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姐姐身上的碧竹青呢?”上官云蓝与黛玉施针抑制毒性散发,忽而想起当日独孤谦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忙将脸上的泪珠拭去,侧首问着跪倒在黛玉身侧的紫鹃。
紫鹃眼见黛玉如此模样早已惊得三魂七魄不知哪里归位,茫然间听到上官云蓝的问话,僵硬的回过头来混沌的脑海过滤了遍,站起身来神神叨叨地道:“对,那碧竹青,碧竹青在哪里呀?”胸间压抑的恐惧尽数喷涌而出,匍匐跪扑到黛玉跟前,喉咙间梗的脸唇青白浑身抖颤,剧烈颤抖的手几乎捉不住黛玉的衣衫,勉强拉住衣衫一角,喃喃道:“姑娘,紫鹃如今只剩下你一人了,你可别将紫鹃丢下来不管,姑娘。”
“紫鹃,现在不是你犯浑的时候。”上官云蓝将紫鹃从地上拉起来,推着她的身子边急声道:“鹤独尽无色无味如今我们要找到下毒的根源在何处,必须要用到碧竹青,姐姐的碧竹青没有挂在身上,置于何地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快点陪我去找。”
紫鹃抖索着站直了身子,上官云蓝的话似是铁锤般将她那混沌的思绪尽数劈开,她反手捉住上官云蓝的手臂压抑住打颤的唇齿,道:“今儿皇后娘娘更衣的时候将它遗忘在妆奁中,我们现在就去取,取回来,必须要找到那个下毒的凶手,将她凌迟处死万死不得超生。”言毕急急的拽着上官云蓝的手臂跌跌撞撞的朝着明德殿跑去。
水溶温手将黛玉唇角溢出的血迹擦拭干净,低头望着她犹如沉睡般的丽颜,将她的螓首托着愈发的靠近怀中,眸光淡淡的掠过停顿在一人的身上,抱起黛玉走了过去。
轻缓的脚步声让那人越发的浑身抖颤,蓦地瞳孔睁大脖颈收紧,面容瞬间由涨红转为青紫再到灰白之色,挣扎着想要挣脱钳箍着脖颈的大手却只能是徒劳,水溶淡淡地道:“是何人指派你来毒害皇后娘娘?”嘶嘶的声音从那人的喉咙中传出,水溶手劲微松,淡淡地道:“说。”
“不,不是我。”那女子惊慌失措的急忙分辨,忙不及择的指向跪倒在黛玉案边俯首低泣的兰绮儿,道:“是她,是她下的毒不是我。”水溶唇角勾起的弧度犹如炼狱的勾魂弯刀,手上的力气越发的加重,声音越发的轻:“你怎么知道是她下的毒?”
喉咙里再没有生气传输,那陈姑娘嗡嗡的耳朵里似能听到咯吱骨头捏碎的声音,犹如破布般被人远远的丢开狠狠的撞到了桌案上,痉挛般蜷缩着抚上脖颈不住的喘气。
兰绮儿抖着惨白的唇瓣扬首望着水昊泽看过来的沉沉目光,汪汪盈满泪水的眼睛却是半丝泪意也不曾落下,静静地道:“不是我。”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似乎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惨白的脸色羸弱不胜。
水溶抱着黛玉步步踏上台阶,错过昊泽身畔的时候,轻飘飘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这里交与你来处置。”言毕便紧紧拥着黛玉缓缓朝着明德殿走去。
薄薄的雪花犹如细盐般从天空中洒落下来,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风雪的掩映下越发的冰寒彻骨。高燃的蜡烛烛心爆了又结,结了又爆,低垂的帐帘将这方阻隔成单独宁静的天地,静谧的似能听到那雪落屋檐的悄声。
“臣妾已经帮姐姐施针暂且抑制住毒性的蔓延,但是最多三日的时间,毒性便会扩散至五脏六腑之中,到时候,只怕,大罗神仙亦难再回天。”似是谁在耳边飘渺的说过这话,那人的容貌神情如何都已经是模糊一片。
洁白的信鸽掠过细雪洒落的天空呼啸而过,“每隔半个时辰飞鸽传书海中国蝶云谷。”
开着的西窗下静静坐着的人抱着纤巧的人窝在怀中,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缓缓抚着她玉白的丽颜,低低笑道:“黛儿,你睡了两日两夜也该醒过来了,越发成了懒丫头了。”
怀中悄无声息是唯一的回应,这种强烈的恐惧和冷寂紧紧的抓着他的心扉,将叠合的毫无空隙的身影越发的拢紧几分,附在她耳边轻轻地道:“你不是吵着说要看窗前的绿萼花开么?如今你瞧它开得多好。”打着花苞的绿萼梅羞羞怯怯的半吐芬芳,幽幽香气叠着冰雪的清气缓缓流淌在这方天地间。
