎言,所以,我就把你刚才看中的女装全带来了。”

“如果我接受,是不是代表我们就成了好朋友?”

“信子小姐,你说呢?有你这样漂亮的东方美女做朋友,我感到无上光荣。”

“那么请问韩先生,你的家乡在中国哪个都市?不瞒你说,我失业了,如果你家乡有朋友亲戚同学,请帮个忙,给我介绍一份工作,我毕业于东京大学,不是留学,专业特长——财会。”

信子所学专业其实是护士,所谓的财会不过学了点皮毛,而且还是自学的。

韩超狡黠地笑:“这不是难事,不过,干吗回中国去呢?我公司就缺你这样的高学识人才。当然,你想回中国也可以,不过得做我女朋友。”

这是信子平生第二次见到又一个厚脸皮的人,第一个当然是李林。信子笑语中带着戏谑:“真的爱上我?还是想找一夜情?”

“找一夜情我会费这么多心思?我是认真的。因为我没时间去跑恋爱‘马拉松’,工作要搏、事业要搏,所以我想速战速决。其实,认识三天结婚与认识三年结婚根本没什么区别。逛商场,当你看上一件非常喜欢的衣服,由于种种顾虑没舍得买,几天之后,当你拿着钱兴冲冲去买时,说不定已卖完。虽然爱人和衣服不能等同,但道理是一样的。恋爱虽是婚姻的前奏,但一样不能让婚姻城堡变成金城。所以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花那么多精力去浪费时间。如果你认为我是潜力股,有大众化的身高和外貌,不会损害市容,不会吓坏丈母娘,能做你挡风避雨的大树,我们明天就去登记。”

“明天?”信子轰笑。

“当然,如果你认为有必要调查我,一年之后也可以。”

“这还差不多。韩大老板,你很直爽,也很可爱。咱们就此来个约定,一年为期,如果你我双方都认定对方是自己生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那时就结合,如果有一方反悔,必须尊重对方的选择,依然做好朋友。如果韩先生认为我的话有道理,衣服我收下。”

“没问题,不过,我还是想你留在美国,明天,你可以去我公司工作。”

“我父母年迈,我不想做不孝女。”

韩超摸着后脑:“看来我只有尊重你的选择了。其实,中国深圳还有我的分公司。这样吧,你先在这里干三个月,等你完全掌握公司的运作流程,你再回中国,那时分公司就交给你全权管理。”

“真的还是假的?”信子有点不相信。

“我这人说话从来说一不二,认定的事即使失败也从不后悔。这些衣服就是佐证。我想,这个世界上,像我这么笨的男人只怕找不出第二个。我是独特的,也是唯一的,这就是我。现在相信我了吗?”

信子不好再说什么,心想,三个月时间,很短的,只要自己足不出户,那么,佐田就找不到她。

第二天,信子走进一栋高层写字楼,向保安递出一张韩超给她的名片,然后说了自己的名字。

年轻的保安十分礼貌:“信子小姐,韩总刚才还打来电话问起你呢,他办公室在12层。”

信子乘电梯到达12层,沿着走道走了十来步,抬头看到用英文写着的“总经理办公室”,她轻轻地敲了三下门。

“请进!”洪亮的声音传过来,信子推门而入,只见韩超站在办公桌前打着电话,浑身上下都是黑颜色——浓密的黑发,笔挺的黑色西装,锃亮的黑色皮鞋。当他转过身来,信子才发现一点白——意大利真丝衬衫。

待韩超打完电话,信子抢先发言:“韩总,你比昨天帅多了,只是我无法相信的是,像你这样的精品男人怎么可能依旧是单身呢?看你的背影,真像是十字路口广告牌上的大明星。”

“是吗?我今天特意进行了化妆,为的是迎接你这位高贵的女神。至于你前一个问题,还是让你自己去调查好了,反正,你我有一年时间。”韩超紧靠办公桌站着,双肘搭在背椅上,目光里全是兴奋的光束。

信子将视线躲开,夸赞韩超真有本事,如此年轻就将公司扩展到美国。韩超说,公司先前只是他姐姐的,后来姐姐出了车祸,他才不得不挑起这副重担。其实,他的人生目标是做一名学者,但因为姐姐出了车祸,他不放得不放弃哈佛继续读研的机会。

信子无比惊异:“怪不得你那么会说话。我做梦都想去哈佛深造,如今依然还做着这样的梦呢。韩总,让我干什么,我可说好了,大事我可干不了。”

“给我做秘书,扫扫地,擦擦办公桌,这该会吧?”

信子笑:“这个没问题,但你还得给安排住的地方,如能让我吃住在公司,那就最好不过了。”

“为什么呢?是不是……”

“我的护照只有两个星期,我不想被抓。”

“这个你放心好了,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有这么一套房子,两室一厅,里面什么都不缺,如果你胆大的话。”

“你姐姐生前住过的,是吗?”

