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事情都处置妥当了?”水溶眯眼的危险表情让水昊泽识趣的收了眼底的笑容,随意坐了下来恭谨地道:“是,儿臣已经处置妥当了。”朱顺和收押回京交与刑部处置,许家盘踞江南多年胡作非为无恶不作,欺男霸女抢占良田样样皆是不可饶恕的死罪,抄家没收全部财产,相关人员随着朱顺和锁系回京听候发落。
素手轻抬掀起龙辇的帘帐,看到许家的匾额已经被摘了下来,那方才还是趾高气昂的许家人垂头丧气的被衙役团团围住,浮光掠影间黛玉恍惚想起什么事情出来。皇权之下,恩威持重,那敕造荣国府宁国府的匾额似乎也刺眼被随意的被随意丢弃在地上,那些身着甲胄的兵将将那重重深似海的庭院团团围住,府中来回奔跑的仆妇丫鬟散乱了发髻,跑丢了钗环,惊惧失色的面容似乎皆跃入脑海之中。
身着王爷朝服的水溶似乎也在光影之中出现,那修长的手指帮她处理着额间的撞伤,似乎还有个满脸不甘愤慨恨怒的郡王,黛玉喃喃低声道:“北静王,南安王。”
水溶望着黛玉蓦然失色的脸庞又听她喃喃低语的话,赶忙搂着她在怀中低声问道:“黛儿是记起什么了吗?”黛玉侧首望着他俊朗的面容,他的面容似乎与那时候并未有太多的改变,只是那时候对她满脸的漠然无视转换为如今的温柔多情。
捏着他的脸颊莹白的纤手宛如白玉雕琢,黛玉疑惑的问道:“怎么我在记忆中的溶瀛是扳着脸孔半丝笑容也舍不得吝啬与我?”水溶瞄了眼窗外的景致凉凉地道:“是不是又想起我什么不好的地方了?”
黛玉学着他挑了挑眉头,淡淡地道:“若是王爷没有不好的地方还怕别人想起什么来吗?”王爷?水溶浅笑,多少年没有听到黛玉如此叫过,此时听到心中的思绪竟瞬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笑叹了声道:“没想到黛儿竟是如此的记仇,偏不从咱们好的回忆开始。”轻捏着她莹润的脸颊带着宠溺的笑容,道:“这样也好,能想起来就好。”不好的能想起来,好的也应该很快就能想起来了,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反正都是发生在过往生命里的事情。
闷笑声传来,水溶黛玉齐齐回头瞪视着他,水昊泽自觉的收了声,自顾自的倒了杯凉茶饮下,笑吟吟的转头拿过案上的书籍闲散的翻看。水溶满意的转头过来,倒还懂得什么叫做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么多年的教习没有白教。
龙辇走的极为平稳,放置在案上的茶水平稳的半丝也没有溅出来,黛玉懒散的窝在榻上翻看着水昊泽特意命人搜集过来的白话本,闲闲的翻了几本无趣的丢到了一旁,道:“左不过这些套路,佳人才子的故事梗概。看了开头便知道结尾,甚没有意思,还不如看些古书典籍来的痛快。”
“昊泽,你的弟弟妹妹在哪里?”黛玉拥着披风跳下凉榻到了水昊泽的桌旁坐下,觑眼瞧着闭目养神的水溶,低低开口相询。
水昊泽的目光从案上的奏折调转过来,看着黛玉微微笑道:“若是父皇想要告知娘亲他自然会说,如今他不说昊泽也无法告知娘亲,不然真的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黛玉气息微窒的瞪视着他,道:“你说不说?”水昊泽干脆将手中的奏折尽数收了起来,看着黛玉疑惑的问道:“娘亲怎么知道昊泽是老大?怎么开口就提弟弟妹妹?若是娘亲猜测的,娘亲也忒聪明了些,还是娘亲的记忆已经恢复刻意的瞒着父皇?”
黛玉磨牙的看着他酷似水溶的脸,伸手朝着他脸上使劲的捏了把,看着他吃痛抚脸的皱起眉头,幸灾乐祸地道:“活该!水辰逸,这么多的鬼主意拐弯抹角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儿子?”
水昊泽揉了揉脸扬首望着黛玉笑道:“儿臣不想是娘亲的孩子也要有所选择呀,儿臣是无法选择所以就只能是娘亲和父皇的孩子喽。”侧首望着浮现笑容已经醒来的水溶,坏心地道:“娘亲是不是刻意的在整父皇?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和事都已经恍惚记起些片段,为何偏生不记得父皇?难道在娘亲的心中父皇竟连那些不相干的人物都比不上么?”