温热的唇瓣落在她冰凉的樱唇上轻轻镀上层热热的气息,浅浅地道:“若是你再不醒来我去找你好不好?”如云的秀发柔滑拂过他的鼻尖,那触软的温柔让他的心瞬间软的似是春水暖柔。腥甜的气息从喉间传来,温热的液体从唇角滑落下来,那滴猩红犹如红梅般缓缓的晕染在洁白的狐裘上。
帘帐外的红烛蓦地摇曳不定,晃动的人影走到帘帐前唰的将整个帘帐拉了起来,那张苍白的脸目光直直的落在水溶怀中的人儿身上。蓦地转身走到桌前倒了杯温水,颤抖的手从怀中掏出丸药融化在水中,缓缓走到水溶的跟前,低声道:“将这个与玉儿妹妹喝下去。”
水溶僵硬的手臂动了动,转过身来看到进来的人时,枯寂晦暗的眼睛注入了希望的光芒。接过独孤谦手中的杯盏仰头喝了口,慢慢哺入黛玉的口中强迫她吞下去。
独孤谦静默的立在水溶身后看着他面上瞬间绽放的希望,有丝不忍的别开头去,涩然开口道:“鹤独尽的解药我没有。”水溶的手势顿了顿,手中的杯盏几乎握不住。
“这是我这几年闭关炼制出来的丸药,只能暂时将鹤独尽的毒性压制下去。”这么简单的话独孤谦却说得极为艰难,他的语速十分的缓慢,含着愧疚和伤怀落寞和无奈,那样悲凉的气息缓缓传递而来。
雪花落得越发的急,水溶漠漠的眼睛转向窗外,将杯盏中剩下的尽数哺入黛玉的口中,直到看着她将那药吞下去,方才问道:“那,有多长的时间?”手臂寸寸收拢那样的小心翼翼,像是怀抱中抱着的是一方随时会随着白雪而去的雪人。
“多则二十天少则半月。”顿了顿,又道:“玉儿妹妹必须随我去蝶云谷医治,她如今的身子最快也得半个月才能到达蝶云谷。”水溶手中的杯盏掉落在地,独孤谦不忍再看,紧握着拳头霍的转身,低哑着声音道:“三日后我来带着玉儿妹妹离开。”水溶缓缓垂首蓦地紧紧的将黛玉拥在怀抱中,滴落下来的晶莹融入她身上的白狐裘之中,转瞬间便了然无痕。
“溶瀛。”轻软的唤声传来,“啪”的犹如飞雪般的瓷片四处飞溅,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滴落在她的眼角。微颤的手指几经犹豫的摸上她的眼睛,轻轻地道:“黛儿,你醒了?”手臂倏地收紧低低道:“黛儿,你醒了?”
黛玉神智逐渐清醒软软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眼中的泪水蔓延而下。热烫的泪水打在他的手背上,水溶微微松开些空隙脸颊紧紧贴着她的玉颊,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至唇角。
“黛儿,你瞧着这里好不好?”艳脂梅花迎风招展,清幽幽的香气迎面扑鼻,黛玉伸手将最低的梅花枝压下抵在鼻尖,轻轻嗅着,转头轻笑道:“当然好。”清丽婉约的丽颜湮没在梅花丛中越发添了几分脱尘绝俗,看着这冰雪即溶的脱俗绝尘,水溶只觉胸中冰冷刺痛入骨,缓缓接手将她手中的梅花枝放手,低颜微笑,拢紧她衣襟领口,轻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黛玉凝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犹如寒潭般拢着层层寒意,她窝在他怀中埋首在他颈窝中,水溶停下脚步,问道:“冷吗?”黛玉摇了摇头,伸手拉着他的斗篷埋首其中,浅浅笑道:“不冷。”水溶低眸静静的看着黛玉许久,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的收拢,幽沉如海的眼底饱含决绝。
青翠的竹竿在白雪的积压下微微弯下挺直的腰,水溶抱着黛玉坐在竹林之中,低低笑道:“那日你坐在这里抚琴那样的清幽淡雅,那个瞬间我便知道,这一生真的是要栽在你的手中了。”那时候在想,就算是万劫不复也要将她牢牢的扣在怀中相护一生一世。
黛玉想起那时候初见水溶,如花的丽颜盈盈笑出浅浅的梨涡,想着彼此间的陌生和磨合到如今的相濡以沫,口内却是不饶地道:“怨不得那时候你那样的尽心尽力,原是心中藏着自己的私心。”
“那时候我曾告诉过黛儿我亦有我的私心。”那时候的心境几乎已经灰了大半,但仍是不想放手,只想将她牢牢的抱在怀中,思及此低笑道:“那个时候在想,就算是此生你的心当真无法挪到我的身上来,那我也要牢牢的将你护在我的身边。我的生命有多长我的坚持便有多久,直到你完完全全的属于我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