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太妃忍不住拿起绣帕捂着脸颊点了点头,黛玉搀扶着水丹阳起身,颤抖着唇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挽着她的手臂,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
“我想去祭拜父王。”抬起帕子轻轻拭去黛玉脸上的泪珠,水丹阳转头看向北静王太妃。北静王太妃点了点头,侧首看向黛玉,叹道:“明日府中的事务只让紫鹃留下来帮母妃就是,王妃陪着丹阳一同去吧。”
清晨的鸟鸣声滴叫婉转,黛玉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尚未睁眼只觉黑影挡在窗前,软软的伸手咕哝道:“紫鹃,什么时候了?”软软的小手被人握在手心细细的摩挲着,那熟悉的触感让黛玉讶异睁开星眸,果真是水溶含着淡淡笑容静坐在床边,“醒了?”
明亮的光芒越发衬得黛玉面容透白如雪,眉目如画清丽如诗。昨夜的辗转不能成寐,眼底有些青色,眉间的薄愁仍未散去一星半点。水溶怜爱的描摹着她的细叶长眉,修长的手指沿着眼角滑落至她脸颊,几丝心疼萦绕眉间,轻轻地道:“该起身了,今日我陪你们一起去。”
黛玉微讶,水溶并未多说其他,只是将她披泻下来的青丝拢在脑后,淡淡笑道:“先起身梳洗吧。”黛玉默然,从他的只字片语中已然明白几分,顺着水溶的搀扶趿鞋下了床榻,早有服侍丫鬟端着伺候梳洗的物什走了进来。
“王爷。”门外小路子小心翼翼的唤声传来,水溶淡挑眉梢,黛玉微微浅笑,推了推他的手臂。水溶点了点头,道:“你先梳洗,我去去就回。”梳洗完毕,正坐在妆台前梳妆,菱花镜中映出水溶挺直颀长的身影,对着镜中人浅浅一笑。
丝滑柔顺的青丝在雪雁手中灵巧翻转,很快就用簪子固定住,简单的发髻用银质蝴蝶发簪固定住,斜斜簪着流云纹垂银丝发簪,余者亦不过就是素银嵌珍珠小簪,越是简单的式样越能显得出风姿冰肌玉骨清灵绝丽。
仔细端详着黛玉的面容,水溶走到妆台前挑选出葫芦形素银耳坠子与黛玉佩戴好,静静地道:“圣上遣人来让我入宫商议事情,今日只怕不能陪着你和丹阳同去了。”黛玉微怔,旋即却是起身拉着他返回室内,服侍他换上朝服,轻轻地道:“既然是圣上召了溶瀛去,那自然是有事,今日我和丹阳王妹会早去早回。”
水溶握着黛玉的小手始终觉得几分不安,轻挽着她的手臂走到床边,拉开床前的抽屉。黛玉好奇的望着他,只见他转身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柄宝石蓝的短刀,刀柄上嵌着的荧蓝宝石熠熠生光。
水溶将她交到黛玉的手中,道:“这本是专门为你打造的防身之物,刀刃锋利削铁如泥。今日出门放在身边,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最起码能做一时防备之用。”他眼中的隐隐担忧让黛玉不解,握着手中的短刀不解地道:“溶瀛,你怎么了?”水溶轻轻搂着她在怀中,许久方才松开她,淡淡笑道:“无事!或许是我关心则乱。早些回来,我等你!”
祭拜完北静太王,水丹阳依靠着车厢静静出神。红肿如桃的眼睛隐隐含着水光,脸上的泪痕被春风拂过,残留在脸上的点点痕迹越发衬得她面容苍白,幽幽的眼睛含着丝丝悲凉和凄绝,那样的绝艳冷丽。
黛玉揽着她靠在肩膀上,侧首望着车轿上垂落下的玉石连串,眉间锁紧的伤悲拂之不去。她没有再劝水丹阳,已经无可挽回的事实要怎么劝慰?劝慰的过程中次次提及她即将远嫁的命运,何等的残忍。倒不如暂且收声,不管自欺也好欺人也罢。暂将伤悲掩埋,开开心心的过完这段日子,日后忆及也会有开心的回忆相伴!
