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斐唇边亦是莫测的笑意:“内子有劳照料了。”看向我,目光难掩温柔:“我来接她回家。”
我心中柔情万分,泪水蕴在眼眶里,溢出,滚烫的落入衣襟里,抬步提裙想他走去,他弯着浅色唇角看我,朝我伸出手来。目光落到我面上,皆化成柔情蜜意,眉眼微微一动,低问:“可怨我了?”
我含泪只知摇头,那手修长有力,在夜色里愈见白皙莹润,我急急去捉,恍若是迫切捉住一生纠缠,只要捉住,就再也……不想分开。
我亦朝他伸手,指尖已离那掌心数指只余,这样近在咫尺,恍若是梦境一般的不真实。
却有纸片自夜空如雪散落下来,在风中飘零铮铮有声,一张如羽毛飘落眼前,不经意看到上面的内容,蓦地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停住了步子。
苏衍斐微微蹙眉,恰有一张跌落我脚边,他目光顺势一扫,我不敢看那画面内容,抖着身子看他神情,只见他黑眸瞬间凝滞,似有什么跌入无尽的深渊里,修长的身形猛然一紧。
我愤恨回头看向离剑。
他依旧笑得漫然,余光里轻轻瞥我一眼,
我突觉的冷,抱紧双臂犹不能觉得暖和,离剑笑看我一眼,道:“可惜大人未看到,当时的情景是何等精彩。”
我只不敢看苏衍斐,咬唇别过头去,正见扑在地面的纸张,其上画的是一女三男,衣衫凌乱,幔帐遮掩,那女子的面容赫然是我的模样。
苏衍斐的面容如月华一般漠然的难察温度,垂眼轻轻抚一抚夜色一般的袖角,抬眸凉凉扫我一眼,我只觉面上被冷水沁过,映着头皮嗫嚅:“我可以解释。”
他淡道:“是该解释。”话锋一转,依旧是漠然的:“这是苏某的家事,即便解释也该回去解释。”他长臂一深,顺势握住我的手,那掌心有力,捏得我指头又麻又疼,他虽未有表示,我仍能觉察他平静神情下的怒气,在他盛怒之下,我自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却听离剑微笑:“真是可惜,她已不是苏夫人,而是姓殷了。”
那握着我的手兀的一紧。
离剑无数个黑衣人密密涌上来,我身后亦是杀气涌动,离剑依旧笑得慵懒:“她已有一月的身孕。”
苏衍斐眸中闪过凌厉冷光,浅唇抿起来,幽深的眸子凝着我,那样深沉,不过一瞬,他已将我揽进怀里,温热的气息拂到我面上,低低的传到我耳里:“回去好好给我解释。”
威胁又恶狠狠的语气,我便知道,他果然不是这么好挑拨的,我细细的噙着笑,瞥一眼离剑,他冷漠的脸仿佛也被这冬日冻得如坠冰窟,狭长的眼盯在我面上,忽就笑了,一瞬只若百花竟开,妖娆的燃烧了冬日寒冷夜色,却闻他声音在我耳边密密传来:“解药虽没有了,可君若水在我这里,你仍要跟着他走么?”
我身子猛就一僵。
离剑语气淡漠:“抱歉,殷家的孩子,我不会让你带走。”他挑着眉梢睨我:“不如你告诉他,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我咬牙咬得满口腔都是血腥之气,却慢慢从苏衍斐怀中退出来,他身子猛然一震,抿着唇不可置信的蹙眉看我。
凡事都要善始善终,我当初为那解药而来,怎能空手而归,今日兵戎相见,双方实力不相上下,只能两败俱伤,即便再累,若与他回去,事情又会回到原点罢了。
我怎可以,让他继续承受这种痛楚呢。
他幽深的瞳孔微微紧缩,只是凝着我,他身形颀长立在夜风里,谨慎而低沉的开口:“行云,什么事回去再说。”
我不能听,不敢听,怕自己太过软弱回身就扑到他怀里,他会将我护在身后,将那些疼痛风雨一并为我当下,我慕行云自诩与那些娇弱女儿不同,总也能为他做些什么,他在前面与敌人周旋厮杀,那我,便在他背后护着他罢。
我狠心后退,他的眉目凝在夜色里,有一闪而过的痛楚,我知道他若拦我定走不掉,几乎不敢看他,心尖皆是麻木的苦楚,我多么渴望回到他的怀抱,安然享受着他的爱护,自此不再担惊受怕,战战兢兢,也终于可以做个好梦,可是我不能,这两个字一旦浮现在脑海里,只觉腔中酸意涌上来,我忍不住一阵干呕,他似是蹙着眉要来扶我,我急急躲开,垂眼咬唇,将那酸楚一并吞下:“孩子不是你的。”
只觉他气息一滞,仿佛是难以置信般低沉的声音响起来:“行云,我要听实话。”
我不知能否骗过他,向来我的伎俩在他面前都相形见拙,只得狠心开口:“那画上都是真的,我醉酒失身,与他们暗结珠胎。”一瞬眼中雾气弥漫,我胸口泛出几乎窒息的疼痛。
一时寒风突起,冬日尚未过去,那风依旧如刀尖利,割着我的脸颊,闻见他袍角在风中疯狂舞动的声音。
天地都似陷入死寂。
不敢再看他的神情,转身就往离剑的方向跑,离剑依旧一身白袍镶金的皇族吉服立在拥簇的人群里,银发如月辉倾泻,眉眼里凝成冰的目光,遥遥立着与谪仙一般。
只有知情的人才了然,这是个恶魔,卑鄙不择手段的恶魔。
我经过他身边,面无表情吐出来:“我恨你。”
离剑唇边一抹笑意微滞,旋即又缓缓勾唇,那笑意欲深。
蓦然回首,我才敢远远的看苏衍斐一眼,
他眉心微微一动,脸色转白,想是情根发作,他却依旧如孤月般立在那里,眸光深沉的瞧着我。
离剑低低一声笑,那笑声穿透夜空,只觉带着回声般,便在我们身前突地从地面冒出喷涌而出的湖水来,地面震动,似被波浪冲级的船,上下咯咯作响。
水帘眼看遮过视线,我只来得及望见官兵们因震动左摆右晃,唯他身如磐石,定定的望着这里。
他身后一个身穿盔甲的官兵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声,苏衍斐浅唇微启,风中闻他冷静沙哑的一个字:“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