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道现在我还记得那一望无垠的田地里各终颜色大块交错的美景,可我掀了车帘下车,故地重游,见状不由大吃一惊。
没有记忆里的娇艳芳香,空旷田地里似刚被大火燎原,枯萎犯黑的藤颈寥寥立在焦黑的土地里,那焦黑的颜色似是偌大的疤痕,狰狞蜿蜒着远去,空气中充斥刺鼻的炭火味道,灰蒙蒙的大火余烬冲向九霄,满目苍夷。
仿佛看到印象里美丽的女子,一夕之间被摧毁的狰狞丑陋,面目全非。
我咬牙死死捏住拳头,大步朝地田地边的一排小院里走去。
这几百亩田地的掌柜我称他左伯伯,虽年纪比老爹要大,却是老爹手下的得力干将,我不敢相信,这田地会毁在他手里,而且,会毁的这样彻底。
那矮屋是左伯伯以及下属歇脚的临时住所,有时老爹来的晚了,不方便回去,也会在这里歇下,按着我走的这条路,一直通到院子的后门,也懒得敲门,直接越墙而入,未想身子刚跨到半空,只听一个嘶吼声:“滚他个娘的。”
旋即一骨臭气迎面泼过来,
我惊得在空中一个趔趄,蹬着墙头忙闪身躲开,摇摇摆摆落在院内。
那人手上的木桶哐当落在地上:“你是……”
我本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么个欢迎方式一时叫我哭笑不得,甩了甩袖子看那人一眼,藏青粗布衣衫子,腰上扎着个脏黑的几乎辨不出颜色的白围裙,头发凌乱,脸上满是黑色污垢,只见着一双黑亮的眼,袖口围裙上隐有烧痕。
瞧他的打扮,莫非他方才泼的是泔水么。
想是见我许久未说话,他左右寻找趁手的东西:“你……你是谁,快给我滚出去!”
话音刚落,前院方向传来撞门一般的巨大声响,伴着鼎沸一般的叫嚷声,只觉一片混乱,他捡着那木桶就端起来,虎视眈眈的摆着架势瞪我,我极快说道:“我是慕老爷派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他手中的木桶重新掉到地上:“天哟,老爷可算派人来了,小公子快随俺来。”堂堂七尺的汉子,竟一瞬泪流满面,边抹泪边在前面同我说:“本来大伙在吃着饭,不知听说说了一句,走水了,左老爷一看,哎呦,地里大火冲天啊,慌忙叫人去救,赖七就带了几百号人过来将我们堵在外面,威胁左老爷交出地契,左老爷哪里有什么地契,眼看着就被烧的一点不剩。”他眼里怒火跳跃:“我们一拨人人过去同他理论,一拨出去救火,谁知被打的头破血流。”
前院躺了数人,到处充斥着被火灼伤皮肉的焦腥味道,伤势轻微些的为难辨面目的重伤者包扎伤口,大片肌肤被灼伤,一眼望去只觉血肉模糊,我忍不住闭了闭眼。
在前带路的厨子到了房门前狠狠一抹泪。“左老爷,慕老爷派人来了。”房内便是一阵骚乱,须臾一个白须老者被人颤颤巍巍搀出来,见了我双瞳微张:“大……”我忙过去扶住他胳膊:“左伯伯,慕老爷派我来接应左伯。”
屋中有人砸翻了东西:“这就是派来的人!这么个瘦猴子?慕老爷府里没人了么,还是当真拿我们不当人看,这么个文弱书生,是叫他她来给赖七那无赖讲道理么?”
“就是,我们在这里要死要活,就派个书生来应付我们么?”
左伯猛喝:“小唐!”
我狂汗,原来这世上是有正主小唐的。
左伯也劝我:“少爷赶快回去吧,赖七是这块出了名的地痞无赖,若是伤了少爷,我如何和老爷交代。”
我冷冷一哼:“他白白打我的人,烧我的地,我既然看见了,断没有回去的道理。”
左伯听到“地”字悲从中来:“刚刚开花也未来得及采摘,就被烧了大半,倒时绸缎无法浸染,属下失职,对不起老爷呀。”挣扎着便要跪下身去,我心中颇不是滋味,忙将他扶起来:“仓库中尚有去年采摘的花蕾,就算不够也还有别的办法,左伯快快起来,应付眼前局势才对。”
左伯这才颤抖着手摸出帕子擦泪,我道:“如今我们被赖七包围,便如瓮中之鳖,实在对我们不利,我记得不远处有片小树林,只要将他们引到那里,我边便有办法治住那赖七。”
屋中人听到我说有办法,一部分人顿时摩拳擦掌,尚有一些半信半疑。
左伯皱眉:“大……不少爷……”我笑道:“旁人不知道,左伯难道还不清楚我,我自小怕疼,委屈自己的事自然不会做,若没有把握,我绝不会说大话。”我笑瞧着他。
左伯沉吟半晌,猛一咬牙:“就听少爷的,出了差错,有我这条老命担着。”我也忙向屋内抱拳:“还请拜托各位。”
室内灰头土脸的一群汉子,闻言兀自沉默。
方前那厨子一排胸脯:“我信这位少爷,她是飞着进的院子,在天上连我的泔水都躲开了。”
室内才骚动起来:“老九,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老九那里有说谎的时候。”
“少爷,既然佐老爷都吩咐了,我们听你的吩咐。”许久,才有个人凝重开口。
我点点头:“劳烦诸位将屋子空出来,将伤者抬进屋子里,留下两个人好生照料,其余的守在大门内,他一定会留下人守在这里,倒时……”我看了看老九,笑道:“泔水,柴灰就都用的上了。”
被我一提,屋内气势顿振,想来也是被那赖七欺负的颇是憋屈。
现在他们胸膛下面,燃烧的正是一颗熊熊的报复之心啊。
我“咳”一声:“那些佃农都是被赖七煽动,大都直来直去,应该很好对付,只要大伙不出院门,没有赖七指挥,便是没头的苍蝇,但是切记不要伤人。”
老就九首先点头:“知道了少爷。”
那正主的小唐叫诸人集合,我也去换了件衫子,往脸上抹了把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