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体与遗传首先和最重要的是必须指明肌体的先天变异性(variety),也许这是最具原则性的,当然这也只能通过后来的表现才可清楚地推论出来,甚至并非总有把握。我们将这种变异性视为众多性兴奋源的突出特征,并认为先天的差异必然在后来的生活中表现出来,即便在不超出正常的范围内。毫无疑问,或许有一种变异在不受其他因素的影响下直接导致变态的性生活,可将此描述为“变性的”(degenerative),并把它视为遗传变性的表现。说到此我有必要举出一个突出事例。在我用精神分析方法治疗过的严重癔症患者和强迫症患者当中,一半以上病人的父亲在婚前染上了梅毒,不管是否已得过脊髓痨(takes)或全身麻痹症(general paralysis),抑或病历上表明曾患过梅毒病。我必须准确地声明,那些以后患上神经症的孩子,在身体上没有梅毒遗传的任何迹象,因此,只好把他们的变态性体质看做是对梅毒遗传的反响。我虽然并不主张父母的梅毒必然成为孩子神经性体质的条件,但我所观察到的这种关系既不是偶然的,也不是毫不重要的。
我们对主动型性变态者(Positive perverts)的遗传条件所知更少,因为他们知道如何逃避检查。但我们有很好的理由设想,适于神经症的也一定适于性变态。因为我们常常发现性变态者与精神神经症者总出自同一家庭。从性别上看,男性成员(一个或几个)成为主动型变态者;女性成员则由于性压抑的倾向而成为被动型变态者,即癔症患者。由此可见,在这两种障碍之间存在着必然的联系。
进一步的变化 当然我们也不能接受这样的观点,即性肌体的不同部分一开始就一劳永逸地决定了性生活的形式。恰恰相反,这一过程仍在继续,并取决于来自不同根源的性活动支流的变化。这一变化便决定了最后的结果,相同的肌体可导致三种不同的结局。
如果构成变态的各种先天性倾向的关系保持不变,且在成熟期变得更为强烈,其结果一定是倒错的性生活。迄今为止,关于这种变态肌体倾向的分析仍很匮乏。但我们已经知道有些例子可容易地对此做出解释。比如,研究这一问题的专家声称,所有性变态固着的必要前提存在于性本能的先天弱点之中;我认为这种观点难以立足。但是,如果这种观点指性本能中某一特定因素的肌体弱点,也就是指将分散的性活动汇聚起来用于生育的生殖区,它还有一定的意义。因为若生殖区产生弱点,青春期的汇聚必然失败,而性的其他因素则会变得强盛起来,并以性变态的形式继续下去。
压抑如果在发展中某些变得强盛的先天倾向因素臣服于压抑过程(必然强调的是,这不同于取消),那结果就不同了。如这种情况发生,兴奋还会像过去一样出现;但由于心理上的障碍而难以实现目的,于是改辙进入别道,直到出现病状。这种结果也许非常接近正常的性生活(通常是有限度的),但同时却患有精神神经症。通过精神分析对神经症的研究,我们对这种情形已很熟悉。他们的性生活一开始就像性变态者,且相当一部分在童年期就充满了倒错的性活动,有些则持续至成熟期。由于内在的原因(通常于青春期前,有时则出现甚晚),压抑开始出现,然后神经症取代了性倒借,旧的冲动死灰复燃。如同一个谚语所言:“小妓女变成了老尼姑。”所不同的是小的时间变得更短了。神经症取代性变态的事实,如我们所提到的性倒借与神经症出现于同一家庭一样,再次证实了神经症是性变态的负面。
升华异常先天倾向的第三种结局可能是升华过程。这使得源于某一性源的过强兴奋寻求出路,以在其他领域大展风采。因此,本身虽具危险性的素质,却可使心理效率大大提高。于是我们找到了艺术创作的来源之一。通过对升华或完全或不完全的分析,关于天资颇高尤其具有艺术素质的人的性格研究表明,他们是效率、倒错和神经症的混合体。关于升华的亚类可在反向形成的压制现象中找到,它起始于儿童的潜伏期,若条件有利会持续终生。我们所描述的人的“性格”在很大程度上建构于性兴奋的素材之上,它包括自童年期就固着的本能成分,由升华而获得的结构以及虽认为无用但却有效地阻止了性变态冲动的其他结构。童年期种类繁多的性变态天性可视为人类美德(virtues)的来源之一,因为通过反相形成,它刺激了这些美德的发展。
