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亭,迎面正对着的便是满池碧水碧洼垂柳,夏日于此乘凉说不出的舒爽畅快。凉爽的风从湖面吹卷过来,黛玉将手中的纨扇搁置下来,借着宫女的服侍洗净了手,檀木象牙箸夹起藕粉糕吃了口,便皱眉将它抛到碟子中,道:“这藕粉糕也太甜了些,将那清甜的味道都遮了去。”
到了皇宫之中似乎脑海里的片段急切的向外翻涌,黛玉看着晶莹剔透的藕粉糕,脑海里突然浮现的却是柔婉美丽与自己长的甚为相似的姑娘,抬头看向那垂首侍立满面含笑的太监,皱眉道:“小顺儿,本宫是不是有个公主?”
那小顺儿心中眼底纵使存着诧异也半丝神色没有露出,躬身恭谨地道:“梅妆公主乃是太后娘娘亲女,三年前嫁于北蜀国国君夜君为王后。自从太后娘娘离宫之后,公主随着北蜀国国君便回去北蜀国了,奴才也已经三年多没有见过公主了。”
黛玉只是好奇的问了问,看来她的记忆还是没有错,她真的有个长的极像她的女儿。思及此,黛玉的心中竟是平衡了许多,舒心的笑了笑。就算是水昊泽完全相似水溶那也没有什么,她还有个极为相似她的女儿,这样就扯平了。
“你们是什么人?”倨傲的询问声毫不客气的从亭外传来。
黛玉徐徐回头眼神制止身侧小顺子开口,盈盈起身拂开落在衣裙上的花瓣,就见亭外台阶下立着神态姿势身为倨傲的宫装丽人,黛玉唇角抿着抹笑容,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什么样的人调教出什么样的宫女侍婢。
“她是仪德宫的德妃,位居宫中四妃最末等,原先圣上为东宫太子之时迎娶的侧妃之一。闺名刘佳怡,工部侍郎嫡长女。”简单粗略的回禀黛玉已经明了,心中却衍生出半丝不快,这样的女子也配的她的昊泽么?
“原来是顺公公在此,敢问顺公公陪同的这位姑娘是何人?”对着小顺子那刘佳怡不敢有半丝的轻忽,毕竟是水辰逸身边的得脸人物,宫中就算是位居高位的皇后对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遂柔柔巧巧的脸上含着几分尊重的笑容。
小顺儿待得上前回答,黛玉却是浅笑道:“不过是随同圣上从江南回来的人而已,既然德妃想在这儿欣赏风景,那我们就先告辞了。”黛玉不意与她多做纠缠,她游御花园想见的也唯独是水昊泽的正宫皇后而已,那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儿媳妇。黛玉的心中对这些所谓的三妻四妾甚没有好感,虽然水昊泽是她的儿子,心中仍旧有着难以隐藏的抗拒之心。
“这位姑娘对宫中倒是了若指掌,方才随着圣上从宫外回来便能知晓本宫的身份,这份本事委实令人佩服的紧。”染着丹寇的手指下意识的抓着手中的绣帕,她随在圣上的身边近两年多的时间,自然知晓他心中最为属意的女子是什么模样。
如今宫中除了正宫皇后之外,唯独当日里同时娶进太子府邸的侧妃封为四妃而已,余者再没有其他的宫眷在。这种不偏不倚的态度说明根本就没有人走进他的心中,眼前的女子芙蓉如面柳如眉那种袅娜的身姿形态,纤巧柔弱之中透着雍容华贵,清丽婉约的面容世间难寻,瞧着定非寻常人家的女子。
水昊泽正值丰茂年少之时,偏巧又正是他所喜欢的女子类型之集中大成,难免不会动了心思,不觉将手中的绣帕绞紧,口中含着几分酸涩像是酸酸的山楂咬入口中,涩涩的道:“既然姑娘是随着圣上从江南回来的,不如随着本宫坐在这儿品茶赏景如何?”
黛玉讶然的抬头望着那德妃,愣了好半晌方才醒过神来,眼底涌着几分好笑和惊讶,觉得还是解释清楚为好,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若是改日这德妃得知真相还不得羞愧无地自容?黛玉虽然不喜欢她,但是也不想因她在水昊泽的后宫之中掀起什么波澜,遂道:“我想德妃是误会了,哀,”黛玉的话被刘佳怡身边的女官打断,只听她扬声呵斥道:“在德妃娘娘跟前你亦不过就是小小的民间女子而已,怎敢自称为我?”
