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言眉头紧蹙,有些尴尬地答道:“其实,后面写什么样的酷刑,我还没有考虑好。有很多想法,比如活埋,比如斩首,比如宫刑,比如锯割。但这些想法与前面所写的诸种酷刑相比,都显得太稀松平常、善乏可陈。我有点后悔,不该在文章的一开始,就把这么好的素材全都用了,搞得我后面找不到合适的桥段了。我正准备一边写一边搜集资料,等相关资料搜集完毕后,我最后再来确定之后的酷刑。”
那倒也是,小说的情节本来就应该呈螺旋式上升,循序渐进,才能让故事散发出一层又一层的持续魅力。如果一开始就把最精彩的情节写出来,后边的情节却明显低缓,就会让整个故事急转直下,失去吸引读者的砝码。
小高也好奇地插嘴问道:“陈作家,你的资料都在哪里搜集的?我在网上也看到了一些相关材料,但都没你写得那么翔实逼真。”
陈子言露出了自豪的表情:“资料大部分是我在图书馆里找到的。图书馆中有着浩如烟海的相关资料,只有一个优秀的作家才知道如何从海量的资料中撷取有用的东西,并整理合并在一起,加上丰富的想象力,用自己的语言组织出来。”
公墓的轿车首先送周渊易与小高回到警局,两人脱掉了那身令人尴尬的深蓝色土布缝制的对襟无领长衫,换了便服。之后,周渊易又吩咐公墓的司机将陈子言与莫风分别送回了家。
等公墓的轿车驶离警局后,周渊易便开着警车,按照案件档案上登记的地址,来到了冯舒所住的地方。
冯舒住在城市中心一个花园小区中的大楼里。当车停在小区外时,小高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对周渊易说:“呃……王盛洋和他老婆赵雅雪也住在这个小区里。你让我派手下来搜集王盛洋的毛发时,说的地址就是这个小区。”
因为冯舒是死在出租房里,到他住宅附近来了解情况,也是周渊易手下的警员来执行的,加之以前并未留意到冯舒之死与王盛洋、赵雅雪的关联,所以周渊易也没留意到这一情况。
他再次拿出冯舒被杀案件的档案,又取出王盛洋失踪案的档案,进行比对后,才发现他们不仅住在一个小区里,还住在同一幢楼中。冯舒住在大楼的二十一楼,而王盛洋与赵雅雪住在三十楼。
周渊易很懊恼,为什么以前没发现这个疑点呢?他一直为王盛洋与冯舒的关系而苦恼,这两人住在同一幢大厦里,说不定以前就认识了。
在大厦的物业管理处,周渊易亮出证件后,向物业管理人员了解了相关情况。
物业管理人员证实,冯舒在这里住了两年,而王盛洋也几乎是同时入住的。
在大厦底层有电话语音门禁,如果客人不是与业主一起回来的话,就只能在楼下通过专线语音系统向拜访的业主证明身份后,才能通过门禁。门禁就在物业管理处旁边,物业管理人员回忆,两年来几乎从来没人与冯舒一起回来过,也没人通过底层的专线语音系统找冯舒开过门禁。
在物业管理人员的陪同下,周渊易用警方专用的万能钥匙打开了冯舒家的防盗门,并对室内进行了仔细的搜索。
在屋里的储藏室里,周渊易找到了一个装满了各种木工用具的箱子,里面的榔头、扳手、老虎钳都有使用过的痕迹。
而在冯舒的卧室里,周渊易看到冯舒的床非常高,床板离地足有一米二左右——毫无疑问,他把床做得这么高,就是为了按照“黑沙族”的传统习俗,在床下搁置那口长两米高一米的红漆棺材。
周渊易不禁暗忖,睡这么高的床,床下还摆着一具阴森的棺材,冯舒能睡得舒服吗?就算他能睡得舒服,以后他结婚后,他的伴侣能接受床下的秘密吗?难怪这两年来他从来没带任何陌生人回过家,甚至还在郊区租下一间小屋与不同身份的女人寻欢作乐。
据物业管理人员回忆,冯舒是在一个深夜搬进大楼的,当时搬进了一个用报纸遮掩得很严实的木箱子,木箱子特别长特别高也特别沉。现在想起来,那个木箱子里搁着的,应该就是那具红漆棺材吧。
当时冯舒之所以要做得如此隐秘,自然是因为半夜搬入棺材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了,必须要掩人耳目才行。
而除此之外,在冯舒的房间里,就找不到其他什么可疑的地方了。
检查完冯舒的家,就该去检查王盛洋与赵雅雪的家了。赵雅雪已经死了,但王盛洋只是失踪,生死未卜。按道理说,搜查王盛洋的家,必须申请搜查令才行。但周渊易估摸王盛洋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的,而且还担心申请搜查令会耽误时间,所以他决定立刻去王盛洋家里看一看。
周渊易与小高出了冯舒家,就与陪同的物业管理人员一起走入电梯,按下了三十楼的按钮。电梯平稳地上升,十多秒后,电梯停在了三十楼。周渊易刚走出电梯门,那个物业管理人员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管理人员接通电话,一听到电话那头说出的话后,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怎么了?”周渊易问。
管理人员苍白着一张脸,战战兢兢地问:“周警官,您刚才跟我说,王盛洋失踪了?”