黛玉听了他的话呆了呆神,垂首凝眉深思的想着他的话。是呀,不相干的人和事都已经想起些片段,为何偏就水溶和几个孩子半丝想不起来?除了想起水溶那冷漠无视的冷脸之外!
黛玉的沉默水溶的趋近让水昊泽垂首窃笑,若非那弯起的唇角谁也瞧不出来他在笑,水溶抬头横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使坏心捉弄你娘亲的同时也抬头瞧瞧她身边站的有谁,再有下次,定将你踢下这龙辇,自个儿另寻了回京的工具。”
水昊泽的眼底掠过笑容,却是耸肩淡笑道:“儿臣原也没有什么坏心,也没有要捉弄娘亲,只是心中有疑惑想要问出来而已。”开玩笑,堂堂的帝王被太上皇踢下龙辇,那他的面子也不要留了。水溶向来是言出必行的人,这样的事儿还是小心为妙,遂也就乖乖的将桌案上的奏折翻开乖乖的伏案批阅。
朱红宫墙金黄色琉璃瓦在晦暗的天空下蒙上曾黯淡,却丝毫无损皇室的尊崇和威严,黛玉放下卷起的帘幄。看着地下跪着的众朝臣山呼万岁,此时方才对水溶水昊泽的地位有些真实感的体现,吁了口气懒懒地道:“身处尊位受天下人朝拜敬仰,真是件麻烦的事儿。”
“高居尊位承受天下人的朝拜尊重,便要负担起相应的责任,要挑起这万里江山。”水溶将手中的奏折抛开依靠着椅背动了动僵硬的肩膀,温软的柔荑已经攀上他的肩膀细细揉着,叹气却是肯定地道:“你以前肯定没有多少的时间来陪伴我和孩子。”堆积如山的奏折每日快马送来,看着水昊泽挑灯审读至夜半便已经知道。
水溶闭着眼睛却是伸手拉着黛玉靠在怀中,低低笑道:“我是没有多少空闲陪伴黛儿,倒是黛儿许多的时候陪我到深夜,这么多年却是是我亏欠了你和孩子的。”
“我说这话倒不是同你抱怨什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只是如今瞅着昊泽如此的劳累我十分心疼,他这样的年纪肩上担负着的东西太多了。”黛眉微微蹙起带着几分忧心和无奈,身在帝王家真的是有许许多多的无奈和不自由。
水溶揉开她眉间的褶痕,微笑道:“但是昊泽却不觉得辛苦,因为他的辛苦换来的是天下黎民的富足安康,国内四海升平民生安居乐业。这是为帝王者最希望看到的景象,再多的苦,再多的累,看到这些便就足够了。”帝王,是天下的统治者指挥者,同时亦要承担者国家天下,尊崇有多重,挑起的担子就有多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生安乐便是波水平静船只平稳,民生动荡便是波澜翻滚船只倾覆。
黛玉静默无言的靠在他身上良久,转首问道:“你说昊泽已经娶妻,当今的正宫皇后是何等的人物?与昊泽之间的关系如何?”高处虽然不胜寒,但是若有个知心人相伴左右,那孤寒寂寞也能稍稍减轻一些,最为需要的便是同心同力的夫妻。但是她没有见过她的儿媳妇,所以只能问水溶。
水溶凝眉想了想见面不多的儿媳妇,脑海里却是空白一片,只记得那性子极为端庄稳重。若说辅佐昊泽成为明君倒是不成问题,但是若论及夫妻情深感情恩爱现在却是谈不上,看向黛玉斟酌的开口道:“我只能说他们现在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至于相伴长久,他们如今都还年轻,日后的岁月如何他们也猜不出看不透。
“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挺好的评语。”黛玉默叹了声也无意再问。
后宫的景致比之上皇宫添上几分柔婉,洁白的栀子花迎风招展漫天皆是如此馥郁的香气,黛玉轻轻嗅着娇颜上绽出婉约清丽的笑容。淘气的皱了皱鼻子迎面望去,笑容越发的深刻,果真的,这里却是像是她打理出来的居所!
身边随着的太监是政德殿的太监总管,眼瞅着水溶和水昊泽埋首在御书房内处理事务,黛玉百无聊赖的想要出来走走,水溶父子两个到底不放心,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太监随在黛玉的身边,随时听候黛玉的差遣。
“御花园内的花儿可是香的紧,太后不如到前面的亭子小坐片刻如何?既能赏花又能品尝糕点果品,那风呀从耳边吹过可是说不出的舒畅。”满脸堆笑的太监总管从小随在水昊泽的身边,他自然是识得黛玉。
他提出的建议黛玉无甚异议,坐了许久的车虽然说路上半丝儿颠簸也没有,到底也是累得慌,遂点点头,扶着宫女的手臂朝着御花园内的赏景高亭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