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闻人群中些微的笑意。
阮云谦面露不耐,冷冷牵着唇角喝左右:“那就将这位公子请到阮府喝茶吧。”
话音刚落,立即从人群中窜出持兵刃的灰衣奴仆,白刃寒芒四射,惊得围观的路人忙退避三舍,马车外立即空出一大块空地,阮云谦的人将马车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实。
一时哄闹的街头鸦雀无声。
我目瞪口呆,惊惧的死死揪住襟口:“阮云谦,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强抢民男,莫非那日一别,你对我念念不忘,今日便要用强么?”
围观众人中立即发出惊讶呼声。
阮云谦面上顿时黑云积压,咬齿道:“你这个晦气东西在这里乱说什么。”遂低喝:“将她拿下!”
有离得几个近的,想趁我不备抓住我脚踝,我倒也不急,在苏府与婆婆抢卖身契,天天带着沙袋躲避小球,在我看来,眼前这些人的速度奇慢无比,想等它们到了跟前再躲不迟,未想身后一团白影忽的击出,舒展有度的一一扫过伸向我脚踝的爪子,下一刻,攻来的扈从“啊”的数声跌倒在地上,握住手腕在地上直滚。
那白影松松落下,我定睛一看,才见是那车上雪白帘幕,
阮云谦面色微变,挑眼尾低嗤一声:“清竹师父,原你也在这里。”
车内温文的一声:“阿弥陀佛。”旋即帘子挑起,清竹一身雪白僧袍佛光万丈的与我并肩而立。
人群中爆发出女子激动的惊呼声。
得,今日的苏城双俊算是凑齐了。
清竹道:“阮师弟,你我与清远三人均是寺中弟子,不过一场误会,何必兵戎相见。”
阮云谦充耳不闻,只冷冷挑眉:“你要插手此事?”
清竹默然不语。
诚然,若是清竹站在我这边,阮云谦想将我带回阮府已是不可能,清竹在苏城名气与他并驾齐驱,他自然不想与清竹撕破脸,捏着骨扇“啪”的又合上,微微偏头斜睨我:“原你是躲到了慕家,怎么,是想找靠山么?”
我笑道:“这可奇了,在下是慕家远亲暂住慕家,这和靠山有什么关系……”
阮云谦低低的一笑,眸光流转:“若是慕家,你倒是别指望了,如今慕家都是分身乏术,哪里有心思管你破事,所以清远,你总有一天落在我的手心里。”
我眼睛一眯:“你这是什么意思、”
阮云谦哈哈大笑:“慕家慕家没有长子,只有个十岁的小娃娃,大小姐名声不好,又无女婿帮衬,只剩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老头子,怎么他如今力不从心,反倒找远亲来帮忙么。”
我的心便重重的一沉。
阮云谦笑的颇是幸灾乐祸:“如今慕老爷子官司缠身,下面的佃农伙计骚动,掌柜们一一请辞,你竟然一点不知道么?”
他轻轻勾了唇:“可见慕家,已经开始败落。”
一席话,可谓激起千层浪,他所说的话,无意如一道闪电般,劈的在场的人里焦外嫩,慕家亦有经营钱庄,若是阮云谦在此散布谣言,动摇人心,慕家危矣,随即冷笑:“阮慕两家争斗数载,这些个扰乱人心的拙劣伎俩已经不凑效了,若是信了大公子这些毫无根据的话,我苏城人岂不是天天疲于奔命,正经事都不要做了。”
阮云谦不置可否的一笑。
人群骚动虽小了一些,可我心头只如乌云压境,归家之心急切,这阮云谦不似轻易放人的样子,真真讨厌。
忽听清竹笑道:“你我师兄弟二人许久未见,不如找个地界好好叙一叙。”
阮云谦瞥我一眼,随即轻笑:“也好,看在清竹师父的面子上,今日我就饶了她。”
我忙朝清竹道了个谢字,清竹含笑跃下马车,我朝车夫又踢了一脚:“还不走!”车夫这才回神:“是是。”
那扈从却有上前拦截之势,我抢过车夫的马鞭,往一侧摔了一鞭子,地面历时一道深痕迹,我冷冷向四下里睇了一眼:“滚开。”
路这才让开来,只觉脑后被一道目光注视着,我回头往那马上的人瞪了一眼,阮云谦怔了怔,一双桃花眼眯起来,只管瞧着我。
我回头只催促车夫快走。
一路尘土飞扬。
恍惚想起小时一些事,那是扎着两个团子一样的发髻,最喜欢窝在窝在老爹的怀中,老爹的肩膀很宽阔,与我小小的身子便似是港湾一般,他的掌心宽厚温暖,总是笑着拍在我柔软的发顶,干净的指,隐约似有阳光的味道。
他说:“行云,行云,自是要向云一般的悠闲自在。”
出嫁前这几年与他到处走动,大约是我最快乐悠闲的时候,老爹在生意场上驰骋,似个将军般骁勇善战,从未打过败仗。
在我眼里,老爹是可以护佑我们的参天大树,任风吹雨打,我们幕府上下依旧可以其乐融融,只是我错算了这匆匆时光,白驹过隙,大树也有疲惫衰老的时候。
他那样骄傲,自然不会将这些不愉快与我们说,就算天塌下来也只有他一个人默默扛着。我眼眶微热,我这个长女竟如此不肖。
一路直奔老爹书房,大概看到我脸色,一路无人敢拦我。
“东郊的佃户闹事,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剩下的几个掌柜四处奔走,实在闲不出一个人来去解决此事。”
幕老爹声音浑厚,却依稀听出疲惫:“我知道了。”
“老爷,此事可推不得,一旦闹大了,慕家名声受损,对钱庄是个大灾难,那日属下看到大小姐女扮男装,实在不成不如让大小姐……”
房中传来推翻茶碗的声音,老爹声音中隐有怒气:“她如今自己的事都管不好,生意上的事,那里轮得到她操心。”
原竟是真的。
我调头就去马厩。
慕家的绸缎闻名遐迩。
几乎占尽了苏城全部绸缎店铺,也大有向帝都扩张的趋势,且慕家绸缎用自种的植物染就,经年不褪色且艳丽光鲜,几年前,慕老爹买下东郊的几百亩田地,雇住在附近的佃农种植茜草、紫草、苏木、靛蓝、红花、石榴、黄栀子、崧蓝、荩草等几十种可以染色的植物,老爹与前任苏城巡抚交好,也是他亲自将地契交到老爹手里,每每到了春天,东郊姹紫嫣红,各色植物妖娆如海开放在田野里,似是天边霓虹,几乎成为苏城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