“真聪明!”

“要租金吗?”

“当然要。月租10美元,嫌贵,可以再商量。”“是有点贵,1美元行不行?”信子干脆装傻。

“行,但你得留一平方米空间给我。”

“什么意思?”信子还真的没听懂。

“我来时,不就有睡的地方了吗?”韩超得意地笑。

信子脸红了,心里暗思:这家伙说话为什么总是这么直接?但她马上就对韩超的为人给予了肯定,因为说话直接的人都不会玩阴谋。

韩超见信子好似有点不高兴,马上道歉起来:“开个玩笑而已,不要认真。看你脸红的,走吧,我带你去看房。”

走出写字楼,坐进韩超的小车,10多分钟后,他们踏进一栋临湖而建的小洋楼。韩超说,从今天起,他就是房东,各住一层。信子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这样不好吧?我还是另找房子算了。”信子说。

韩超目光如炽,将信子纤纤白嫩的十指抓在掌心,紧紧地握着,信子先是愕然,后是扭动,最后只能任韩超抓着。

“你知道吗?你身上有一种经过岁月的积淀而焕发出来的深沉与浓郁,像秋天里弥漫的果香,让我一接触你就不知不觉陶醉。在过去的日子里,我总以为自己的青春早已从人生的字典里挖去,不会再有年少的激情和朝气,但见到你,我才发现,一切的一切依然保存在我体内,我一定让你喜欢上我,嫁给我,做我的新娘。”

信子被感动了,原来,她在男人心目中,还有如此高的地位。如果不是心中还有一个李林,说不定,她马上就会答应韩超的求婚。

从此,信子在韩超公司待了下来。因为她的聪明,又因为她的好学,不到一个月时间,她就基本掌握了公司的操作流程。这时候的她,只想尽快逃离脚下的城市,去中国。无奈,韩超却不肯放她走,说她还得学会处理公司大小事情的技能,还不能将中国的公司交与她。而她也不忍伤了韩超的心,只能继续“深造”。

本来,她一进韩超的公司就想换掉手机卡,永远与过去告别,但她却怕找不到她的人。这夜,她想了很多,终于下定决心从此改名换姓,去开通新号,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滴滴!”一条短信跳出来:“信子小姐,不要以为我死了,我就是真死了,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拿到那个新药配方,我不再追究你犯下的过错,也放你自由,否则,你的家人都得死!”

信子脑袋先是麻木,后是空虚,后悔当时没有给老东西一刀。

走出房间,阴霾的天空沉沉欲坠,她不知道要去哪儿,只觉得自己走在迷宫般的街道中。脚下,一段沥青路面,身边人头涌动,橱窗里耸立着瑰丽多彩的圣诞树。虽然圣诞节只是西方人的节日,但她却是如此地喜欢圣诞节的气氛。她久久站在圣诞树旁,偶尔转头,一名目光冷峻的男子纹丝不动地站在离她10米的地方,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让她心弦紧绷。

难道……老家伙已找到自己了吗?男人会不会是被老家伙收买了呢?一连串的猜测让她不寒而栗,仿佛男人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将她抓去。

她快步走进商场,男人没有跟来,从她的视野里消失。

然而,几分钟后,目光冷峻的男人从货架的缝隙中盯着她,根本不像是巧合。信子背脊发凉,仿佛被一股冷气围绕。

闭了闭眼,信子快步穿过走廊,走出商场大门,混入了购物的人流中。

慢慢往前走,潜意识里,认定自己已被死亡包围。

不行,必须马上采取措施。

站在路灯下,她用以牙还牙的方式发去一条短信:“老色鬼,老流氓,老东西,你别想再操纵我!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你想杀我是吗?想杀我家人是吗?有种就去杀吧,我告诉你,我已把你的全部情况写在我公司电脑内,只要我死了,我的朋友会告诉美国警方,让警方通过我提供的密码进入文档,那时你也得彻底完蛋!”

发完短信,信子长长吁了一口气。她相信,这个短信足以把老家伙吓得三天三夜睡不着,如果老色鬼真敢对她父母做出什么,那她就豁出去,去警察局自首。

纽约的冬天是个恐怖的季节,寒风卷起缕缕灰烟飘散于上空,犹如曼陀罗的毒刺深深刺入城市的心脏,抽去城市的生机。大道上,除了出租车蝗虫一般于寒风中穿梭,没有多少游人。

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皮鞋踩着落叶“喀嚓喀嚓”响,他抬头看到眼前高层写字楼,脑海中出现一幅画面——爆炸的碎片瀑布般倾泻而下,浓烟弥漫天空……

男人眼神里藏着可怕的杀气,僵硬的表情带着可怕的阴冷。他手中捧一束玫瑰,花束中藏着“赛丽浓美白祛斑组合”,包装盒上粘贴一张写着“Happy birthday to you”(祝你生日快乐)的字条。