望着车窗外不知名的小花开得灿烂,水丹阳敛了眉宇间的悲戚色,从黛玉怀中起身,露出笑容,浅浅地道:“王嫂暂且在这儿等着,我瞧着那花开得比咱们府中所植更有生机,我去摘些来。”说着就让马车停了下来,黛玉不及唤住,她已经扶着丫鬟的手臂轻盈跳下了马车。
也罢!让她再这样任性一回吧,黛玉倚靠着车窗凝视着水丹阳窈窕的身影。迎着如血的夕阳,略略松散的发髻亦像是染上了橘红的光芒,绚丽如火的灿烂犹如凤凰于飞。凝视着那满覆愁绪的身形,恍惚间似跌入往昔无忧无愁的年华。
拢了拢鬓角垂落下来的银丝流苏,含着丝丝轻愁的笑容溢出,白云苍狗,心境早已不复当年。日暮四合之时,含着妖冶奇异的蓝色光芒满覆苍穹。一弯瘦月牙横空浅挂,明亮的星辰亦是高高升起,天边的日头还在似落非落的最后挣扎。
捧了一大把五彩小花进来的水丹阳,身上沾染着花瓣的幽香,素手轻握着盈绿的枝柄绿叶递到黛玉跟前,轻轻笑道:“没有了高墙的束缚,连这里的花儿都过的悠然自在。”濛濛眼眸似是清风细雨,缓和清凉丝丝悲戚。
如今的水丹阳当真是听风愁雨,观花伤情。黛玉凝望着她手中的花束,从中间抽出蒲公英。卷起车轿上的竹帘,伸手将它放置在窗外,袭来的凉风瞬间侵袭马车内。凉凉的气息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手中的蒲公英已然随风翩舞而去。
洁白的羽扇淹没在如火的夕阳余晖之中,飘飘摇摇的带着种子远离母体在异处落地生根,待得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又是满地洁白,“异地生根,来年满地洁白如雪。”从花束之中又抽出一枝蒲公英,交到水丹阳手中,微微含笑的瞳眸清透明亮,犹如清泉般让人心灵为之涤清。
怔怔看着黛玉手中的蒲公英,水丹阳缓缓伸手接过那朵蒲公英在手中。凝望着那如雪的羽扇,娥眉平扫,轻轻地道:“异地生根,来年满地洁白如雪。”重复着黛玉的话,水丹阳含泪带笑,将手中全部的花朵尽数抛在行进的车窗外,只是闭着眼睛紧紧握着手中的蒲公英,珠泪盈盈缓缓流下盈落花间。
平缓行驶的马车骤然停止,嘶鸣和马蹄哒哒踏地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大路上越发显得清晰无比。黛玉颦眉微跳,未等她开口相询,车外护卫的卫士已经移步到车前,单膝跪下道:“回禀王妃,前面途径只怕有情况,此路回城已不安全。侧首转过去有条隐秘的路径可直接到达北门入城,还请王妃定夺。”
这是回去城中唯一的大道,此时天色并未很晚,又值春末夏初。日头虽落,但是余晖仍在,不应该如此静悄悄两个人影儿都没有。黛玉微作沉吟,潋滟波光的眼睛微微轻闪,心中有丝不安在心中涌现。
树林中扑啦啦的鸟儿振翅声音,惊醒了黛玉的深思。卷起竹帘望着那荧蓝暮色中振翅飞去的群群黑影,良久方才放下竹帘,水丹阳握着黛玉的小手,问道:“王嫂怎么了?”黛玉面容清冷如霜,轻扬声音淡淡地道:“不用转道,加快速度。”
速度加快的马车有些颠簸,黛玉紧握着水丹阳的手腕,一手抓着马车边缘的扶手,清妍绝俗的面容蒙着忧虑,疾驰的马车轱辘声在这片寂静之中越发清晰明朗。西山处橙红晕染浅黄镶边,深蓝色的天空宛如织锦披靡,艳灿的晚霞转为墨蓝色,各式形状的云朵像是诸多佛魔的化身,蒙盖四野的荧蓝色狰狞可怖。
侧耳细听飒飒树叶声响,转瞬间,疾驰的马车急速颠簸着停了下来,黛玉和水丹阳死死的抓着马车的扶手才不至于让骤停的马车甩了出去。刀剑出鞘的声音含着厉厉肃杀之气,黛玉不自觉握紧了临行时候水溶交与她手中的短刀。
流连如霞的火焰映亮了渐渐暗沉的天空,四周满竖的火把像是火树般将马车紧紧包围住。水丹阳掀开轿帘粗粗掠过一眼,脸上已经煞白如纸,不自觉握着黛玉的手臂,咽了咽口水,颤声道:“王嫂……,好多火把。”
黛玉顺着掀开的轿帘凝目望了过去,清丽面容上的血色尽数褪尽。无数的火把高高擎起,将这片天空映的亮如白昼,满弓的羽箭对准马车。黛玉努力稳定住慌乱的神思,略作沉吟片刻,紧握着水丹阳的手臂,清冷的声音微颤,道:“丹阳莫怕。”清冷镇定的眼神让水丹阳强制压下心中的害怕,反手静静握着黛玉的手臂。
静谧的时间点点从指尖滑过,车外始终没有动静,只有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似是彼此间皆屏住了呼吸,静待自乱阵脚的那方先动手。随行护卫的二十人虽说都是水溶精挑细选出来的,但是到底寡难敌众。
黛玉静坐在车内细细思量,到底是谁呢?脑海中突然雪光轻闪,几分怀疑蒙落心头,越想越是笃定。双眸陡然晶亮若秋水扶风,低声吩咐了水丹阳在车内等候,蒙了面纱便掀开车帘走了出去!察觉到黛玉意图的时候,黛玉已经走了出去。水丹阳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紧随着黛玉的脚步亦是跳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