“圣上最为厌烦的便是以势压人,得儿不许对这位姑娘无礼。想是她方才进宫还不懂得宫中的礼数,改日自有皇后娘娘派教习嬷嬷来教习她礼数规矩,怎会劳烦你来开口教训?还不快些退下?”得体的笑容带着三分刺,黛玉怎会听不明白?宛如春山的黛眉皱拢起来,心中本想着还要与她解释清楚,此时却是半分也不想说出,倒是想要瞧瞧这德妃得知真相的脸色是何等的精彩绝伦。
“老远就听到德妹妹的声音,怎么了?”温柔端庄的声音透过烟雨亭岩壁后传来,端丽秀美的年轻女子扶着宫女的手臂缓缓转了过来,略作停顿的看着立在台阶上的刘佳怡,脸上带着端庄温润的笑容。
那刘佳怡的神情微顿,眼底迅速划过厌烦和不甘愿,上前行礼道:“臣妾叩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纵使心底不愿也要有上下尊卑,潘明玉淡淡笑着抬手让她起身。
“皇后娘娘又要掌管宫中事务,又要手把手的亲自带养着大皇子,整日这样的忙着让妹妹也不好前去打扰。这不,今日碰巧来到御花园中,见到这位姑娘方才得知竟是随着圣上从江南来的,一时好奇也就与这姑娘攀谈了几句。还正要请皇后娘娘好生安排了礼仪嬷嬷教导着她呢。”刘佳怡含着甜美笑容的看着潘明玉,甜甜的话语中梗着骨头让人吞吐不得。
潘明玉走到她的身边顿住脚步,淡淡笑道:“既然是圣上从江南带回来的姑娘自然是圣上的客人,该当如何安置圣上自有安排。本宫知道德妹妹是关切圣上,但也莫要失了该有的礼仪和分寸。”
明亮的眼睛里含着身为正宫皇后的威严和尊崇,那刘佳怡纵使心中不服也不敢在这样的目光下再有任何逾矩之语,毕竟圣上对皇后娘娘颇为敬重,从不许人忤逆皇后的意思:“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黛玉兴致盎然的看着缓缓拾阶而上的潘明玉,这样端丽淡然的模样性情难得她这个年纪的沉稳,那番话说的圆滑至极滴水不漏却又带着中宫不容忤逆的威严和权利,果然不愧是中宫皇后,黛玉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到烟雨亭中,潘明玉抬首看清黛玉的面容时不觉大惊失色,竟连手中的绣帕掉落地上亦浑然不知。她曾经在御书房内见过黛玉的画像,执笔之人妙笔丹青画的栩栩如生与此时立在眼前的人没有丝毫的违和,思绪略略平复便已经知晓眼前人为何人,整了整衣冠欲上前行礼时,黛玉却托住了她的手臂,淡淡摇了摇头。
潘明玉看着尾随上来不明所以的刘佳怡眉头皱拢起来,想必是这刘佳怡言语之间得罪了黛玉,看着黛玉清冷的面容含着淡淡的冷笑,心底更是隐隐发怵,上前低声道:“德妹妹到底年纪小,若是有得罪母后的地方还请母后多多担待。”黛玉瞟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来看着小心翼翼挪步上来的刘佳怡,淡漠的抿着茶水却是没有做声。
看到黛玉同潘明玉同坐,那刘佳怡的眼底含着几分鄙夷和幸灾乐祸,看向黛玉道:“这位姑娘想必还不知道坐在这儿的是什么人吧,她可是当今的正宫皇后。皇后娘娘是和善可亲,瞧着姑娘是随着万岁爷回来的给了几分脸面,可姑娘最起码的礼数也该懂得吧。这见了本宫不行礼本宫也就罢了,可是皇后娘娘可是国母,姑娘不行礼似乎说不过去,皇后娘娘的体面也无处可搁不是?”
黛玉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桌案上,双手交握的看着刘佳怡似笑非笑地道:“若非德妃言明哀家还以为中宫皇后是你,你亦不过就是四妃末等的小小德妃,皇后在此,岂容你如此的放肆?后宫之中何时竟是变了规矩礼数,小小的妃嫔竟在皇后跟前大放厥辞,言谈什么礼仪规矩。哀家瞧着最应该送去重新研习宫中礼数的应该是德妃吧,枉费了你封号之中的这个德字。”
“母后。”清朗的声音传来少年的身形已经扑入怀中,黛玉疑惑的低头看着他,看着他那少年的脸蛋抚摸着他的脸颊,唔了声,道:“原来是最小的这个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水辰桓张口结舌的看着黛玉,面上泫然欲泣的扁了扁嘴,“看来皇兄说的都是真的,母后竟然将我们全部都忘记了,辰桓再也不想理会母后了。”说着从黛玉怀中挣脱出来,几步下了台阶偎在水溶的怀中,抿着嘴道:“母后既然将咱们都忘记了,咱们倒是还跑来认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