周渊易点了点头。
管理人员这才声音颤抖地说道:“我上来前,也给我的同事说了王盛洋失踪的事。现在,我的同事打电话上来了。同事告诉我,王盛洋就在楼下,他马上也要上楼了。”
4
“叮”的一声之后,大厦三十楼走廊上的电梯门打开了,提着一个行李箱的王盛洋刚走出电梯,便看到自己家的房门外站着一个物业管理人员与两个英气逼人的年轻人。
“你是王盛洋吧?”其中一个年轻人很有礼貌地开口问道。
王盛洋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很是锐利,似乎一眼就能看穿他的五脏六腑。尽管如此,王盛洋还是点了点头,答道:“是的,我就是王盛洋。”
“久仰,久仰。”年轻人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张证件——他们是警察。为首的一个名叫周渊易,还是刑警大队的副队长。
“出了什么事?你们警察怎么会来找我?”王盛洋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的妻子赵雅雪,今天出事了。还有,我想问问你这两天到哪里去了?你必须向警方提供你准确无误的行踪。”
王盛洋反问:“赵雅雪出事了?出什么事了?车祸吗?”
“请节哀顺变,你妻子死了。不是车祸,是谋杀。”周渊易冷冷地答道。
巨大的惊骇之下,王盛洋手里拎着的行李箱顿时落在了地上,从摔开的箱盖里露出了里面装着的短裤、墨镜、防晒霜与一支治疗哮喘的喷雾剂。
回到自己家里,已经恢复平静的王盛洋,看上去并不像周渊易想象中的那么失魂落魄。相反,他还有一些气定神闲,甚至还从卧室的床头柜里翻出了一根雪茄,点上后美美地吸了一口。
王盛洋的这种举动令周渊易很是不满,但联想到赵雅雪那肥胖不堪的模样与狭窄的心胸,他也能理解王盛洋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做——赵雅雪死了,那家非凡建材公司以后就名正言顺地成了王盛洋的,而且他从此也能合法泡妞了。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王盛洋也拥有谋杀妻子的动机。
所以,周渊易开门见山地问道:“王先生,请恕我冒昧,但我想请问一下,你平时与妻子的关系如何?”
王盛洋微微一笑,答道:“事实上,对于赵雅雪,我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我们之间的这段婚姻,是令人窒息的。现在她死了,对我来说正是一种解脱。不过,我向你们发誓,我与她的死绝无任何关系!”
赵雅雪不仅是个丑陋肥胖的女人,而且还心胸狭窄,她总是企图从各方面控制丈夫。王盛洋每天出门的时候,身上的钱绝对不会多于五十块,因公外出的时候还常常发现有身份不明的人跟踪他——那是赵雅雪为了防止他婚外情而雇佣的私家侦探。
但让赵雅雪无法预料的是,她对王盛洋的禁锢愈是严密,王盛洋反而愈是渴望自由。
王盛洋不可避免地有了情人,甚至可以说他是被赵雅雪逼到外面找情人的。赵雅雪平时喜欢睡懒觉,但公司必须正常运作,所以每天早晨八点,王盛洋就会准时开车去上班。而赵雅雪雇佣的私家侦探只是在王盛洋外出或下班后跟踪他,但却忽略了他上班前的那段时间——这也是所有私家侦探都常犯的错误,属于逻辑上的一个盲点。
因此王盛洋总是利用早上离家后这段短暂的时光与情人幽会。他常戏谑地对情人说:“什么叫‘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就叫‘一日之计在于晨’。什么叫‘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就叫‘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听到这句话后,情人总是娇喘吁吁地回答:“那我这只早起的虫子,不是倒了大霉,被你这早起的鸟儿给吃了?”
对此,王盛洋通常都会报以大笑,然后送给情人更为炽热的吻。
但是,最让王盛洋担心的一件事终于出现了,情人在一周前对他说,她怀孕了。而且,她想生下来。
如果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么王盛洋必须与赵雅雪离婚,然后与情人结婚,才可以给孩子一个名分。
如果和赵雅雪离婚,王盛洋只能净身出户,一分钱都拿不到,因为在他们结婚时,赵雅雪就曾经做过婚前财产公证,公司、房产与存款都是赵雅雪的。一旦离婚,王盛洋什么都拿不到。
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钱,情人还会爱他吗?没有钱,又拿什么来抚养孩子?
离婚后,自己自然得离开建材公司,租房子要花钱,购买锅碗瓢盆要花钱,就算买一卷卫生纸,花的也是自己的钱。以后有了小孩,更是平添一个无底洞,天知道还要花多少钱。
王盛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常常会无缘无故地发呆。有时他坐在办公室里,盯着雪白的墙壁会发整整一上午的愣;有时会将车停在红灯前,直到后面的车不停地按喇叭,才发现交通灯已经变成了绿灯。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何种选择,也正因为他最近一直精神恍惚,所以才会在家里奉赵雅雪之命逗狗时,右手被狗咬了一口而缠上绷带。
他不愿意整日面对丑陋肥胖的赵雅雪,也没有勇气面对情人与情人腹中的孩子。他想了很久,决定一个人清静一下。
于是前一天,也就是唐忆菲在公司负二楼遭遇蒙面人袭击之后,王盛洋下班走出公司,他没有开车,而是步行至附近的商业街上随意溜达着。他刚来到步行街,就收到了一张旅游公司发来的广告传单,传单上写着“元宝山野营公园夏季特价酬宾”几个字。