寒风中,男人像是等着什么人。

一个10多岁的卖花小姑娘走过来,一头漂亮的金发,脸上也有点脏。男人将小姑娘叫到眼前,将小姑娘手中的鲜花全部买下。然后,弯下腰,问小姑娘乘过电梯没有?小姑娘点点头,他就给了小姑娘100美元,让她将所有的花送到12层,那里有一个叫信子的姐姐——亚洲人,黄皮肤,很漂亮,办好后他还会再给100美元。最后,他交代小姑娘如果问起是什么人让她送的花,一定要说是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叔叔。

小姑娘手捧鲜花走进电梯,电梯缓缓上升,在12层的大楼的走道上,她怯怯走进一间明亮洁净的大房子。她睁开一双大眼睛,打量着各种肤色的漂亮姐姐,却不知道哪个姐姐叫信子。一个男人走上来,问她找谁,她说,有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叔叔让她把这些花送与一个叫信子的姐姐。男人转身,用清亮的嗓门大呼:“信子小姐,有人给你送花啦!”

信子翩跹奔过来,从小姑娘手中接过玫瑰,给了小姑娘10美元小费。

“谢谢姐姐!”小姑娘转身退出门外。

信子手捧鲜花走到窗边,楼下,人来人往,却看不到她认识的人。她将目光收回,去看花束中的留言条,这才记起今天的确是她26岁的生日。她就想,在公司,知道她生日的人,除了韩超,她对谁都没说过,便认定花是韩超送她的。

花束有点沉,信子很快在花束中找到一只盒子,商标为“赛丽浓美白祛斑组合”,厂家来自法国。这也就是说,韩超已从巴黎回来了。信子有点不悦,认定韩超是嫌弃她脸上有雀斑。

身后,一个身材肥肥的姑娘走过来,从信子手上夺过盒子,笑道:“赛丽浓美白祛斑,你的脸像白玉,哪来斑啊。你男朋友真够笨的,送礼也不会。”

“喜欢就送给你。”信子说。

“真舍得?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谢啦!”

胖姑娘拿着盒子回到自己工作的座位,信子转到洗手间打电话问韩超到底是什么意思?韩超莫名其妙:“什么赛丽浓美白祛斑,我没事做吗?谁知道是哪个小白脸送给你的啦。”

信子马上警觉起来,然而,她已经迟了,那个姑娘正旋动瓶盖……

巨雷般的声响震撼着门厅,震耳欲聋的气浪击碎了门窗的玻璃,将碎屑卷上天空,短短的刹那间,办公楼一切用具被扭曲,变成黑糊糊的残骸……

信子脑海一片空白,寒意传遍了全身,整个人像是被吸进茫茫的黑洞,她身体萎缩于地板上,软得没有半丝力气。

她想,她真的快要死了,这样也好,从此,她就不会再连累任何人。

警笛尖啸,整栋大厦都乱了套,就连大厦下方的大街也变得混乱不堪。马达的嘈杂声、尖锐的喇叭声、人的喊叫声,仿佛再次受到911恐怖袭击。

当天晚上,全美各大电视台新闻频道播报这一重大新闻。

爆炸案发生后,白宫限定美国联邦调查局一个月内必须破案。然而,中情局头头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有人将一只光盘送到他们办公桌上,案情马上水落石出。

安妮被迈克老头叫到面前,给了一个绝密任务,让她全力保护一个叫信子的日本姑娘,安妮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听错吧,让我保护她?”

迈克老头微微地笑:“我知道,你和她有恩怨,她现在是我们的证人,只有她在,我们才能真正采取行动。我们国家法律是讲证据的,我们要向全世界的人民树立一个榜样。我认为,你应当学学你母亲,像她一样永远带着一颗宽恕之心,用基督精神去感染身边的每一个人。一个总是带着暴力倾向的人是不明智的,也是愚昧的。圣经上说,只有让暴行和谎言远离,才能真正感化和征服一个人的心。

“难道你不想让国家和平安定吗?我实话对你说吧,那位信子小姐让人交给我们一个光盘,就是这个光盘,让我们48小时内对纽约爆炸案有了清晰的判断。我们决定,马上对佐田采取行动。”

“是吗?能不能让我亲自参加?”安妮仇恨佐田,恨不能马上送他一颗子弹。

“你去干什么,是不是对他大楼里那些文物感兴趣?”

“难道您不想吗?如果我拿到两件,分一件给您,拿到10件,随您挑5件。”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行,我给你想想办法。不过,你可记好了,不准再去伤害那位信子小姐,她现在可是我们中情局的一块宝,只要她活着,我们就能逐步、全面地清除深藏在各大部门、各大公司的黑名单,将之一一绳之以法。至于你和她恩怨,必须等案子完全结束,听懂我话中的意思了吗?”

安妮一个立正,向老头敬了一个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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