偶然经验在影响性发展的诸因素中,没有哪个因素在重要性上可与性的释放、压抑与升华媲美,只不过我们对后两者的内在原因仍一无所知。我们或许可将压抑与升华视为机体素质的一部分,它们则是生活中的具体表现。持这种观点的人必然认为,性生活的最终形式必然由先天的肌体组织所决定。然而,明察秋毫者肯定会承认童年期及以后偶然经验所产生的重要影响。只是要对肌体与偶然因素的效应做出估价并不容易。从理论上讲,前者很容易被高估。然而,治疗实践却非常强调后者的重要性。不过,不应忘记的是,这两者的关系是相互配合而非相互对立的,肌体因素必须在经验的作用之下才能表现,而偶然因素则必然以肌体为基础。对大多数情形而言,我们可用“补充系列”(complemental series)加以概述,一个因素强度的下降必带来另一个因素强度的增强。然而,也不能否认在这一系列的两端会有极端的例子出现。
如果我们比较强调童年早期经验中的偶然因素,那么就要与精神分析的研究相吻合。这样,单一的病因就会分为两个方面:一为素质的(dispositional);二为确定的(definitive)。前者包括肌体与童年偶然经验的相互作用,后者则指创伤性(traumatic)经验。所有这些因素对性发展的损害都造成了退化,即退回发展的早期阶段。
现在让我们回到原来的任务上,罗列一下在对性发展有影响的因素中哪些具有操作力量,哪些仅是这些力量的表现而已。
早熟(precocity)在这样的因素之中,自然的性早熟便属一种,无疑它是造成神经症的病因。当然,像其他因素一样,它还不是充足理由,会造成潜伏期的中断、缩短或中止。由于性抑制的不彻底及生殖系统的欠发展,其性表现的障碍必然是变态的,这种变态倾向要么如此持续下去,要么在压抑之后变成神经症的动机力量。无论在哪种情况下,性早熟都会使更高级的心理机能对性本能的控制更为困难,使本能的冲动性更加增强,从而构成了本能心理表征的特征。性早熟常与智力早熟并驾齐驱,在许多名人和强人的早期生活中可发现这种现象。就此而言,它似乎就不像在单独存在时那样具有病理作用了。
时间因素与早熟并列且值得注意的因素还有时间。本能冲动的活跃顺序似乎是物种所决定的;同样,在被新的本能冲动取代之前,或臣服于典型的压抑之前,它持续的时间长度也被决定了。然而,无论在时序方面,还是在持续性方面都有变异,这些变异必然对最终的结果起决定作用。一种倾向向其相反倾向转化的早或晚并非无关紧要,因为压抑的效果肯定显现,时序的多样化必然造成结果的不同。另一方面,具有特殊强度的本能冲动常常仅维持很短的时间,比如后来表现为同性恋的人对异性的依恋便是如此。其实没有理由担忧童年的强烈暴力倾向会永久地控制成人的性格,它们很可能消失或转向相反方向。
对于发展过程中时序障碍的原因我们几乎一无所知,这恐怕涉及到许多的生物学甚至历史学方面的问题,而这对我们仍是遥不可及的。
早期印象的顽固性(pertinacity of early impressions)所有早期性表现的重要性,都因一个不知其因的心理因素所增强。在目前我们必须承认,这只能是一个假想的心理学概念,在我看来,为与事实相符,我们必须设想,凡以后成为神经症者或性变态者的人,其早期的性生活印象一定很顽固或对固着很敏感。同样的性早熟表现,若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就不会造成如此深刻的印象,他们既不会有重复的冲动倾向,也不会为终生的性本能铺就道路。造成早期印象顽固性的部分原因恐怕在于另一种心理因素,它在神经症的成因中不容忽视,即心理生活中充满了对往事的记忆,而很少形成新的印象。这一因素显然依赖于智力教育,并随着个体文化程度的提高而增强,而野蛮人则常被称为“瞬间的不幸之子”。由于文明与性自由发展之间的颠倒关系,造成了我们的生存结构:在文明程度或社会阶层较低的条件下,孩子的性生活对以后的生活并不重要,否则就是重要的。
固着以上所说的这些心理因素,如同偶然经验一样,对幼儿的性活动提供了有利的刺激。后者(最基本和重要的是受其他孩子或成人的引诱)所提供的材料,加上前者的相助,固着于永久的障碍之上。以后神经症者和性变态者身上所观察到的变态现象,在相当程度上是决定于童年印象的,而这一阶段竟被认为是没有性活动的。这些原因包括肌体脆弱、早熟、早期印象顽固性的增强以及对性本能的外在刺激。
然而,我们的结论只能是令人不满意的,因为就性生活障碍的探讨而言,关于性本质的生物学过程我们仍知之甚少。因此,试图通过这些片断的信息构筑理解正常与病态情况的理论大厦尚嫌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