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剑淡淡睇茗香一眼,道:“以后做事仔细些。”
茗香脸色本就苍白,闻言只变得煞白,立即点头如捣蒜。
离剑一撩袍摆,也不看我,抬脚便走,茗香怯怯看我一眼,小声开口:“盟主,不查出到底是谁要害少主么?”
离剑步伐一顿,缓缓将目光落到茗香身上,茗香与他目光接触,忙垂下眼来,瑟瑟如风中弱菊,离剑才哼笑道:“不是没死么。”头也不回的掀帘子出去了。
离剑一走,茗香立即扑了过来:“少主,如今如何是好。”
我叹气道:“你日后小心行事才是。”
茗香讶道:“不查了么。”
我缓缓捏捏眉心:“他离剑都想保的人,我就是查出来又如何呢?”
“那……盟主和少主已经知道是谁了么?”
我猜的十之八九,离剑比我精明,自然已经猜了十分,若只是食盒我尚不敢肯定,可是看见那机关,我隐约已经知道了。
晚上却被一阵混乱惊醒,杂沓的脚步声震得地面乱颤,漆黑的屋子里只见绡纱窗上映着冲天火光,映的一隅都泛着红光,不仔细瞧,只似一片血海散落,在火光下颤颤跳跃,我在床上摩挲,叫道:“茗香,点灯。”
一个人影急慌慌跌到榻前,握住我的手惊喜道:“少主,听说有人攻进这里来了,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
我恍若还在梦里,久久都不知如何反应,待回神才觉颊上冰凉一片,原来我已经这样累,累得不愿再与离剑周旋,内心的冲动似是急于脱离金丝笼子的鸟儿,哪怕头破血流,也要在这囚牢里逃出去。
我擦擦脸上的泪,忙道:“你可看见是什么人进来了?”
茗香道:“是官府的人,婢子虽然看的不真切,但是看到了官兵的盔甲。”
会是他么?
一想到终于能再见到他,那喜悦在整个心间蔓延开来,我不觉笑起来,忙穿鞋下榻,茗香忙乱的过来扶我,却闻外面传来脚步声,茗香身子一颤,惊恐的看着我,我抬手拍拍她,示意她不要说话,却闻敲门声大起:“慕行云,是我,开门。”
是蓝子濯的声音,我看看茗香,朝她点了点头。
茗香这才摸着黑去开了门,蓝子濯急匆匆踏进门来,拉着我就往外走:“苏大人的人找过来了,离剑的人在外面激战,我先带你从安全的小路出去。”
我任他牵着,怀疑道:“你怎么知道来的苏衍斐?”
他抬起指来按住眼尾,转脸对我眨眨眼,院外火光冲天,将他白皙的侧脸映的一片通红,他那神情却是俏皮从容。
我隐隐有些明白,不再过问,转头拉了茗香:“走吧。”
他带着我们顺着墙根摩挲,震天的喊杀声合着几欲烧透半边天的火光只觉遥远,我蹙眉道:“这墙我怎么从来没有注意过,翻过去是什么?”
篮子濯边在前面领路边道:“离剑也是个机关高手,在里面设了迷魂阵,因此里面的人即便去了也找不到,外面的人想进来就更难,院子外面是深不可测的湖水,这院子是建在湖心上,被一团迷雾包围,就像不存在一样,因此外人很难发现。”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
身后的茗香突“啊”的一声,我以为她不小心跌倒了,忙回头扶她:“怎么了。”目光落到她身上,心中顿时一滞。
茗香两眼发直的倒卧在地上,瞳孔已经没了焦距,一枚黑色的短箭正正钉在她胸口,殷红的血染红了她的衣襟,无声渗到渗下。
蓝子濯见罢一惊,急急拉我:“快走!”
寒意已经一点点偎贴着肌肤渗进来,我知道已经来不及,暗中提力,捏住蓝子濯的胳膊将他向上一抛一推,他白玉一样的脸颊隐在夜色,惊愕的难以置信,我只来得及看清他眸中隐约的水光,在漆黑没有尽头的夜里珍珠般盈盈跌落。
外面即便是深不可测的湖水,可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可能,如若他落在离剑手里,唯有一死。
果不其然,一抹白色身影似是御风而来,宽大的袖摆随风舞动,在空中猎猎有声,他眯起狭长的眼,笑的温柔:“小行云,这是去哪里?”
夜风将我发丝吹得乱舞,缭乱中,我扬起脸来看他。
他在空中媚眼如丝,含笑看着我。
我暗暗捏拳,既然解药已无,这次……死也不要再回到那牢笼里去了。我提裙拔腿就跑。
他如影随形,那抹白影在我身后怎样也逃离不开,似是捉到猎物的猎人一般,任我逃窜,他不急不缓的跟着,远处的喊杀声渐渐逝去,离剑终失了耐性,俯冲下来,白袖一卷,欲携我腰间帛带,我一直胎气不稳,虽有君若水为我配药调养,心中又不放心因此轻易不敢动舞,这会眼见他眉眼近在咫尺,急急便是一闪,我一身武艺尽数来自于他,怎能躲得开,一招躲过,他已截住我后路。
我心中一股哀凉自低处缓缓漫上来,终还是躲不开,如今我有心想走原来还是躲不开,绝望闭上眼。
忽觉一阵寒风自耳后袭来,剑气倾倒江河,呼啸而过,离剑眉头微蹙,白袖回卷,竟未躲过,那寒光生生削去半截白袖,杀气刺破肌肤,当得刺入身后石墙,殷红血色如细流蜿蜒自离剑臂上渗出来。
我心中暗惊,离剑武功盖世,只怕无人能及,竟能让他手上,来人何等的造诣。却见离剑唇边弯起一抹迷离笑意,漠然看着我身后。
我一时心头雷霆万钧,隐隐猜到什么,蓦然回首,看见夜里中一抹黑影缓缓踏出来,晦暗月色下黑发如墨,衬着白皙容颜,一双凤眸真真是黑如点漆,黑袍舞动,肃杀如夜,周身凌厉的孤傲寒气,唯有将目光转向我时,那深不可测的眼底浮起的碎冰才渐渐融化,化成了柔和的暖。
我隔着夜色,含泪亦对他微笑。
离剑抚着伤口悠悠含笑:“到底是让你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